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荷城時雨初晴歇,水澈風清,朝夕霞媚。一朵芙蕖尚盈盈,粉黛麵,華彩衣,玉足輕輕點漣漪。雨燕熹微浴空飛,揮鐮羽,迅如雷,靈動掠卻不歸。
殘月幽曲苦含情,遣誰聽!霾斂雲收星月明,嫣容逝。百般猜測,可是湘靈?
翌日明,雲飄飄,風習習,朝霞殷紅如血,百花如沐,競豔爭綺,草木蔥蘢,生機盎然。瞻望蜻蜓點水起漣漪,蝴蝶百花叢中舞,荷湖微波蕩漾,諸般色彩皆入眼眸,忽覺晨景如畫,柔美而神奇。
囡囡趁晨露未稀,手捧荷葉穿林過溪,悉心采集百花弧瓣上的清晨之露,隻為一人。談及清晨之露,古稱“玉液”,與無根之水,古稱“瓊漿”,異常相似,卻不盡相同。
荷城,如意客棧的一間上等客房內,一名相貌俊俏,氣色俱佳的少年郎,神態平靜而寐,隱隱蘊含一股無可比擬的氣質,似若平湖,無波無瀾,無汙無垢。
少年夢中:雕欄玉砌琉璃柱,龍鳳攀飛,七彩明燈照,四象紫氣升。舞姬分列而出,粉妝初描香勾魂,雲鬢裁新綠,霞衣曳曉紅,諸皆花顏月容。鈴、磬、缶、鼓、琴、柷、竽、笛等八音之樂嫋嫋而生,迤邐繞耳,如夜鶯吟唱之聲,引商刻羽之奏。八位舞姬聞歌起舞,體態輕盈若羽,舞技精妙。歌舞盡興之間,忽聞樂音漸轉,猶如大珠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一陣雲霧彌漫而來,朦朧之中,微現一仙娥隱於霧中。待雲霧漸散,她的容顏乃徐徐可見,傾國傾城之色亦不足以襯托,其一身虹絲白衣,冰肌玉膚,一雙眸子清澈如水,亮若星黋,櫻桃嘴嬌嫩紅潤顯光澤,身如扶柳,婀娜之姿、清純之氣畢現。舞動時,芬芳四溢,步步生蓮,顰笑輕淺且惹憐。
一枕黃粱意猶未盡,隻見少年郎揉揉醉眼,微微回味,淺笑釋然道:“美夢美夢,最美不過一場夢。”忽聞聲聲鈴鐺婉轉之音撥動心弦,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其心神亦隨之泛浮漣漪。
房門輕輕而開,惟見一女童手捧荷葉悄步而來,凝視熟睡未醒的少年郎,會心一笑,乃朝其癢癢肉使勁撓癢癢,樂得裝睡的少年手舞足蹈而無力反抗。玩鬧過後,少年餘興未消,嘻嘻哈哈地問道:“你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
女童蓮步旋舞,盡露嬌姿,古靈精怪道:“嘿嘿!我就是我啊!至於哥哥嘛,昨晚渡口與老船家一別,不久你便轟然睡倒,貌似體力透支,勞累過度導致,多虧道長送哥哥來此歇住。噢,如今哥哥夢寐初醒,喝點水解解渴吧!”著便遞過荷葉,眼神之中似斂絲絲憂傷。
少年接過荷葉的一刻,幽香撲鼻,清眸透射而出的神采,猶望穿秋水。陽光透過窗牖照射而來,隨著露水一飲而盡,命運已如淫雨霏霏般降臨,隻是倆人尚未察覺。
如意客棧內的舍廳,晨中漸而聚民,且議論探討之聲滔滔不絕,似有善生。
“眾皆有禮!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聽書,今日且聽老朽《奇兵寶鑒》。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時值英雄輩出,尋仙問道之年歲,朝廷亦頒布明文策令扶持行善積德之舉,廣開門路,去偽存真,引番邦宗教傳道中原,修佛刹及道觀,導人善而揚文化。至此,現世的奇兵有兩把,一為琉璃劍,一為水心劍,傳聞‘琉璃水心世唯美,浮光月影合通靈’。若執其雙劍遊曆下,無不為人生之快事!”書先生正襟危坐,侃侃而談道,勾得在場聽眾欲念衍生,似乎會引出什麽。
因聽奇兵現世,故必有人詢問名劍的相關事跡,書先生亦一一解答道:“前有《易境乾坤圖》現世,再有琉璃水心雙劍出世,這各門各派為尋覓仙蹤仙跡及名劍至寶,亦傾盡全力,所幸此雙劍未被歹徒尋獲。話這琉璃劍,由春秋戰國時鬼穀先生——王詡,曆經無數日夜精鑄而成,劍成之時理應愛不釋手,然而卻被其用秘法封印且棄之於鬼穀禁地,不知何故。再論水心劍,劍體透明如水,置於水中猶如渾然一體,此乃友邦金人奉獻給昭襄王的稀世珍寶,皇族之中尚且無幾人得窺,更何況我等尋常百姓乎!”
