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魘
瑤水門從前也是風光過的，後來後繼無人，一年不如一年，加上門內變故，最後落魄成了個中下等的小仙門。但由於從前風光過，也是記錄在仙門冊上的，此時就有些無奈了，隻能派人出來接這個活。
這次派出來的弟子一共十二人，三男九女，除了帶頭的尋琅，其他幾個都是門內沒什麽地位，尋琅卻是門內長老的真傳弟子，這次出來純粹是不放心師弟師妹，自請來照顧，看見“掌門派來”的長策，高興得眉飛色舞。
他們小仙門，盡不了什麽太大的力，隻能查一查附近的異動，然後告訴這附近前來的大仙門，他們昨日就到了，今日四處查看，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尋師兄，為何這鎮子上都沒人？”長策挑了個時機，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
“我們也疑惑來著，可……”尋琅麵露難色，“這陣子上遇見的本地人，竟沒一個肯告訴我們。不光我們，我也向別的仙門打聽過，大家都是如此，聽說就連昆侖門都吃了閉門羹。”
長策當然知道昆侖門是哪一個，西王母居昆侖仙山，名下有昆侖仙門，算是四海八荒第一仙門了。青西山有花君坐鎮，隻排的上前五而已。
回客棧後，大家各回房間休息，長策洗漱一番後躺在床上，理了理思緒，覺著自己混個小仙門隊伍也許是個正確的決定，這鎮子太古怪了，在沒有同門的呼應下，自己一個人涉入太深，並不是什麽好事。不過既然混了他們這個隊伍，照顧照顧這些女弟子也算答謝了。
夜色深沉，整個鎮子都寂靜了。偶爾有風聲刮過窗柩，如同嗚咽一般。長策出門在外，無論多累都從來不會睡得太沉，所以當聽到有女人慘叫聲時，他是第一個翻身下床，抓著劍跑到院裏的。
緊接著是尋琅，他亦根長策一樣隻穿著中衣，抓著劍直接從窗戶翻下來跳到院內。隨後的兩個男弟子也陸陸續續趕到，此時整個客棧的房間，燈已經亮了大半，還在陸續被點亮。
“尋師兄，我跟你去看看。”長策對尋琅說，尋琅點點頭，二人立刻向客棧的後院飛奔去。
聲音的源頭就是客棧後院，他們二人趕到時，就見一個女弟子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在地上蜷縮，身上都是血，止不住地顫抖，而一個渾身黑霧的人見人來了落荒而逃。
“尋師兄，你追人，我留守，我怕是調虎離山，我追出去了沒辦法跟你們聯係，你們本門派裏一定有方法通消息。”長策極快地說完這段話就去扶起受傷的女弟子，尋琅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這道，點頭後立刻追上去。
長策把女弟子抱到大堂，找那些已經下樓來的女弟子醫治，然後就立刻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拿著劍站到一邊。大堂裏忙成一團，有些女弟子一臉緊張，有些焦急地關注那受傷女弟子的傷勢，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長策的存在。長策靠著柱子，半眯縫著眼睛，掃視著一個個弟子，目光越來越冷。
他在喊人之前就大致看過一眼女弟子的傷，那時她已經昏迷，她身上流血多的嚇人，傷口無一例外都傷到了關節，傷可見骨，十分駭人，他隻粗略看了一眼，大概八九刀，刀刀都如此深。
長策默默算著時間，此時尋琅已經該回來了，他的餘光一次次掠過門前，始終不見人影。圍著的一群人已經手忙腳亂地止完血，長策這時開口，“各位姐姐，尋師兄出去抓人，遲遲未歸，你們誰能聯係一下他嗎？”
這幫女弟子是真的不經事，一點經驗沒有，長策這一提醒，才一個個恍然，立刻用門派令牌傳音，一炷香後，傳音的那個女弟子臉色開始發白，長策揉揉眉心，就知道肯定要出問題。
“兩位師兄，麻煩你們照顧好大堂裏的姐姐們，我先去客棧周圍檢查一下，無論聽見什麽聲音，一個人都不要出來。”長策聲音不大，但在場所有的人都能聽見。他最後一一掃過這些人，轉身出門。
長策裏裏外外搜了一遍不大不小的客棧，最後終於在後廚發現了掌櫃的，他慢悠悠地朝他走，聲音溫柔平和，“店家，這兒不安全，跟我去大堂，大家都在一起。”
老人眼神呆滯，坐在柴火堆旁，看見長策，盯著他看，突然痛苦地捂著臉，“都走不了了……都走不了了……”
“店家？”長策放輕了腳步想靠靠近他，他喃喃了一會兒後就毫無征兆地昏了過去，長策摸著下巴思索一會兒後，扛著老人回了大堂，弟子們一看見又抬回來一個昏的，又緊張了起來，長策隻安慰她們說店家受了驚嚇，並無大礙。
又過了半炷香時間，尋琅依舊沒有回來的征兆，所有人都人心惶惶，這幫弟子很少曆練這樣的場麵，都群龍無首，長策本想打打醬油，如今一看，根本不行，於是慢悠悠踱步到門口，大門一關，長策把劍“砰”地拍在桌子上，半冷不冷地勾一勾嘴角，眼底一閃而過的肅殺，“今晚，所有人都不許出這個門，一直等到天亮。”
“怎麽能行！尋師兄還沒回來，應該派人出去找他！”一個叫尋墨的女弟子急急忙忙說道。
“竹棘跟諸位姐姐不太熟悉，但我覺得，尋師兄是我們裏麵修為最高的一個，連他都回不來，我們之中還有誰能去把他找回來呢？”長策的語氣緩和下來，如果把麵具摘下來，甚至會發現他麵具後的臉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竹棘，你不行嗎？”其中一個男弟子試探性地問，長策記得他，叫尋離。
“我？不太謙虛來講，我其實修為大概不在尋師兄之下。”長策聳聳肩，“不過……”
