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能讓她凋零
窗外隱隱傳出幾聲鷹鳴，慕淮信步走至窗前，凜冽春寒撲進樓中。
??一隻隼俯衝下來，停在窗邊木架上，撲棱幾下翅羽，又鳴了幾聲。
??慕淮給它喂了幾條生肉，這才將綁在他腿上的紙條，展開略看。
??隻一行筆走遊龍的小字，他看過後卻怔了怔，想得出神。
??薑衡剛好進了門，問：“是師父的來信？”
??慕淮在窗前停了半刻，才將那紙條攥成一團，斂眉道：“師父已經到了盛京，讓我盡早啟程過去。”
??“那不正好，反正我們原先打算回江南，也是朝南走。師父這是終於看不下去你在這落魄地方吃苦，要讓你提早出仕了。”薑衡悠閑地拍了拍慕淮的肩。
??慕淮仍是停在窗邊，忽然說了一句，“可今日的信鴿還未飛到。”
??聽到他話裏隱憂，薑衡反而笑了，胸有成竹似的看著他：“這不正好說明我們猜對了。”
??“汴州軍中有人察覺了。這也沒什麽好顧慮的，從那丫頭去江陵府開始，你不就讓人通風報信了麽？早晚有這一天。傳信給應照離，讓他多看著些也就是了。”
??薑衡見他這副心神不寧模樣，搖了搖頭，“師弟別因小失大，誤了要緊的事。”
??魏王因晏旭一言被放到汴州，勢必不甘於心，因此慕淮才讓柳朝遣人潛入汴州軍中。此前每隔數月都有信鴿傳過來，如今過了快兩月也沒動靜，怕是有人打草驚蛇了。
??慕淮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而後草草寫了張紙條。
??雲川先生才趕到盛京，他很清楚，他不能不去。
??那隻隼停在窗欞上撕扯著生肉，慕淮又給它端了盤生肉，待它用完，將紙條綁在它腿上，拍了拍它的脊背，輕輕落下一句：“有勞。”
??隼振翅起飛，很快在初春料峭寒風裏消失不見。
??他忽然想起他放在心上那姑娘盈盈雙眼，望著他時，讓他恨不能溺進去。
??她那麽大大咧咧，怕是沒多留個心眼，不知道人心險惡，更別談防著不懷好意之人……
??慕淮心裏大石未落，朝身後已經愜意坐下的薑衡說了句：“讓宇文徹調出一半兵力，前往江陵府。”
??——他要讓那姑娘笑容永遠如春日陽光明媚，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凋零。
??薑衡思慮片刻，才發出聲歎息。
??“唉，也成。”
??他這師弟隻有提起那小丫頭時才有點人性，不過是多救個人——隻要他不為此誤了大事就好。
??-
??晏嬌這段時日天天往江陵府周邊郡縣跑，又將治蝗的法子傳了下去。
??光是跑遍諸多郡縣，就用了快一個月時間。
??這天又是在佃戶莊子上用的晚膳。
??佃們世代耕作於田莊，即便樸素的食材，也做得讓人胃口大開。應照離卻坐在桌邊安靜得像木頭，滿臉寫著心不在焉四個字。
??“阿離。”晏嬌放下筷子，笑著伸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在想什麽啊？”
??“啊？——啊。”
??少年驀地回了神，眼裏還是懵的。
??晏嬌探究地注視著他，他迷茫的神色裏便浮上些不自在的回避。
??晏嬌收起沒心沒肺的笑：“出事了？”
??應照離道：“阿姐。”
??他猶豫了片刻，道：“每隔數十天北地都會有消息過來的，再不濟盛京柳家大郎君的也會來。這兩天的信鴿，遲遲沒有到。”
??晏嬌聞言也沉默了。
??她問：“你是擔心慕淮那邊出了事，還是我爹爹他——”
??應照離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看她臉色，頗為苦惱。
??“我也不知，心裏總是不安。”
??“府衛都是我一手練出來的，保護晏世叔安全還是綽綽有餘的，阿姐不必擔心晏世叔。”應照離斟酌半晌，道。
??晏嬌點頭，細聲細氣地道，“我知道的。”她也說不清她在擔心什麽。
??應照離又愣了愣神，說：“阿姐，我沒收到慕公子來的信，不過收到了別的。”
??他從袖中取出一紙信，衝晏嬌笑了笑，遞給她：“我二舅說他要途徑江陵，有多年未見了，正好讓我去見見他……”
??晏嬌微微驚訝，打開那折信，字跡遒勁，落款是武安通。
??信中隻說自己途徑江陵，與應照離有七八年未見，最近才得知他從平涼一役幸存下來，想與他見一麵，也好代自己妹妹了了心願。
??“舅舅們都在西南邊陲，是有七八年沒見了。”應照離恍惚道，“從平涼關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收到他們的消息。”
??晏嬌知道他的傷心事又被勾起，卻還是忍不住問。
??“你舅舅們一直都在西南嗎？”
??應照離點點頭。
??晏嬌奇道：“那他們怎麽知道你到了江陵府？”
??“二舅從西南出發，到帝京尋過我，才得消息……”應照離下意識解釋，隻是說著說著，聲音便低了些：“不過這信好像不是從西南來的，有人直接送到莊子上，卻不是江陵府……”
??晏嬌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信，又問：“七八年未見，你離開時候也才七八歲。這真是你二舅字跡？”
??應照離點頭：“確是我二舅所寫。我幼時在家中都是二舅教我習字，有些字跡寫法我和二舅是一樣的。”
??晏嬌沉吟。
??她凝著應照離，又問：“你二舅對你很好嗎？”
??應照離被她問住，想了想才說：“在平涼郡那時候，二舅是對我很好的。後來我到了盛京，也斷了和母親家裏的聯係，可是，可是……”
??這可憐的小小少年，對親情也是有執念的。
??晏嬌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想去，不如就去見一麵。”
??應照離低下了頭。
??他父兄皆亡，自然就會格外惦記起還活著的親人，盡管是多年未見的親人。
??收到信沒有立馬趕去赴約，大概還是因為要保護她的緣故。
??晏嬌有些內疚，正要將信件折好遞還給他，那蒼勁的字體刺在她眼裏。
??她忽然就點光火石似的，發覺到不對勁。
??晏嬌問：“阿離，你剛才說，你二舅從哪裏來？”
??應照離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又重複了一遍：“母親家在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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