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除夕夜
第二天起床，淩天奇窩在床上半天沒起來，直到爺爺來叫吃早飯，淩天奇才不舍地鑽出暖和的被窩。一出被窩，冬天的寒冷立馬攢住了淩天奇，從外向內，無孔不入。淩天奇凍得嘶哈嘶哈，身體發抖，保暖衣、毛線衣、棉服裹了三層，才趕走了沁人的寒意。
??家人們已經在為迎接新年的到來做準備了。爺爺爸爸握著毛筆在寫新春對聯，母親大人在煮過年才會製作的豆子茶（當地特色美食，即將泡發的黃豆煮至一捏粉爛的狀態後加入大量紅糖收汁，熬至濃稠，食用時再加入開水化開）。也不知昨晚爺爺和老爹聊到什麽時候才睡的，不過不管何時入眠，毋庸置疑的是肯定睡得比自己晚，卻起得比自己早。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老一輩可怕的自律，勤奮努力，充滿激情積極麵對生活的態度令淩天奇敬佩不已。現在的年輕人晚睡晚起，根本沒有早起的習慣，很多甚至再也沒見過八點鍾的朝陽。老一輩比新生代確實更能吃苦。
??“來，洗臉，吃飯。”
??爺爺舀了一小盆滾沸的開水，倒了兩瓢冷水攪勻，用手試了水溫，遞了條新毛巾給淩天奇。
??爸爸有些不高興了。“這麽大個人還要爺爺伺候你，有手有腳的，真好意思。”
??爺爺撇了兒子一眼，儼然護短的倔強老頭，“我給我孫兒打水洗臉，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謝謝爺爺。”淩天奇擠牙膏刷牙。爺爺對兒子嚴詞厲色，不苟言笑，對孫子卻和藹可親，平易近人，莫非這就是人們口中的隔代親？
??淩天奇濕毛巾洗了臉，又放在水裏搓了幾把，擰幹水晾在衣架上，雙手端起不鏽鋼臉盆向前用力一拋，倒了洗臉水，溫熱的水澆在冬天冰冷的土地上，騰起陣陣白霧。
??淩天奇放下空臉盆，同家人坐下，桌上擺好了碗筷。農村的早飯沒有豆漿油條，沒有麵包牛奶，還是米飯配菜，媽媽炒好的菜，幹鴨子，臘肉，青菜，大年三十了，早餐午飯不重要，草草吃兩頓，今晚的年夜飯才是重頭戲。年夜飯故意做得多到吃不完，寓意來年富足有餘，要是早上再做一大桌子，那可就是鋪張浪費了。
??爺爺拿出大米釀造的蒸餾酒，用老式茶杯，早一杯晚一杯，也不多喝，除了逢年過節，吃喜酒陪酒。喝酒，不酗酒，不貪杯，這才是健康的喝酒方式，可能也是爺爺花甲之年還能進山活動的原因之一。
??吃了飯，爺爺和爸爸扶梯子，淩天奇用膠水把寫好的對聯筆直地貼在門框，柱子上。都是繁體字，大門上的一副上聯：春滿乾坤福滿樓，下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橫批：四季長安。書法大氣磅礴，字跡有力，雖然不像書法名家筆下有神，渾然天成，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當然，“福”字、大紅剪紙窗花，迎春祈福、寓意美好的圖畫這些春節必備物也一樣不少，掛滿牆壁。淩天奇串門，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個個喜氣洋洋，春風滿麵，能明顯感受到春節到來的喜慶。
??淩天奇在一個伯父的盛情邀請下吃了午飯，喝了米酒，爺爺釀的那種蒸餾酒，以前淩天奇隻喝過啤酒，這回算是向著酒鬼的方向提升境界了。本來淩天奇婉言謝絕的，可無奈人家太過熱情，再三勸酒，說大小夥子酒都不會喝，那怎麽行，加上不是穿腸毒藥，索性就喝了幾杯。等暈暈乎乎回到家時，年夜飯的菜已經燒好兩個了，大海碗蓋著盤子防止熱氣走失。
??再等淩天奇從暈暈乎乎中清醒過來，爺爺已經端著煮好的帶皮肥肉、糍粑、橙子、蘋果等貢品，斟茶，焚香，點蠟，祭拜天地，列祖列宗。嘴裏念念有詞，恭恭敬敬，態度誠懇。淩恩企點燃一桶煙花，咻的一聲響，火光衝天而起，砰然炸響。接著把一捆鞭炮平鋪開，點燃引線，頓時劈劈啪啪響個不停，腦瓜炸得嗡嗡的。
??淩天奇記得小時候開始放的不是煙花，而是二指粗的炮仗，點一個丟一個，震天響。現在似乎沒人買了，都是煙花。鞭炮炸完，整個院子白茫茫，霧慘慘，真可謂煙火繚繞，硝煙彌漫。爺爺燒了一遝厚厚的紙錢，茶水澆在火堆周圍，這個儀式似乎才結束。
??年夜飯也是恭請祖先們先享受。爺爺在十幾個菜邊上擺了幾副碗筷，在杯裏倒了米酒，恭敬地站在一旁，添了兩輪酒，最後燒了紙錢，又將流水灑在紙錢灰燼邊上，一家人才坐到桌前。
??豐盛的年夜飯，雞鴨魚肉，龍蝦鮑魚，豆腐白菜，應有盡有，又是大年三十除夕夜，普天同慶之日，怎能不喝一杯呢助助興呢。喝酒的喝酒，喝飲料的喝飲料，吃飯間，村裏其他住戶放起了鞭炮，顯然在進行爺爺做過的儀式，風俗如此吧。
??淩恩企給爺爺敬酒，趙雪蓉給爺爺敬酒，淩天奇也順手敬了一杯。雖然四口之家比不上別人十幾口四世同堂那般熱鬧，但也溫馨和睦，其樂融融。
??淩天奇嚼著鮑魚，彈性十足，韌勁十足，鮮甜爽嫩，口感相當棒。他想，今晚村裏肯定熱鬧。這些年大夥都是在家吃過年夜飯後聚在一起，男人們搓麻將的搓麻將，打字牌的打字牌，炸金花的炸金花，鬥牛的鬥牛，女人們則是在沙發上坐成一堆，開電視看著春節聯歡晚會嗑瓜子，與朋友微信拜年，在群裏發、搶紅包，集五福。至於唧唧咋咋的孩子們，通常都是下定決心徹夜不眠，通宵吃雞，卻還是受不了睡意的侵蝕，十一點半基本全睡下了。
??淩天奇把龍蝦的大鉗子拔下來，用夾核桃的鐵夾夾碎，取出蝦肉蘸上醬汁，配上碗裏最後一口米飯吃下。他喝光杯裏剩下的可樂，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吃飽了？再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爺爺勸道。
??淩天奇放下筷子，搖搖頭，“不了，飽了，吃不下了。爺爺你們多吃一點。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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