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築基（二）
空珠里的靈茶可以每兩年收割炮製一回——對丹修而言、制茶比煉丹簡單。
原先那些靈竹砍了一部分做房子，木蘭當然不會建築，但是出點錢讓專業人員弄好了扔進空珠就行。靈竹長到一定程度就不再長了，純粹消耗能量，所以，要麼砍了當建材，要麼……做綠肥。
木蘭心疼了好半天，一咬牙，將竹竿留下，其他的全部翻進土壤里，竹根也是去掉生命力后緩慢腐化增進肥力，連同沒事去弄回來的廚餘有機肥一起入土。
她開始種植仙凡共用的藥材。
小侄子的死亡終究還是讓她有些心結的。阿平其實並不需要再生兒子，他已經有一子一女，又有凡葯堂可以用，已經達到了種群繼續的數量，可家人包括弟媳婦都認為起碼得有三個兒子才保險……凡人繁殖能力太強，如果沒有災難疾病的調控和生育政策，會因為無限消耗資源最終導致滅亡。
這是她的世界的切膚之痛，痛得沒有未來！
好在，尋天宗屬地的凡人人口並沒有泛濫成災，反倒是妖洲的版圖在幾千年中縮進去一些：不排除宗門將多出來的無耕地人口遷徙到「前線」，「解決」父母們安置子女未來生活的難題。此外，有靈根的孩子入宗門后，生育率就肯定不會像在村子里那樣五子三女，而且後代有靈根的機率大得多：算是另類的優生優育。
將空珠、隨身葯田和種植實驗室全部種一遍，將心緒沉澱后修鍊了一下午，喝過茶，晚上再去看書，效率很高。
半個月後，木蘭跟著執法堂出動。
雖說她的主要職責是救治、驗傷，但一點也不妨礙她大打出手。
幾幫修士在凡人的村落附近開打，村裡長老發了信號標誌，宗門立刻派人過來。本來不過是些練氣，三下五除二就能處理掉，不想後頭跟來築基和金丹，事情就鬧大了。
執法堂一向秉公且自豪，即使一隊築基面對一群金丹也不會墮了氣勢。
所以木蘭用毒針放倒好些個練氣和築基初期，還把俘獲的靈獸扔給自家妖植，讓幾株常年只能吃素食或老鼠的肉食植物高興得不得了。接著顯示出她首先是劍修、其次才是醫修的本色，主動對上一個築基後期和一個築基中期。
尋天宗的援兵在執事們快支撐不住的時候到了，元嬰，一道劍氣就能砍傷好幾個築基或者一個金丹。
這些都是散修和家族子弟，有劍修有法修。劍修當然不是畢山道統，但也不是隨便就能踩的；富裕的法修則是滿身符籙，要不是法衣有絕緣設置，幾張三階雷符就可以讓執法堂的這支小隊交代一半。
包括木蘭在內，所有執事都受了傷，不過都在木蘭及時救治下緩過一口氣。她立即轉身去救治凡人中的傷員——十來個好奇看熱鬧的死者就沒法子了——醫修出手，最慘的也只要修養一個月就好。村民們看到傷勢還沒好全就來為村裡人治傷的年少女修士，紛紛過來感謝，順便瞅瞅能不能要點醫藥費和補償費之類。
木蘭很清楚村民們的本性：不好也不壞，別指望他們多淳樸，但也沒膽子做壞事。所以她摸出不少金銀，還給傷員、老人、小孩和孕產婦每人喝一口三等靈泉水。等全部做完，執事們只留下副隊長一個人，其他人都走了。
「行了，十幾塊靈石打發掉，省得村人們嘰歪。」她傳音給副隊長。
「我怎麼覺得你付出去很多錢？」弄得他們怪不好意思的，總是讓兼差的醫修自掏腰包。
「符籙和藥材都是執法堂提供的，築基一個人用一份，凡人二十個用一份，很節約，又有名聲。」
「哦，好了吧？」
「好了。」
「我們走吧。」
副隊長直接送她回靈氣屋。
其實木蘭確實已經筋疲力盡、靈氣耗盡，哪怕灌了靈泉水也不行。自己飛的話需要很久……