忽一人上前抱拳施禮道:“既如此,敢問先生方才所的‘浮光月影’又是何物?”
書先生聞言,拂拂長胡,沉默一會兒便解道:“根據《奇兵寶鑒》所載,浮光與月影乃是兩件通靈法寶。浮光為綾緞,無色且被一對神仙眷侶所祝福,相傳乃織女取彩虹悉心編織而成,具體作用不詳。月影為劍輪,乃是阿鼻地獄懲罰十惡不赦的眾鬼所用之物,以上便是寶鑒中所訴,如此法寶當世已久聞其名,卻未嚐一見,而……。”
“嘣啪”一聲,引得眾人聚目回望聲源之處,隻見一隻陶瓷酒杯碎了一地,一旁來了幾個肥膘漢子,不問緣由便拎起一位柔弱女子吼道:“賤人,快還我聘禮縑帛。”
時下,柔弱女子麵紅耳赤,血脈僨張得宛如鬼魅,聲嘶力竭道:“胖虎,快,快放下我,我透不過氣。”大家隔岸觀火之舉,顯然是畏懼對方勢力而不敢逾越雷池,私下雖有人微聲抱怨,在事情原委未解之前,任誰也不會貿然解圍,恐英雄救美不成反惹禍端。
胖虎著眼她難受至極,遂而泛起憐憫之心,收手道:“林彩,若你肯下嫁於我,這事就此了結,不若便知後果!”
林彩聞言,悄無聲息地留下淚水,更不言語,任由胖虎為非作歹亦好逆來順受。忽而一聲聲鈴音猶如鳳鳴般席卷而來,仿佛無情地敲打著冷漠的心靈,氣氛亦趨於緩和。
“若林姑娘歸還你全部聘禮,此事是否就此作罷?”未見其人倒是先聞其聲,一句話竟引無數對目光爭先恐後地窺視扶梯。不一會兒,一位身穿縞袂素紕,幽藍錦衣的少年郎漫步而下,臨近胖虎而兩相對視道:“素聞莊主氣量不凡,常以德服人,現大庭廣眾之下,欺壓良善,未免於理不合!”遂而目光投向林彩,微微一笑。
胖虎牛眼睜圓忿忿道:“子,你是何人?膽敢教訓爺爺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兩人互掐幾句客套話,而後不由分,由胖虎當場擺擂,勢必要以德服人,誰料規矩太霸道,眾看客對此褒貶不一。
因覺對手是個乳臭未幹的傻子,胖虎自是心情愉悅。當即第一場比骰子,論大定輸贏,由胖虎先搖骰子,東搖西甩,裝腔作勢之舉盡收囡囡眼底。隨著骰盅緩緩掀開,胖虎粗聲道:“老子雙三六加梅花,二十八點,此局最大三十點,該你搖啦!”少年聞聲,冷汗直冒,由衷佩服胖虎的賭術,畢竟是靠賭發家,算得上一號人物。
瞅見少年郎呆若木雞,神情恍惚,胖虎大笑數聲,以壯聲威。目前著眼形勢不利於我方,囡囡便出麵代替少年搖盅,未曾揭露點數之前,讓少年開盅。一頭,胖虎輕蔑的盯著骰盅,另一頭,少年承受著眾人期待的眼光默默掀開骰盅,怎料胖虎看到點數的那一刻,怒火中燒,吼道:“你子耍手段,這局不算,再來再來!”
胖虎接過囡囡遞來的骰盅,似覺疑惑,未等他端詳其中貓膩,店二便上前施禮倒茶,隨手奉送些許上好果盤以招待兩人。
囡囡瞧見有好吃好喝的端來,自然是先拿一樣嚐嚐鮮,順便請教道:“既然規矩是胖大叔定,那你想如何再比呢?若依你的規矩辦,那我先替哥哥接下這場,你意下如何?”。
胖虎撓撓光頭,道:“好!不過話先言明,倘若娃娃你輸一場,那照老子的規矩,你等要拿兩件寶貝給我。若我輸三場,當初下聘的東西老子一概不追回,還送一百兩銀子給你們花銷,並且不再向林彩提婚事,當對失禮之事賠禮道歉。”
經此一事,少年頓覺不妙,上前揚聲道:“本少俠大名李德獎,此番是由我賭,必是由我來搖骰盅,輸贏隻在今朝!”知少年公子名叫李德獎,林彩姑娘在心裏默念此名好幾遍,目光從頭到尾都未曾離其身。另一方麵,李德獎則和胖虎連開幾場和,點數大大幾乎一致,絲毫不分上下。爾後,胖虎提議今且休戰,等養精蓄銳,明日再一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