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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前夜

  一隻靈鳥穿越天行山的三千桃林,落在窗柩上,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小仙娥去取它腿上的信時,它乖順地不動,等到她一路小跑著捧著信卷往眾神商議事宜的地方跑去時,它振翅一飛,消失在繁茂的桃林中。


  這裏是神祠,天行山四季如春,三千桃林美不勝收,終年不敗,雖說比起南海小天地差上幾分,但如此美景還要挑剔,未免吹毛求疵。


  神祠的神每天就在這兒埋頭於一堆書卷,處理四海八荒數不勝數的煩擾事,用那些小仙娥的話說,這幫神仙頭發都不知道愁掉了多少。更何況最近魔族擾得四海八荒不得安生,這幫人更每天唉聲歎氣,感覺桃林裏這些花都蔫蔫地提不起精神。


  稍微清閑一點的神也有,那就是本身職務就不管魔族這檔子事的,比如少司命,但他地位太高,在神祠裏就跟擺尊佛像一樣的效果,沒辦法就得留著。況且神祠裏還坐著個大司命,死盯著他不讓他往外跑,他就得撩起衣擺天天往座上一坐,裝的有模有樣地聽那幫老骨頭叨叨叨,心裏都快把他們啐了八百遍。


  這天好容易他偷閑,往桃林裏一藏,逮著機會跑到山泉邊小喝一口酒。小仙娥手裏拿著的信是花君寫給他的,她在神祠裏轉了好幾圈沒尋到人,還是幾個有經驗的神仙知道少司命又找機會溜出去了,指了指桃林,小仙娥恍然大悟,又小跑著往桃林去。


  小仙娥在桃林裏左轉右轉,臨近山泉旁時少司命發現了她,認出這是負責傳信的小仙娥,放下酒壺,“在這兒呢。”


  小仙娥被嚇了一跳,不過總算是找到人了,送了信往回跑。少司命拿過信,很隨意地拆開,隻掃了兩行就驚得酒壺掉在了地上,他端正坐起來又仔仔細細重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的確是沒看錯。


  花君說他要親自來神祠一趟?

  花君上一次來神祠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像是他千年前說要辭職的時候,真的自那以後就一次都沒回來過。他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少司命摸摸下巴,這個節骨眼上來神祠,肯定是跟魔族那事兒八九不離十,但魔族都鬧騰快一個月了,花君不至於現在才想來,肯定有些不方便別人來傳話的事,要親自來。


  想到這兒,少司命更覺得花君的目的似乎挺重要的,因為自己在青西留了穆啟憐,花君想找他,直接告訴穆啟憐一聲就行了,但他選擇自己來。


  少司命拾起酒壺,晃晃蕩蕩地往回走,就突然想起來長策的病應該快好了,穆啟憐也沒跟他傳信告訴他一聲。


  想什麽來什麽,少司命正尋思這事兒,結果又是那小仙娥折返回來,氣喘籲籲地又遞過來一封,少司命一打眼就認出這不是穆啟憐給他寫信專用的紙?他哭笑不得,有些事還真禁不起念叨。


  拆開來看,果然信上穆啟憐說長策的病差不多了,已能下地活動。少司命之所以能安心地在神祠待著,那是因為穆啟憐跟他沒說實話,穆啟憐當然知道要是少司命知道了長策中箭那一晚疼得要死要活,這幾日還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那還不扔下一切就往青西跑。


  穆啟憐寫信一向沒廢話,長策看到最後居然發現穆啟憐的筆跡竟然有些猶豫,他心裏覺得不對勁,結果穆啟憐告訴他的內容更讓他感到意外。


  長策第一次回青西時騙幽冥泉去邊境之地,這事兒穆啟憐並沒跟少司命說,是覺得這事兒花君跟長策鬧得這麽不愉快,自己跟少司命那邊上趕著匯報也不是個事。再說知道這個的就花君、瑤神跟他穆啟憐,蒼漓都不知道,人還是瑤神秘密帶回來的,那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但是那一夜花君匆匆而來問了幾句話又匆匆離去,穆啟憐始終覺得不太妥,於是連夜寫信把長策問了邊境之地當年起義的事說了,為了解釋前因後果,索性之前那些也潦草地帶了幾句。少司命越看越皺眉,最後連腳步都頓住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燒掉了那封信。