等跌跌撞撞、老老實實地爬樓梯進屋——這一幕對劍修們而言很常見——回到靈氣充裕的地方，壓都壓不住經脈中亂躥的靈氣。
她好好地坐在修鍊室中，嚴格按照宗門教導的功法運行。
築基期的閉關從三天到三個月不等。
木蘭也不知道自己修鍊了多久。經脈這樣東西與血管組織液不一樣也一樣，同樣都存在物質上限，與氧氣、營養一樣，誰的經脈儲存得多、運行得快就更強悍。經過了十幾年她才摸清自己的身體新構造，所以醫修一般只能醫治比自己高兩個層次的傷病員，就在於對身體「理化性能」的理解有限。
而，功能進步了，修為也晉階了。
所以她晉階築基中期了。
差不多十五年，從初期到中期，這個速度對劍修而言真心不慢——天才除外。
走出宿舍，迎向……沒有光線的陰雨天夜晚。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可能是用電力的路燈，空中沒有電線。
更遠一些的地方也有路燈，準確地說宗門的重要和非重要區域、除了室內，都在某種監控的範圍內。這樣很好，很安全。
木蘭跳下陽台，將所能看到的落葉枯枝都收集了做綠肥。這個時節是秋冬季吧？下雨倒不常見。她施施然走在細細的雨絲中，用水系和風系小法術將雨、泥水和冷空氣隔絕在外。重力場上仍然有人，但沒有認識的人。她上了三層，差點趴地上，不得不退回二層自己訓練。
消耗得差不多才灰溜溜地去講經山——剛晉階的中期並不比初期強很多——還是看書去吧！
***
木蘭是第三個晉階中期的。目前看起來，修為和劍術、實力、課業等綜合起來，位列十個里的第三、五個女生里的第一，她本人對此很滿意。
包括種植。現在她自用的靈茶終於實現自給自足，實實在在省了不少錢。此外，實驗室出品藍蓮花的丹方改了用常見的、便宜的輔葯，效果勉強過得去，乾花可以封存個十幾年，丹藥可以封存二三十年，其他的繼續長著——不是說不會變質，而是這點變質是修士可以接受的。剩下的實驗室產能，她選了一種生長在正常溫度但是同樣要求濕地環境的藥材，年份越久越好的那種。空珠里的其他地方也劃出大小差不多的幾百個板塊，底肥也都加上了，還寫好牌子來分辨哪裡是哪個；之前的靈竹也沒浪費，專門用來種植菌類藥材。
哪怕這個空珠里的東西不賣錢，也能省下很多、很多藥材成本。
她開始回過頭去看比如仙凡共用的書：關鍵其實不是藥方，而是藥材和劑量，因為練氣還算有效果、凡人就可能就過量而亡，凡人所謂的「仙丹」只能是練氣中期及以下的用藥，不然就是自殺，何況一塊靈石抵一堆金銀、價格上的懸殊意味著只能是極少數凡人可以買得起修士用藥。
但從另一個方面而言，在凡人間公布藥方、傳下醫書，所獲功德雖少，但可以持續百年以上，就平均水平而言，醫修是相對最容易獲功德的群體，指的就是這一仙凡通吃的本事。
……
「木師妹？恭喜。」蔣林宇正要進法屋看書，掃到靜靜躺在課室中一張躺椅上的木蘭，頓住。
「多謝蔣師兄，你還有多少書要看啊？」蔣林宇比木蘭年長几歲，也早一步築基中期。
「一半還多些。我去看書了！」
木蘭沖他揮揮手。
接下來半年時間，其他同學雖然都知道了她晉階的事，但暫時沒人跟上。
木蘭當然不會藏私，而且也沒法子隱藏，還不如公開。她耐心地告訴其他七位同學，執法堂還是有不少機會的，所以其他七人全部加入兼職專業執事隊伍——執法堂高興壞了，因為學多少醫術，他們仍然是能打、肯吃苦、不怕流血的劍修，加之都沖著晉階契機來的，真是太好用了！
為執法堂坑了一堆打手兼醫生，木蘭埋頭苦讀。
