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三天

  公元2018年8月14日清晨6點左右，窗外的狂風暴雨依舊，時不時閃電雷鳴，夾雜著喪屍嘶啞的咆哮吼叫，倒塌的高樓接受著又一次洗禮，水泥路中泛起泥漿，一塊塊不規則的碎石堆滿了街道，人類的世界看起來千瘡百孔，像是炮彈地毯式轟炸過的戰區。


  “啪嗒啪嗒！”雨點擊打玻璃窗的聲音密集響起，在往日裏這絕對是一個讓人安心睡覺的好日子，特別是清晨剛醒來，看著窗外大樹被風刮得搖曳，玻璃窗響個不停，極其地舒適；可到了現在，這密集的雨點拍打就像是惡鬼的催命符，催得人的心髒一緊一緊。


  舒心心擰著秀眉，似乎沒有睡好，小臉的表情也有些皺皺的。緩緩睜開眼睛，眨了眨，陌生的天花板讓剛醒來的她內心有些不安，轉頭看向旁邊，又眨了眨眼睛，眸子逐漸明亮起來，聽著雨點拍打玻璃窗的聲音，小心地移出手來給邱鳩哲蓋了蓋被子。


  邱鳩哲沒有脫衣服，甚至連鞋子都沒有脫，腳露在最外麵，側身倒著，槍抱在懷中，正臉對著舒心心，沉穩的鼻息緩緩吐出。舒心心沒有叫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小手撐著腦袋，靜靜地看著熟睡的邱鳩哲。


  他瘦了點，臉上的皮膚也更加粗糙了一些，眉毛還跟一樣，黑濃恰當，但是眉峰微微蹙起，像是兩柄小劍一樣，顯得有些鋒利和不善；他的表情也變了很多，還有他的氣質，即使睡覺也有一種距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感覺，這是他以前沒有的。


  以前的他，隻有憂鬱、悲傷、孤寂，沒有現在的淡漠、冰冷、陰沉甚至讓她感覺有些無情。而且以前的他就算有，也從來不會在她麵前展現，隻有他跑出去偷偷抽煙時，她看到她蹲著的背影才能感受到。


  舒心心緩緩伸出手指，去觸碰邱鳩哲的鼻子，想在他鼻尖點上一點，她平常就喜歡這樣做。


  邱鳩哲的眼睛突然睜開，帶著一瞬間的狂暴卻立刻化作冷靜，徑直坐了起來。


  掃視了一圈周圍，邱鳩哲轉頭看向舒心心，問道：“幾點了？”


  舒心心收回手，也順勢坐了起來，從衣兜中摸出手機，看了看還有電，上麵顯示著：“2018年08月14日6點17分。”


  邱鳩哲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生物鍾在六點整，看來這具身體的素質的確是太差了，導致他多睡了許多時間，不能在確定的時間醒來。搓了搓臉蛋，這種方法能夠讓人快速清醒。眼睛有些酸澀，還有些睜不開，顯然是沒睡夠，身體還需要休息，但邱鳩哲已深知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他站好身體，拿上槍，目光巡查著視線所能及的任意一處角落。


  轉了幾圈貨架，又向著前麵走去，跨過昨夜在地麵上綁著的鈴鐺，邱鳩哲來到了前麵。昨天晚上的那些人都躺在地上睡覺，有的蓋得被子、有的蓋得毯子，還有的拿了席夢思床墊睡在上麵。這座商場很富有，幾乎是要什麽有什麽，眾人也不嫌浪費。


  看了看電梯口，又檢查了一下緊急通道、窗戶等，邱鳩哲回到了他們所休息的區域。舒心心已經從被窩中起來，穿好外套、展平衣服，正用手梳理著長發。她鞋子已經濕透了，就沒有穿鞋，套著黑色絲襪的小腳踩在地麵，似乎是想去什麽地方。


  見到邱鳩哲回來，溫柔地笑了笑，紮好秀發，道：“我想洗洗身子。”


  邱鳩哲看了她一會，似乎被她的笑容晃到了，愣了一會神，將搶挎起，道：“洗吧。廁所在樓下，不能下去，你就在那裏麵洗，我給你拿熱水壺。”邱鳩哲指著海鮮區熟食櫃裏的房間。這個房間裏有水管什麽的，當作洗澡的地點剛剛合適。


  “嗯。”舒心心微笑著點頭，邱鳩哲陪她去轉了一圈，挑了幾件衣褲，又拿了一些洗漱用品：毛巾、澡巾、臉盆、肥皂、洗發液、沐浴露、牙刷牙膏等，將裏麵檢查了一遍，又燒了些水，留她一個人在裏麵。邱鳩哲也拿了同樣的東西，找了一身合適的衣褲，自己在外麵洗了起來，他習慣了裸著身子，也不在乎別的，脫光了自己就開始洗澡。


  洗完，用毛巾擦幹身子，穿好幹淨合身的衣服鞋襪，身體舒適許多，邱鳩者點起一根煙，坐在地上整理著槍械彈藥，給所有彈夾都安裝上子彈，收好，又給槍裝好滿彈夾，邱鳩哲看舒心心還沒出來，也沒有離開，靜靜地坐那抽煙，陷入思考。


