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夢歌盡桃花扇底風（2）

  不多時，門外響起此起彼伏太監尖聲傳報的聲音，李洛知道是下朝了。合上手中的書，抬起頭來，晴初已梳洗完畢。如瀑的長發挽作高高的雲髻。珍珠綴著的流蘇步搖斜插入髻。她卻滿臉糾結地立在他身前。李洛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抬頭問道：


  “是不是發飾太重了？”


  她抬頭瞄了他一眼，複又低下來點了點頭。李洛斂起笑容，嘴邊卻仍是淺笑。“見過父皇以後，你便可以繼續好生睡著。睡多久都沒問題。”晴初反射性地回嘴；“我是豬嗎？”


  宮女們愣住。李洛咳了咳，附在她耳邊低語笑出聲：“這裏不比宮外，你現在是太子妃。這些豬啊狗什麽的，帶回你的圈裏去。”


  晴初不耐煩地推開李洛，滿臉紅暈。說話就說話，吹什麽氣……然後自顧自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去，李洛望著她的背影長舒一口氣，笑了。


  這樣的狀態，真好。


  末了自己也隨她身後的宮女跟了上去。身後的一位貼身侍婢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愣地站在原地。


  “嘿，想什麽呢？”


  “嗯？…我…我從來沒有看過太子這樣笑過，真的…笑到眼底裏了。”


  “喂。等等我。”


  “自己跟上來。”晴初扶了扶雲髻沒好氣的往長長的宮階上衝，侍女們隻得低頭跟著。李洛一邊暗想寧晴初的記性怎麽這麽好，十多年沒進宮了也記得路，一邊樂在其中的跟在後麵。


  “是呀這樣一道聖旨下來不知道又使多少百姓直呼天子仁心呢哈哈…”不遠處是散朝的大臣們，聞聲，晴初的步子下意識地放慢，步履拖曳著長長的裙擺掃在青石階上。“太子妃……”“噓…”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步子比先前放慢了，嘴唇緊緊地抿著。


  “啊！是太子和太子妃……”她聽見一個年輕的臣子的聲音，聲音中滿是蓬勃的朝氣。


  他應該是看過來的吧，晴初這樣想…緊緊攢著手。好像能感覺背後他那雙清澈的眸子投過來的目光，隔著千山萬水也能找到自己的方向。那雙她即使不用細看也可以畫出眉眼的模樣……


  步子忽然停下，晴初急切地轉身。卻突然跌進一個懷抱。


  “放開我。”


  李洛死死扣住她的肩膀。


  “李洛！”


  “在這九重宮宇裏誰允許你直呼我的名諱了？我想我們也派了管事嬤嬤去教過你了。”


  “你以為…我有多想來這裏…”她放軟了掙紮的力度，“放開我。”


  李洛放開手，晴初冷冷地轉過身繼續往宮階上走。李洛的表情瞬時如冰山般凝固，今天早上那樣的氛圍，他還以為晴初可以試著和自己好好相處，像尋常夫妻一般琴瑟和鳴……嗬嗬…


  而宮階扶欄處，晴初借著日光看清了寧遠青色朝服的背影，可那身形卻像是突然失了往日的生氣一般帶著些許病態。想起他往日生活中的積疾她心頭一緊。扣住扶欄的手不覺緊了幾分。


  李洛緩步走到她身後，眼光淡淡掃過寧遠的背影，又落在晴初的身上。半個身子都倚在扶欄上了，是恨不得飛撲過去嗎？“還請太子妃收收心。再看，恐怕就要誤了請安的時辰了。”一句話說得醋味極重。晴初黯然回頭，隨著李洛一步一步離開了。


  大臣們熙熙攘攘地走出了正宮庭宇。唯寧遠默默停下了步子。回過頭，見她一身華服與太子執手步在宮階之上，琉璃瓦映下來的光輝落在她身上。美極了。這……便是她的錦繡良緣了吧。心口仿佛被利刃割開舊疤，寧遠感覺像沉在湖底，呼吸不得。卻還是在望著她徹底消失的背影後，轉身離開了正宮。


  馬車停在鄂南王府門口，寧遠疲憊地走下車。卻見顏笙低頭背著包袱走出正門。“姑娘這是……”顏笙抬起頭一愣，隨即福了一福身，“聽聞王爺昨夜感染風寒身體抱恙，可好些了？”“好些了。已無深夜裏咳的那般厲害了。姑娘你這是…”顏笙看了看自己的包袱笑了笑，“叨擾了那麽多天實在是麻煩王爺了。近日家裏有樁事急需要我回去處理。隻得先行離開了。至於我的同伴……說是還要為王爺處理事情。所以…我就不當大家的累贅了。”她勉強地支起一個微笑來。


  “那姑娘且等一等，我命人給你牽一匹馬來。”“不了不了。我可跑的比馬快呢。那麽這些天來多謝王爺的照顧了。我先走一步了！”她邊說邊快步跑著離開了。寧遠望著她的背影輕笑了下，回身走進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