不同的世界，人是不同的，藥材也是不同的，同一種動植物在不同的世界會變異。但是，這麼多不同類別的書，看得多了就會總結出不少通用的原理，同類原理放在一起比較，還會出現高下之分。
先生要求大家即使晉階並且把整個法屋的書都看完，才能進行下一步——深層意思是，沒有那個知識積累和修為壽命，就不要繼續學醫了。
木蘭覺得這些同班同學都不會放棄，起碼不會在築基初期就放棄。至於將來，就再說吧。
就現在而言，她還得看十年的書。嗯，那個時候，弟弟阿平會不會當祖父了。祖母肯定已故去，而這個身體的父母也難說，尤其是母親的精神問題與父親的常年傷病，都是嚴重縮短凡人壽命的因素。她不可能對那些家人有多深厚的感情，但責任就是責任。
心念一動，她上宗門內的坊市買了一堆東西，飛去尋天城。
阿平動用了姐姐戶頭上的三百靈石，相當於他做工一百年的收入。
木蘭看了賬目好半晌。
「這位客人，可是賬目有問題？」錢莊夥計問道。
「不，是家裡可能有事。」要麼買房，要麼……最大的侄子還沒到結婚年紀，所以……「謝了。」
木蘭轉身出門，去家中宅子。
還是那個老僕來應門，但是面相明顯老得不像樣，不過叫喚起來聲音還是很大。「啊！是姑奶奶回來了！」
周圍的宅子有人探出頭時，木蘭已閃進門。「家裡怎麼樣了？出了什麼事？」
「呃，那個，老太太前年過世了。不過家裡添了位小小姐！」老僕趕緊加上后一句。
「好啊！」生死輪迴。
聞聲第一個出來的，是阿平，已經是中年的樣貌。
「阿姐？！」太不可思議了，怎麼看起來才二十的樣子，跟他兒子走出去妥妥的姐弟。
「阿弟。好些年沒見。」
「是啊是啊，阿姐，裡面坐。家裡大小子和二小子還在學堂，小的姑娘還沒法說話。」就是都沒有靈根，無法修鍊，更不可能入尋天宗。「去年我把正對後院的那間一進的房子買下來，那邊的房子不大，院子跟我們的一樣大，能種菜，阿娘也可以有更大的地方走動。將來二小子娶媳婦也有地方做新房。」
阿平絮絮叨叨地邊講邊引她四處看，最後在裡間廳里與弟媳婦阿青碰面。阿青懷裡是個小小的姑娘，長得不錯，還挺精神。當然，沒有靈根。所以宗門當年對他們這一批因為飛升而「變異」的孩子地毯式搜索帶進門，並且很是照顧。蓋因為有靈根的比例委實低。
「她身體很不錯。」
木蘭一個檢查、一個調理，兩個法術下去，小姑娘很快就熟睡。
阿青非常感謝。現在她終於知道了，請醫修這樣出手一次，至少一百靈石——用的是大姑子的錢。
「家裡誰身體不好，就去葉家巷凡葯堂，別怕花靈石。我活著的時候總能庇護家裡的。」木蘭在小廳和儲藏室分別放下幾千斤的「伴手禮」后這樣對弟弟和弟媳道。
「阿姐——」阿平覺得家裡都是靠姐姐支撐起來的。他真沒用。
「我接下來可能要十年不出宗門，家裡的老人孩子都靠你們兩個了。阿平你也不要接時間太久的活計，不然只有阿青一個人支應不過來。」
「是是。」
然後是阿爹和阿娘。阿娘當然認不出人，但還比較聽話，身體也還行。木蘭檢查調理了一遍，想了下，又現配了一支藥劑，灌進她的嘴裡。
阿娘看女兒的眼光像是看強盜，讓人無可奈何。
阿爹剛出門小採購了，現在拖著腿腳剛回來，一見到女兒挺高興。
木蘭照樣處理一下，內服外敷。她的仙凡共用藥火候還差得遠，方子也是自己定的，效果如何很難說，可勝在用料好。
……
木蘭這次呆了一個時辰才離開家。
閉關苦讀十年真的不開玩笑，所以閉關之前先回家看看。不知道出關後父母如何，所以她只能將身上的靈石都存進賬戶——足夠家裡人去葉家巷看幾十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