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夜恩斷義絕夢方破（3）

  已是秋末，祿山上開滿了花，片片花瓣都那麽嫣紅。


  我俯身摘下一朵，道：“這花是……長情花……看來我是選錯地方了……我們哪裏能長情？”


  身後的腳步頓了下來，變得遲緩。而後伸出一雙手，抱我在懷裏，溫熱的吐息在我耳邊那麽清晰。


  “城月，你可知，我找你多久？”身後不是那曾經熟悉的聲音。卻又感覺似曾相識。


  我一怔，連掙紮都忘記了。


  “本是好好呆在竹屋的，出來作什麽？讓我找得好苦。”他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刃，刀柄抵住我的腰，“可不要動……我殺人……從不眨眼，更何況你那麽細皮嫩肉的。”


  “就你，殺人的資格都不配，死在你手下我都死不瞑目。”我義正言辭道。


  “哦？我怎麽不配，說來聽聽。”


  “額……”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不配，隨口說的而已，還真信……


  “你是想說我與司徒影結盟除掉蘇恒和夏王，然後簇擁我為王。如今，我卻對他身邊的人下手，遲早有一日他也會沒命對不對。”他單手抱得更緊，不容我有一絲掙紮，短刃的劍柄卻依然抵著我的腰。


  “蘇胤你混蛋！牧信歌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麽下的了手！！！！”我開始死命掙紮，頭上的發簪劃到他的臉，他吃痛地放開手，在我轉身跑開的一瞬間，他臉上銀箔麵具也被發簪挑開，俊朗的麵容在秋日下，那麽清晰。


  而那是和牧信歌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怎……怎麽會這樣……”我嚇得跌坐在地上，望著麵前的人啞口無言。


  傷口微紅，並沒有劃傷，他衝我笑道：“怎樣，不知道我和你的小情人是孿生兄弟嗎？我還以為他多愛你，什麽事都和你講。原來你在他心裏，不過如此。”


  原來你在他心裏不過如此……


  在他心裏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你滾開！像你這種沒心沒肺，殘害手足的人，沒資格評論別人的感情！”


  “我沒心沒肺？我殘害手足？你知道什麽？”他苦笑，“你知不知道，兄弟之間若是有一個人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另一個人就不能存活於世上，我的殘忍，我的絕情，都是練出來的。不想讓他死，那麽隻能我代替著他死，你懂嗎？”


  他漸漸逼近，而我無力再爬起，因為害怕腿已經軟到一定程度……==

  “別……別過來……”我欲哭無淚，離我幾十米就是懸崖，可……可我還沒有見到他。


  “若你願做我的女人，我饒你一命，如何？”他止住腳步，半蹲著身子望著我，語氣像是和小孩子做交易一樣。


  我有那麽一瞬失了神，仿佛是牧信歌就站在我麵前，對我說：“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好不好？

  天上漸漸落下六角雪花，飄到我的臉上，遇熱融化，融成淚水順頰而下。


  牧信歌，這話，為什麽不是你對我說？

  周圍一片死寂。


  雪拚命地落，覆蓋了一地的白，掩藏了所有……


  我努力不讓淚水往下掉。哽咽著向眼前的蘇胤開口：“你們蘇家沒一個好東西……牧信歌……哦不，應該是二皇子……一把火燒掉連府。害我無家可歸。如今你又來禍害司徒影。可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麽？需要你們這樣趕盡殺絕！”聲音因為悲憤驟然提高，“那是我的家人！是家人！你們是怎麽忍得下心就一把火燒死他們啊！〞


  眼淚如決了堤的洪水而出，我看不清蘇胤的麵容。


  在笑吧…他應該是在笑吧…


  “讓我告訴你，改朝換代這事總會發生。你們蘇家坐了王位那麽久，該換換人了……”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我向崖邊走去，道：“不是想趕盡殺絕麽？那今日我了了你這心願如何？”


  頃刻，便躍下山崖……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呼喚，之後，便是陣陣鶴唳與呼嘯的風聲……


  木魚…你遲到了呀…


  你還沒有聽我和你說再見呢…你還沒有聽我講其實我已經知道縱火的不是你了…


  你還沒有聽我講其實我是一千年後的人呢……


  你還沒有聽我講我很高興遇見你呢……


  你還沒有聽我講……


  其實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可這些，你都聽不見了，怎麽辦？

  對不起，原諒我的一意孤行吧，城月是被上天遺棄的孩子，注定帶著太多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