第三百零一章 不知輕重
慕淮溫聲,緩道:“你才回帝京,許是要見很多故人,這幾日好好玩玩。至於晏凝霜的事,不如任由她去,不必費心。”
晏嬌抿了抿唇,點了頭。
慕淮說得不錯,晏凝霜無論會選哪條路,她都幹預不了。雖不可能不憂心,但聽到慕淮之言,她心裏已平緩很多。
她應了聲,在慕淮之後起了身。
慕淮撫了撫她的發頂,低低笑了:“大小姐慣來是聰慧過人的。太後娘娘萬壽宴上若還是針對你,你這回別任她捉弄了,好好撒個嬌。”
他唇角噙著笑意,晏嬌悶悶應了聲,他便從善如流地走出去了。
外麵候著的丫鬟、嬤嬤們都不發一聲,恭恭敬敬地半屈了膝,等這戴了鬼麵、神秘莫測的岐王走過身邊,走出院子,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連忙去看自家大小姐,卻見晏嬌一副羞惱模樣,麵上還殘存著點點緋紅。
“大小姐?”周嬤嬤的一聲,將晏嬌從思緒裏拉回來。
晏嬌如夢初醒,這才晃了晃神,瀟灑地一拍手道:“走吧。”
小丫鬟們將她送回去。
晏嬌回到院子裏時麵上還是微熱的。
明珠正要上來服侍,卻被晏嬌攔住,退了下去。
院子裏一時安靜無比。晏嬌坐在梳妝台前看麵前的銅鏡,銅鏡朦朦朧朧,映出裏麵少女精致小巧的麵容——少女也在看她。
雙目瀲灩,顧盼神飛,如春日裏最嬌嫩的一株芙蓉花,清新而明豔動人。
明珠剛才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跟她說:“小姐怎的出去招待了岐王殿下一趟,回來就生氣了。”
晏嬌蹙了蹙眉,鏡子裏的少女也這般回望她。
她真的生氣了嗎?這明明不像生氣。
難怪剛才周嬤嬤伺候她回房,看她的眼神裏都帶上些奇怪……
晏嬌抬袖在鏡子上抹了把,又皺著眉把鏡奩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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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晏嬌後,周嬤嬤和李嬤嬤回到晏老夫人的院子,神情卻是歡喜無比。
晏老夫人正閑靠在榻上,閉著雙目養神。
李嬤嬤是老夫人身邊最親信之人,在府上地位早已等同半個主子,這會卻春風滿麵地進了屋。
帶著麵上掩不住的笑意,退到老夫人身邊,將捶腿的丫鬟屏退下去 ,親自接過了那小丫鬟手中的小錘子,一麵為晏老夫人捶腿,一麵熱切地道:“大小姐從前是嬌橫了些,這兩年可是好多了,也不消得老夫人費心。”
“今兒大小姐是福氣到了,少不了有個好前程的,您這回總該放了一百個心。”
晏老夫人知道她緣何開心,卻眼皮都不動一下,聽著她喜不自勝地吹耳邊風,便神色有些沉冷地淡淡哼了下。
李嬤嬤明白過來,老夫人這是還在為之前置氣呢。她在一旁伺候著,忍不住多說了兩句:“老夫人,您這個性子可得仔細著,別耽誤大小姐。那是岐王府的人,來的那主事也是王府上的。雖說直言點了大小姐去,可人家原本就不是慣來低頭的人,先前跟咱們畢恭畢敬交代一聲,已說明人家著實有心了。”
李嬤嬤先前也一直擔心著的,如今卻好似放了心,語氣裏都是篤定。
晏老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了,睜了睜眼,直直地盯著她,“岐王到底是為了何事?”
李嬤嬤知道眼老夫人在擔心什麽。
她手上放得更輕更柔和,一下一下為晏老夫人捶腿,見她忐忑不安的麵色平穩些了,才笑著道:“是周氏和我說的。若不是我讓她在外頭留意著,也無從知道,岐王殿下竟還有這般的心思。”
周嬤嬤停了她的吩咐,一直守在外頭小心侍奉,既是為了不怠慢了初次來府的岐王,也是為了仔細著屋子裏別出事。岐王當然知道她們用意,屢次與她的視線撞上。
但未曾動怒,是默許了她們侍奉在外頭,除了不讓進屋,其他的都隨她們去了。
周嬤嬤自然也沒那個膽子,不敢隨意窺探主子和殿下相處的情形,隻能小心聽著、仔細留意著,將聽得七七八八的話轉告給李嬤嬤。
晏老夫人得了這話,才鬆了口氣。
晏家已及笄的女兒隻晏嬌和晏凝霜兩個。
晏凝霜從去年及笄那月起,因有才貌雙全的名頭,求娶者甚多。先禦史中丞白大人的兄長,因與晏旭同朝為官,早年又有交情,就曾想為自己嫡子和晏凝霜做媒,求娶晏家次女,哪怕晏家次女是庶女出身。
白氏有百年的好名譽,是京城裏次一等的名門望族。白大人之兄家裏的嫡子也素有美名,少年年紀便落得出挑到揚名盛京的聲譽,又在去年中了進士科,晏旭前些年還到他府上,考過他這個嫡子,文韜武略,人品學識,無一不出眾的,晏旭當場對他大有褒賞。
這樣的少年郎,配晏凝霜這一個大族庶女,也是綽綽有餘了。
可晏凝霜聽聞晏老夫人有意湊成這門親事,卻當即跪到了佛堂,手裏拿了把銀剪子,以自己要落發為尼、終身青燈古佛為威脅,斷然不肯同意這門婚事。
她還毅然決然說,自己不要嫁人、不要說親。
她向來通情曉意,這是少有的任性妄為、威脅長輩,這消息傳到晏老夫人耳朵裏 ,連晏老夫人都不免覺得失望。
翌日早起,許如玫來她院子裏請安,麵上也是愧疚與難堪交加,眼圈都哭得通紅。
晏老夫人想到這,忽然就歎了口氣,似乎從回憶裏走出來,驀然道。
“你說咱們府上這兩個,都是出色的小娘子,她們從小到大,我也是少有虧待她們的。咱們府上規矩也不算嚴,都沒強求著要她們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就是說到外頭,羨慕咱們的也是大有人在 的。”
“可霜兒這丫頭,小時候還是我看著長大了,怎麽長大了反倒聽不進理,怎麽勸都不成,變成了這副樣子。”
李嬤嬤知道她是又想起二小姐這兩年所作所為了,一時沒有出聲。
“前兩年我還以為她隻是年紀尚小,不知輕重,做事糊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