  少司命那一刻真的覺得,這封信要是留著,那就是他在害長策性命。


  隱隱約約,少司命感覺花君來也多半是為了長策,但長策偷偷去了一趟邊境之地是為了什麽?少司命左思右想想不通。


  當天夜裏,那幫叨叨一天的老家夥都散了,少司命在自己屋裏看書,結果有人敲門,說是花君來了。


  少司命差點沒把油燈打翻,早上剛傳信晚上就到了?


  花君那封信跟穆啟憐的先後到,都是頭天晚上連夜寫的,花君就是知會他一聲,畢竟靈鳥要比他本人腳程快,天行山不像昆侖山,昆侖山離青西還能近點,天行山可就差遠了。


  “你是怎麽了?什麽事這麽急?”少司命有意掩上門,揮散了屋裏伺候的人。


  “這月月底,魔族進犯,計劃一路打至天山山腳下,你提醒神祠的人早做防範。”花君身上還帶著深夜的寒氣,一進屋都還沒站穩就說。


  少司命愣了,“啊?”


  “我是說,魔族月底要進犯,回一路打到天山腳下,應該是做了充足的準備,現在你就提醒神祠早做準備防範。”花君重複了一遍。


  少司命撓撓頭,“我記得你沒學過算天命吧?你做夢夢見的?”


  “我不是在開玩笑。”花君認真地說。


  少司命無奈,“我也很認真,你總要告訴我你這消息從哪兒來的,不然除非我明天把刀架我脖子上以命相逼,神祠那幫人才能聽話地配合調人去邊境。你這消息沒頭沒腦的,我信他們不會信。”


  花君也是太急了,想了想說,“那你就說是我算天命算的。”


  少司命無語,“四海八荒都知道西王母娘娘沒教過您這個,您就算說自己是自學,神祠裏那麽多懂點算天命的神仙,他們一眼就拆穿了。”


  花君:“……”


  少司命看了看他犯難的神情,壓低了聲音,“你就告訴我,到底從哪兒知道的這事兒?”


  花君就是臉上展現出的神色越來越糾結和舉棋不定,少司命歎口氣,心裏的猜測印證了大半,“能讓你如此犯難的,就是長策吧。”


  花君顯然默認。


  “我說實話,瑤神是你未婚妻子,她要有什麽事時我都沒見你有過這種神情。”少司命說,“長策怎麽跟魔族扯上關係的?”


  這個花君更不好開口,就跟個悶葫蘆一樣一句話不說,少司命問了一會兒就快要抓狂,最後他幹脆說,“算了算了,你什麽都不用跟我說了,我就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說‘是’和‘不是’就行。”


  他吸一口氣,說,“長策是不是跟魔族裏什麽人牽扯得很深,甚至說魔族還找了他聯手了?”


  花君開口有些艱難,“是。”


  少司命聽完後又吸一口氣,但這次是在倒吸涼氣,“他跟什麽人聯手的,你知道嗎?”


  花君問,“魔族這次的首領叫什麽名字?”


  “……”少司命沉默了一下,“靠!”


  他當然怎麽都不會覺得,長策竟然一牽扯就是那個最大的人物!


  少司命當然知道,這兩天沒少聽那幫人念叨,祝琅打的名頭是老魔君之子,還是嫡係血脈,真真假假誰又知道,當年神祠對魔族那真是趕盡殺絕挫骨揚灰,少司命也有耳聞,當年老魔君的確有兒子,有幾個就不知道了,按理說不應該隻有一個。但是那些也都被一同打散元神,按理說百萬年前就該死了。


  可是話也不能說絕對,多少年的事了誰還能說準,萬一就有一片元神修養了這麽多年卷土重來了呢?魔族這東西就跟草一樣,生命力頑強,一把火沒燒淨,來年接著煩你。你說萬一就有那麽一小撮死灰沾上了一把火,一下子複燃成熊熊烈火,你不是也沒轍?就得想法子再滅火。


