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記的哪門子仇
“既然喜歡她，搶了便是。”沈言槐不信慕淮會不心動。
慕淮沒應他，神色淡淡地飲了一口茶，指間轉著那玲瓏的杯子，視線卻放遠到庭院之中。
西海棠嫩綠的葉片投在窗前，偶有幾片落花，悄無聲息地落下。花樹間隙間，可隱隱窺見一角碧色天空，遼闊蒼遠。
沈言槐停下手上動作，抵在唇邊咳喘幾聲，聲調有些不穩：“昨日在宴會上我也看到了。依我看來，你這麽舍不得她，這麽患得患失，與其放她回去，不如將她留在這兒，拔去她的利爪，磨平她的尖牙，讓她為你俯首稱臣。”
他知曉慕淮底細，麵前這人隻是披了一副君子皮囊，其實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至極。
“在她麵前何必裝著，你不是最狠辣之人麽？”
不僅給江陵府捎去信，任由曹韋走了，還想著親自把人送走，趕明兒又自己在這暗自傷神，何苦呢？
“晏嬌於我有恩，我無論如何，總不能如此下作。”
“嘖。”薑衡打簾而入，剛好聽到這話，毫不留情地嗤笑他：“你如今知道念著人家的好了，先前又是逼著人家小娘子應你，又不許人家有別的小郎君，那時這君子氣度到哪去了？怎會有你這麽別扭的人？”
他湊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瞥了默不作聲的慕淮一眼，幾乎是苦口婆心：“耽於情愛也沒什麽，隻是總得講個你情我願，如你這般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不如朝雲暮雨，及時行樂。”
薑衡向來是風流浪蕩子，在和慕淮一同去朔州之前，他也是秦樓楚館的常客，江南的小娘子他見了個遍，他完全無法理解他這個師弟，喝了口茶又繼續絮叨。
“其實你但凡仔細想想，她也沒什麽好的。生得好看是不錯，可是脾氣大，身世不好惹，比她長得出挑的又不是沒有，何必執著於她？”
說到這，他眼前便晃出一個身影：“比如師父家那清宜小師妹，模樣就不差，性子也好，雖說她最後看上了你喜歡的小娘子吧，可晏大小姐也不喜歡她……”
沈言槐忽地被嗆了下，重重咳了一陣。
慕淮一言不發。直接饒過薑衡的話，他抿了抿唇，打斷他：“我隻要她。”
他抬眸，長睫掩住眼底湧動的情緒，近乎執拗：“這世上，我隻認定她一個。”
“比她好看，比她性子好的也不要。”
“若不是她，我都不要。”尚且冷靜的聲音卻不受他控製，著了魔一樣。
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自有決斷，無須多言了。”他眸色沉了下來，如暴風雨般的初霾，萬般情緒，做後都化為茫茫大霧，消散其中。
薑衡歎了口氣，收起頑劣與不正經，語氣難得嚴肅起來。
“既然如此，”他頓了頓，“便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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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沉時分，慕淮才往晏嬌院子裏走。
今天他都在與沈言槐和薑衡議事，到這時候才去見晏嬌。
她怕是要無聊了。
慕淮一麵想著，一抹暖黃色的燈光便撞入他眼中。
他驀地頓了一下，而後加快腳步，少女那襲紅裙便在他視線中越來越清晰。
少女提了一盞琉璃燈，身上披著他落下的那件大氅，立在廊下等他。燈光暖融融得，映得她的臉越發皎淨明豔。
慕淮心底慢慢有暖意湧上，好似發出極細微的聲音，破土而出。
她在等他。
這天夜裏月光慘淡，晏嬌提燈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快步朝自己走來，心情莫名好了些，忽地扔了燈，雀躍地撲進慕淮懷裏，慕淮始料未及，險些接不住她，反應過來才輕笑了聲。
雙臂將她摟住，說了句“胖了。”
“你才胖 ！”晏嬌不樂意地從他懷裏抬起頭。
慕淮不與她爭辯，忽然很想抬手刮刮她的鼻尖。溫聲問：“在等我？”
“嗯。”晏嬌飛快點頭，沒心沒肺地道，“我、我是想問問你，爹爹什麽時候來接我。或者，沈言槐那廝什麽時候才肯放我走？”
慕淮不答話，心底那些歡喜又纏上一絲苦味。
原是為這個，才來等他。那他又算什麽……
將這些想法拋諸腦後，他隻是笑，握住晏嬌手腕，入手冰涼。
一時心疼她，也就不與她計較：“先進去吧。”
晏嬌點點頭，她個子比他矮了一頭，溫熱氣息嗬在慕淮鎖骨，令他呼吸瞬時亂了。
少女正要走，卻被他彎腰抱了起來。
來不及驚呼，晏嬌眼疾手快地摟住他脖頸，唯恐自己被扔下去，一動不動地窩在他懷中。
甜脆的聲音撩得人心底發癢：“慕淮？”
慕淮輕輕掐了下她的腰，無奈低聲說了一句：“沒良心的小東西。”
這又是記的哪門子仇？
晏嬌覺得這人真是斤斤計較極了，瞪了他一眼，不滿地振振有詞：“我自己能走。”
慕淮眼中含了點笑意，隻當沒聽見。
淺淺道：“下次別等我了，夜裏會著涼的。”
晏嬌還以為他不喜歡，可經過院門前，他卻還小心拾起了那盞小小的琉璃燈。
當做什麽珍寶一般。
慕淮打開門，身後使力並上門，抱著少女邁步進裏屋，將晏嬌放至床榻，又替她解了身上披的大氅。
晏嬌也不阻止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她來到這之後，雖說沈言槐給她分派了侍女，這些侍女都是聽茯苓的，所以往日她也沒見到幾個好臉色。這幾日茯苓不見去處了，這些侍女變本加厲，更加懶得伺候她，除了看管她不出院子，別的事情一概不做。
慕淮將她那件大氅掛起，忽而說了一句，“應照離會來接你，想必明日就到了。”
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晏嬌卻是興奮得眼睛都亮了，連連追問晏旭和應照離的事。
慕淮輕描淡寫地答了幾句，似是沒什麽興致。
等晏嬌停下來，他才開口說了句，“此番把你送走，也不知再見是何時。”
“總能見到的，你不是要去找雲川先生嗎？”晏嬌心情極好，將他話裏的失落都略了過去。
慕淮麵無表情地“嗯”了聲，轉身走出裏屋，“我一會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