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悟世情（二）
外來散修還真的只能擺地攤。
要租店鋪不僅需要押金，還要擔保——共同管理這個城市的那些世家之一的擔保。
蔣林煜是不爽的，可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家鄉。「算了，我家的那個鎮子也是如此。除了凡醫藥，大都在蔣家控制之下。」
木蘭對此不予置評。執法堂的卷宗里，比這個更過分的一大把，宗門也只處理侵害了宗門利益的事情，也不會多加干涉其他勢力的處事方式。
傻坐了一個多時辰，才有人來問：「你這怎麼賣？」
他們賣的是木蘭臨時催生的一些培養靈植，雖然品種不錯，但畢竟藥力年份不足，也就比種子價格高「一點點」罷了。
可，這些種子是在葉家老鋪「批發」的好貨，全部是能用到金丹的原料。即使是本地世家，地位低一些的族人都見不到植株、更碰不到成品丹藥。如今兩個外地築基散修以盆栽方式販賣十幾年的靈植幼苗，還是會有客源的。
「……我也不圖掙這點賣幼苗的錢，就像結交同道，尋找契機。」木蘭開始忽悠人，還大談特談在葉家老鋪的見聞。
弗晨界的葉家老鋪距離明遠仙城大約十萬八千里——確數，不是形容詞——還因為城裡沒有公共傳送陣，築基修士要飛幾個月才能到。所以當天就有三名築基散修沖這個交通時間買了木蘭手上的幼苗，還好心介紹了幾個築基散修集中住的街區，甚至有一位提醒他們不要去幾個「疑似」黑店的客棧和中介鋪子。
明遠仙城的靈氣濃度比尋天城的好多了，可城外有靈氣的地方都被世家占著，散修們要麼投靠世家，要麼待在城裡。可這些最高元嬰的世家有強有弱、有交情有仇怨，沒有一家獨大的為現狀地散修提供了生存和培養後代的空間。此外，有望結丹的散修是會被世家們爭相邀請做客卿的，前途更好些的還能與家族嫡系子女聯姻、成為世家的一員。有意思的是，本城世家招婿的多、聯姻的少，居然十分有利於世家女孩的修行。
木蘭二人見在這個有些偏僻的街區沒有生意，對視一眼，連傳音都不需要，收拾東西就往「黑店」而去。
此時的蔣林煜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是個劍修。最多就是調整了自己的修為、相貌和衣著配件，弄成不太靠譜的築基初期不久的法修——聽師妹的沒錯，看她連本地衣服和本地風格的儲物袋都準備好了，真讓人驚訝。
「……兩位仙客，要住靈脈上的房間還是用個靈膳？」每一項都是宰到死的那種。
「住普通的房間，不要靈脈上的，兩間單間，小一些沒關係，不需要靜室。」木蘭一副很懂行的模樣。「連住一個月，一個月後要給你多少下品靈石。」
「……一百五十靈石。」
「下品靈石嗎？」
「……下品靈石。」
「每天管幾頓普通的飯，不要靈膳。」
「……不管飯。」
「……」
「……」
一直到關上門，木蘭扮演的師弟——對，男的——對每一項可能的「消費」都斤斤計較。連蔣林煜都看傻了，若非修為控制力在那，搞不好會露餡。
而夥計掌柜快氣死了。這兩個窮鬼寒酸到穿著練氣初期的服飾，身上只有幾個儲物袋，其他值錢物品一概沒有！這樣的貨色難道不應該去郊外露宿嗎？！哦，而且面相已經不太年輕了，一個四靈根一個五靈根，把人賣了、東西都拿光大概也不值幾塊中品靈石……真是晦氣。
而木蘭他們兩個一進房間就手動布置移動隱匿陣，從窄小的氣窗里以築基甚至金丹都無法處理的身形躥了出去，避免法術波動驚動周圍的人。
劍修可不是只會拔劍砍人，尤其是學醫的劍修。
兩道黑影閃進一間高級房。房間里沒有人，不排除是埋伏。
以築基修為而言，這速度很可以了，但沒有高級些的符籙或小陣法，
兩個元后好整以暇地等著。沒多久，潛入的人又出來了。
好玩！專業踩點的。
另一間小院，一個「掮客」正在說服買家去一處「風險肯定有、但收穫不會少」的地方歷練。