  “花君上神,你……真的確定長策不是被脅迫嗎?”少司命試探性地問。


  似乎當少司命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花君才好像突然心底有什麽開始抽動,“他跟魔君做了交易,他幫魔君拖住我,魔君為他釋放邊境之地的燭陰氏。”


  少司命怔住了,他剛想問魔族哪兒來的本事澆滅畢方天火,但轉眼間想到剛剛花君提到的天山,想起來天山至純雪水亦可洗滌天火,隻不過效果僅僅是能使人不被天火灼傷。


  而後剩下的僅僅是尷尬,少司命最後說,“這件事沒法跟神祠說,隻能你我去邊境之地。魔君祝琅千方百計想讓長策拖住你,那就是因為他忌憚你,你我同去,邊境之地還有墨九姬坐鎮,也不妨試試。”


  花君答應下來,他自己做的打算也是這個,隻是想起自己如果離開青西前往邊境,青西可就沒人能製得住長策了。他再三權衡,決定先回一趟青西,然後再跟少司命一起去找墨九姬。花君住下休息了一碗,第二日一早就啟程回青西,少司命則去跟神祠那邊請假,二人最後約定在墨九姬的主城會麵。


  花君回到青西時自然也是晚上了,青西靜悄悄的,整座山都已經陷入熟睡,他這次站在長策的門前,敲了敲了門,依舊沒人應聲,但他沒有像上次一樣離開,而是推門而入。


  月光入戶,屋內空無一人,床褥整齊,屋內東西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牆上一直掛著的思蘭,早就不在了原來的位置。


  冬天的雪夜在孩子看來還是蠻期待的,更何況這個季節已經正式入冬,雪已經站得住,就等著哪一天是今年的第一場大雪,掩埋一切,一夜之間世界都埋葬在那片無聲的白色中。


  長策決定啟程出發那一晚,恰好就是這樣的大雪,風雪直往他脖子裏灌。


  那一晚花君碰巧在下雪前抵達了天行山,沒有趕上風雪,長策再次獨自一人背著思蘭踏上旅途,禦劍飛行到後半夜後在一個鎮子落腳,尋了個小客棧,進屋生起爐火,哈氣搓手。


  病剛好的人怕冷,長策趕路大半夜已經手腳冰涼,加上風雪越來越大,他不得不就近找地方歇腳。向店家要了碗暖和的熱麵,才吃了沒兩口,胃裏就仿佛刀狠狠擰了一下,他吸了口涼氣,硬是又強吃了幾口填飽肚子,才栽到床上去捂著肚子冒冷汗。


  冷風灌多了,肯定是。


  他是偷偷溜出出來的,沒跟誰打招呼,藥肯定也沒帶。明日一早江嵐兒就會發現自己不見,若是花君回來了,應該也大概能猜到自己往哪兒去了吧,但他會不會以為自己又跟魔族達成了什麽協議?

  長策苦笑,他這次是想去幫花君守城。


  本來他是沒這個打算的,但是今早聽見江嵐兒說花君去了神祠,他就知道花君不會再放任魔族進攻,可魔族今晚就會進攻,花君知道的隻是假消息,他去神祠隻會中了祝琅的計策。最後還會懷疑這也是長策計策的一部分,跟他的誤會越陷越深。


  長策也是想明白了,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誤會下去,自己的確有錯在先,但他會親請罪,在這之前,先幫他把城守好。


  魔族想要攻至天山腳下,墨九姬的領地是繞不開的坎,甚至就在必經之路上,以墨九姬的實力,長策相信她肯定能以一己之力攔下魔族起碼半月時間,但是長策第一次見祝琅就是在她的領地,長策擔心祝琅對她的領地內做了手腳另有布置,因此連夜趕路。上次長策委婉地提醒了墨九姬,卻沒有得到回信,不知道她有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天大亮時,雪才停,屋外堆積了厚厚一層,不少孩子出來嬉笑打鬧,一派熱鬧的氛圍。所幸長策這次隻是胃疼了前半宿,後半宿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在兩日後的傍晚,長策抵達了墨九姬的領土,同時路上也得知了消息,魔族果然是那天夜裏就發起了進攻,戰爭已經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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