  過了一會，舒心心從裏麵出來，小臉蛋紅紅的，頭發也很濕潤，散在脖子及背後。她穿著兩件樸素的淺藍衣褲，腳上的鞋襪也換了，穿著一雙白粉相交的運動鞋，正撥動著濕潤的秀發，離得不遠，邱鳩哲能聞到她秀發上的香味。


  看見邱鳩哲，她歪頭淺淺一笑。邱鳩哲看著她，表麵上也沒有什麽反應，朝著窗戶前走去。舒心心緩步跟上。


  從褲兜裏摸出煙，點了一根，望著窗外陰沉如黑夜的雨天，聽著近在咫尺的雨點敲打。舒心心看了邱鳩哲一眼，微微皺了皺眉，想說什麽，最終是沒說。


  邱鳩哲就好像是站定了一樣，又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一直站在玻璃窗前望著窗外一動不動半個多小時。他比以前更沉默了，這是舒心心的感覺，不知為何，心中有些苦澀。


  舒心心又陪了邱鳩哲一會，自己一個人離開準備早餐，從電器區搬了電磁爐與鍋等物，又拿來插板續上電，從果蔬區拿了許多菜，一切食材這裏應有盡有。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熱騰騰的粥香就飄了起來，炒好的素菜與拿的鹹菜擺放在一個小桌子上，中間放著一個蒸籠，放著一點超市裏的饅頭、包子、糕點，這些本就是熟的，舒心心隻是加熱了一下。


  他們的食物很好，從來沒有一個人在末世剛開始過的這麽愜意。就算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這個心態、素質。這就是舒心心的優點，她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利用有限材料將生活過得精致起來，就像她和邱鳩者曾經住過的小房子，也會裝飾得很好。


  “房子是別人的，但生活是自己。”這是她常說的一句話。

  “鳩哥，吃飯了。”她握著手，在後麵輕輕喚道。


  邱鳩哲還在麵對著玻璃窗，不知道在看著什麽，深邃的眼睛閃著微光，右手夾著煙猛地吸了一口，直到將手中的煙抽完，他才轉身，對著等在那裏的舒心心點點頭，坐到了小板凳上。


  拿起筷子、饅頭，看著餐桌，夾了一塊豆腐，喝著熱粥吃了起來，沒有狼吞虎咽，也沒有細嚼慢咽，很普通地在吃東西，甚至在進食的過程中還在想著什麽。


  舒心心慢慢地吃東西，動作不見得優雅，但很文靜，專心地在吃東西，也不說話。


  一頓獨一無二的早餐在兩人的默默無言中吃完，邱鳩哲坐著抽煙，看著舒心心收拾碗筷。她起身時頭發會垂下，有些香味撲來，嬌小的身體顯得柔柔的，看起來就很溫暖，看到的人都很想抱一下，但邱鳩哲知道她並不嬌弱，她不是什麽小孩、也不是什麽弱女子，她懂得保護自己。


  甚至她懂得道理比他還要多，原因很簡單，她喜歡看書。


  她的閱讀量、對於許多文學作品的見解很深刻獨到，一本書要看上好幾遍，甚至在他拋棄她的那段時間裏，她也會堅持看書，增加自己的理解、見識。邱鳩哲記著，每天晚上她都有個閱讀的習慣，在睡覺前的一個小時或兩個小時看書，一般吃完飯、做完作業就沒有什麽事情，洗完澡躺在床上，從八點多看書到十點多，然後睡覺。


  正是因為這些知識量的增多，讓她與同年人顯得與眾不同，也更加文靜，有著書香氣質。他有時候看著她會很羨慕，羨慕她能去讀書、學習，用知識改變命運。但後來也不羨慕了，能夠培養出一個用知識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也是一件極具有人生意義的事情。


  他很差，她很好，但他們的思想不分上下，他影響著她，她影響著他，他們的思想是驚世駭俗的，故此，他們待在了一塊。


  “這裏有跑步機還有鍛煉器材，一會你和我鍛煉，我製定一個計劃，我們至少要在這裏待上半月時間。”邱鳩哲緩緩說道，鍛煉的想法之前在他腦海中就有，半個月一定要提高身體素質，舒心心也一樣。


  舒心心看向邱鳩哲，也沒有什麽驚訝，臉上帶著淺笑，輕柔地點頭。


  收拾完，舒心心發現邱鳩哲又跑去坐到了大玻璃窗前，看著外麵的場景，她抿了抿粉唇，拿了一瓶水和感冒藥走到了邱鳩哲身邊，柔聲問道：“藥吃了嗎？”


  邱鳩哲點點頭，沒有說話，深遠的目光望著窗外。


  “啪嗒啪嗒……”雨滴黏在玻璃窗上滑落，很安靜，也很安心，大風都被玻璃窗擋住，能夠感覺到外麵很冷，但裏麵很暖。舒心心坐在了邱鳩哲旁邊，摟著雙膝，一同望著大雨。


  這是末世目前惟一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