前門廳堂，有人傻乎乎點了「靈膳」，估計得用中品靈石付賬。
……
木蘭看了那麼多的話本小說，雖然一千本里九百九十五本讓人連評價的興緻都沒有，但其中各種各樣的修仙界陷阱比凡人世界的更殘酷——不排除是作者為了博人眼球而拚命發揮想象力編出來的，但多數還是有現實基礎的。
木蘭隨手給那間被闖入的客房一點「小小」的線索，然後一邊看熱鬧，一邊樂呵呵地跟蔣林煜傳音聊看來的各種小說情節，一邊看著這間「黑店」的各種操作，默默判斷著哪些需要自己出手，哪些不用去管。蔣林煜聽得津津有味，無視客棧的元嬰初期老闆直覺有一絲不對而用神識偷偷查看的動靜。
這位偏醫修的師兄，自保之力不比自己差呢！木蘭下了結論，更加放心。
【回來再收拾店主，還是現在就動手？】蔣林煜問。
【我現在去吧，也算是做好事了。】
【那我去問下那兩個偷窺的。然後一起去那個『歷練』的地方看看？】
【難道你要一個人去？】
【一起吧。】能哄騙金丹去送人頭財物的陷阱，元嬰去破壞掉最佳。論破壞力，劍修第一、無人爭鋒。
對付一個滿心算計但戰鬥力不怎麼樣的元嬰初期法修，還是偏魔修又不是魔修、說邪修也不算邪修的傢伙，木蘭只用了木系小刀。
布陣，威壓，下藥，剝奪生機。
一氣呵成。
改造了幾百年的法屋裡一片生機勃勃。
店主的修為沒有被廢，財物也絲毫沒動。從頭到尾未曾顯露真實修為和道統，卻處處像是魔修手筆。
被偷襲的店主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並未受傷，甚至小心翼翼運氣的時候一時也未察覺不對勁。他膽子漸漸大起來，而且還是越來越大，仇恨的目光遙遙投向城外本家嫡系所在：他們既然迫不及待地想利用完自己就一腳踢開，那就別怪他「好事」做到底！
***
蔣林煜那邊「問」出來情況了：兩個身法「不錯」的築基是去布置讓人頭腦「不清楚」的藥物，然後讓「夥計」上門觸發。
木蘭沒問相關那幾個人下場如何，蔣林煜當然也沒問那位店主遭遇了什麼。他們一般情況下不殺人，但很多時候活著反而比死亡更可怕。
弗晨界不是個冒險星，在若干萬年的探索中，早就沒有什麼「無人發現」的「上好」歷險之地，除了人為陷阱。
「這裡的魔修實力一般，還有一些走歪路成為邪修的。」別問蔣林煜怎麼知道的，問就是搜魂。
「我聽說弗晨界有好幾個不算大的魔修門派。」正統魔修的那種，店主通過還算正經的方式學了些，所以木蘭乾脆「教導」他什麼叫正統、元后、魔修！只是風鳴界不喜歡這類，所以雖然大家已經漸漸將邪修和魔修有所區別，但仍然沒有被承認的魔修門派，只有少數小勢力用其他名目做幌子來掩護自己。
「會不會還用邪修手段？」
「我覺得應該有。這個店主學得雜，為了掙不義之財什麼都做。」元后醫劍修真沒那個本事順利搜魂元初法修。
「我們還是把那個陷阱處理掉吧。」本來他還不打算管得太多，也就是聽著「黑店」一詞挺有「興趣」才過來看看，可這家店和店主真的惹到他了。
「好！」即使蔣林煜不去，她也會去。作為一個各界跑的醫劍修，她並沒有弗晨界是外鄉、與己無關的想法，惡就是惡、善就是善，到哪裡都一樣，包括鬼界。
那個「歷練地」地址兩個人都知道，這一點同樣不需要多問。不想，之前被蠱惑的金丹居然也在趕路，還大喇喇地用飛行法器宣告自己的人傻錢多。
【要提醒這個笨蛋嗎？】
【不需要。】
【好。】
兩人，也沒有靠自己費力飛，而是用木蘭的定方向不定距離地遁符趕路。這種符籙用了空間原理符文和木蘭對空間法術的理解，適合不管不顧拚命趕時間，但因為落地距離受各種因素影響而會有偏差，如果不是使用者都是元后，很可能三張符之後就相互找不到人了。兩個人都不願承認自己不想去和燒中品靈石的飛行法器比速度，但都不喜歡自己落後於一個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