“不過什麽？你快講啊！”尋墨急脾氣，“尋萊都昏迷成這樣，尋師兄又生死未卜，你別賣關子！”
長策沒說話，大堂裏突然陷入安靜，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聲淒厲的女人哭聲忽然傳入所有人的耳朵，所以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炸起一片汗毛。
長策的指尖敲擊著桌麵，眼底的神色變幻莫測，“你看，這不是來了？”
“諸位都要加小心哦，我打頭，開客棧門看一看。”長策手腕一轉，長劍入手，他輕輕開了個門縫，發現門外沒人，倒是身後的弟子們很緊張。他側頭輕聲說道，“什麽都沒有，別那麽緊張。”
他話音剛落，離他最近的女弟子突然驚恐地瞪大眼睛，長策深色一凜，頭都沒回，當即調轉劍頭地狠狠朝身後刺，伴隨著一聲刺穿血肉的聲音，他聞到了一股子惡臭，那是屍體腐爛的氣味。他回過頭時，就看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女屍踉蹌著後退幾步，軟軟倒在地上，肚子上是被長策開的大口子。
長策拍一拍旁邊尋離的肩膀，眼神示意後踏出客棧，他身後尋墨急了，“等等！不是說誰都不能出去嗎！那怪東西明顯有問題！”
長策置若罔聞，一腳踩在那女屍胳膊上，眼底寒光畢露，聲音很輕，“別裝了，我都沒傷到你的骨，該是天南一萬二千裏地的東西，就該滾回那兒去。”
女屍猝然睜眼，眼白滾動，嘴角裂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笑容，似哭似笑，“知道還敢出來，你小子，怕是不見見血，就不知道姑奶奶我的厲害。”
女屍一下子彈起來向他撲來，長策的袖口滑落出血紅色的墜子，女屍猝不及防觸及，尖叫著連滾帶爬地跑，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本不該看出什麽表情，但那一刻確確實實是恐懼和顫栗。
“喲，厲害。”長策譏誚道，晃悠著墜子向她靠近，女屍僵硬了片刻，落荒而逃。長策沒去追，隻是再轉身時，發現身後的門不知何時悄然關上。
長策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打了個響指，客棧內隱隱約約有騷動的聲音，緊接著是門被撞開，正是尋墨氣喘籲籲地推開門，一把把長策拉進來，“尋離不知怎麽了突然就不對勁，我懷疑他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什麽迷藥，居然關門還大打出手，你快……”
“沒必要留手，殺了吧。”長策冷靜地打斷她。
“你說什麽？！”尋墨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尋離身後的衣服燃氣熊熊大火，隻是火焰詭異，躍動著淺淺的金黃色，他正因那火焰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滾哀嚎。
“我之前沒有自己出去追尋師兄，不是因為怕調虎離山，若我出去，肯定能把尋師兄追回來。”長策目光冰冷地看著地上的尋離，“我其實一開始就知道，有內鬼。”
他聲音洪亮，是為了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原本那些弟子手持兵器，還猶豫要不要上前，此刻都愣住了。
“魔族侵人肉體，必先入其骨。真正的尋離師兄早就死了，現在大家麵前的，是那個殺了他的魔族。”
“你胡說！！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是尋離！！！快幫我滅火！！！啊啊啊——”尋離麵目越發猙獰。
長策冷笑一聲，“哦？我在你背上摸的是神的血，你要不是魔族，你告訴我，現在它燃燒起來，你為什麽會痛得滿地打滾？”
尋離麵如死灰，除了淒慘的哀嚎以外再也說不出別的，慢慢在眾人麵前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他不死心地想要撲上來，卻痛得站不起來，隻能滾到弟子們的腳邊，弟子們如夢初醒般紛紛閃躲，直到“尋離”在地上竟被燒得渣都不剩。
“嘖，原來神魔大戰時候，神族就是這麽燒魔族的，燒的真可謂幹淨。”長策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他…他不是尋離？”尋墨怔了很久，連忙問。
“不是你說的嗎？”長策掃了她一眼。
“什麽？！”
“我抱尋萊姐姐回來的時候，不是你說的，尋離原來跟尋墨本有意結為雙修道侶，怎麽她手上這麽重，尋離反而沒多大觸動。”長策嘴角彎彎，“我早就納悶，尋萊姐姐大半夜好好的怎麽會自己跑去後院，肯定是熟人讓她過去。”
“不對，那你怎麽能判斷就是尋離有問題？”尋墨低著頭思考，認真地搖搖頭。
“就是個懷疑而已，我後來留意他根本不往尋萊姐姐那邊靠，反而一直往我身後站，那個位置……嘖，這麽說吧，要是偷襲人，那個位置一捅一個準。所以我給他身上抹了點東西，他要是真人，那自然傷不了他一根毫毛。”長策倒是耐心地解釋了一通。
尋墨又指一指店家，“那店家怎麽……”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在夜色中格外令人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