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禦物之界
第二日一早,露水微涼,練功台上一夜的落花,鋪成白色的軟毯。
晨曦鋪在軟毯上,灑在官寧身上,現正五更,官寧換去昨日的白衣,著蘭灰素衣,戴瑛藍抹額,抹額上扣著一朵玉蓮,披發攏在耳後。
練功台空蕩蕩的隻有官寧一人,往日五更弟子們已經在練功台練功,想來他閉關的時候都開始偷懶,官寧微微一笑,沒有要追究徒弟們的懶惰。
官寧前腳剛走,至軒轅便來了,聽聞習武之人晨練最好的時辰是五更,若不是綰兒扒著他,他能更準時些來。
隻是天官府的弟子們沒有至軒轅想象的勤奮,五更已過兩刻鍾,仍舊他一個人。
至軒轅便孑然一身立在正中,感受天地間的清風。
“皇上起得好早。”官長竺剛洗漱完換了身衣裳要去找至軒轅,卻發現人已經在練功台等他。
“官少俠也很早。”至軒轅睜開眼,將風景收進眼底,高山雲霧,撥不開看不透。
“按照師傅的吩咐,今日起官某會將天官決全部傳授給您。”官長竺板起身子,收斂氣息,每走一步收斂一分,天地納入他腳下方寸土地。
“天官決有三個階段,馭風之力,禦物之界,天地大同。
馭風之力為入門,駕馭風的力量,風是世間最自由和不可或缺的元素,駕馭風力,相當於與自然有了嫁接橋梁。
禦物之界,能夠淩駕天地萬物,做萬物之主,隨心而動,不過極易遭受反噬,隻有秉持跟隨本心,萬事皆緣才能熟練駕馭。
天地大同,到達這個階段,已然是超脫世間,化身為魂,與風相融合,最後得道成仙。”
“可有人到達天地大同?”至軒轅聽得入神,他已經體會到馭風之力的神奇。
“傳說中有一人,但僅僅隻是傳說,無法考究。”官長竺屏息凝氣,開始從馭風之力慢慢演示給至軒轅看,讓他能完完全全領悟。
至軒轅全神貫注地看著官長竺演練,比上次要慢上許多,他可以從中得到更多的感悟。
官長竺本身也隻練到馭物之界,天地大同隻能靠至軒轅自己去摸索,師傅要讓皇上學成下山,不知是要學到哪裏。
馭物之界下,官長竺伸手便能將腳下的花瓣升起,按照他的意誌排列成形,虛空一握,花瓣盡碎,以官長竺為中心形成氣流朝外飛去,反手打個響指,瞬時靜止。
至軒轅忍不住伸手去觸碰身旁靜止的碎片,連風都靜止了,這就是馭物之界嗎?
“皇上可看明白了?”官長竺收回手,風起,碎片盡數落下。
“一知半解。”至軒轅苦笑著搖頭,他雖有先決優勢,但天官決要是易學,也就稱不上天下絕學之最了。
官長竺表示理解,他自有記憶開始就在練習,十幾年的功夫才能到現今的水平。
而至軒轅隻看過他一遍的演示就能領悟馭風之力,已經是百年一見的奇才。
天色大亮,其他弟子陸續來到練功台開始晨練,看見至軒轅跟著官長竺練功,紛紛好奇地圍上來。
“大師兄,這不是我們的客人嗎?怎麽能學天官決?”
“是啊,他總不能臨時斷了脈?師傅昨日才出關。”
“會不會是師傅在閉關前私收的弟子?”
“我看不會,你見師傅除了閉關,何時離開過天算居?最多是和長老議事離開一小會兒。”
“就是,師傅比外麵的大家閨秀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你們是一個個皮癢了還是覺得自己能厲害到在背後非議師傅!”
程采在弟子們七嘴八舌熱烈討論時悄悄站到他們身後,氣勢洶洶地叉著腰。
“媽呀,大師姐,您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出聲,怪嚇人的。”
“大師姐,不能悶頭練功,要鬆弛有度。”
程采眉角挑了挑,他們今日是借了誰的膽跟她這麽說話。
“你們是想我一個個指教過去?”
師弟們立即變了臉色,收住嬉皮笑臉的氛圍,乖巧地跟無事發生一樣,回到各自的位置練起功來。
官長竺笑著看程采訓斥師弟們,在天官府裏,采兒比他有威嚴多了。
這些家夥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程采拍了拍手,走到官長竺和至軒轅身邊。
“早上好。”程采打了個哈欠。
“程姑娘昨夜也沒睡好?”至軒轅停下動作,一雙桃花眼下有圈淡淡的黑色。
“嗯,昨夜睡到一半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著我,驚醒後就沒再睡去。”程采無奈地撓了撓頭,她是真的覺得有人在盯著她睡覺,但她怎麽也找不到人。
官長竺聞言,麵色不變,有些閃避程采的目光,昨夜他聽了師傅說的話,滿腹心事地睡下,結果夢遊的毛病犯了,醒來時人睡在程采屋旁的石山上,嚇得他趕緊回屋換了身衣服就來練功台。
“采兒沒睡好,今日就免了晨練,回去睡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綰綰,大白天睡不著。”程采拉伸了下筋骨,活動開身子,打起了太極。
“說起來,綰兒今早醒得比我早。”
至軒轅想了一夜的事,幾近一更天才淺淺入夢,結果天還沒亮,薛綰就小心翼翼越過他,出去了一會兒,又悄悄睡了回去。
薛綰回籠覺睡得是舒服,弄得至軒轅睡不著了。
官長竺和程采同時投來疑問的目光。
“綰綰能早起,母豬都會上樹了。”程采不敢相信,但是至軒轅沒理由說謊。
“尿急去茅房?”官長竺開始合理猜測。
至軒轅搖頭,“綰兒走得很急,回來地也很急。”
急到他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剛叫了聲名字人就不見了。
“不會吧,綰綰一向慢悠悠的,就算天崩地裂,也隻會慢慢地蹲下讓個高的頂著。”程采摸著下巴,除非是見到師傅了,綰綰能用百米衝刺的速度撲上去。
“我清晨在上茅廁的路上看到綰綰師妹從房頂上飛過去了。”穿藍衣的弟子聽見三人談論的內容,默默湊了上來。
“子敬你說真的?”官長竺懷疑地看著他,薛綰的武功差到需要爬樓梯才能上屋頂,怎麽可能飛簷走壁。
“真的,大師兄你不信可以問跟我一起的文奇師兄,我們一起去的茅廁。”叫子敬的弟子把一旁的文奇拉了過來。
“……你們男人上個茅廁也要結伴?”程采無語。
“大師姐!重點不是這個……”子敬扶額,都怪陸涿沒事講什麽恐怖故事,還是關於茅廁的,不然他才不需要人陪呢。
“我們千真萬確看見綰綰師妹是騰空飛過去的。”子敬信誓旦旦,如果是他一個人容易看岔眼,那總不能兩個人同時看岔了。
“我也可以作證!”陸涿看有熱鬧,一直扒著耳朵聽。
“你也一起去茅廁了?”程采用怪異的目光打量三個人。
“不是,大師姐你想哪去了,我可不是聽了鬼故事就怕到要人陪的膽小鬼。”陸涿故意湊在子敬身邊說道,接收到子敬的怒火後才作罷。
“當時我在為師傅的畫像題詞,苦於措辭,不知不覺天都快亮了,開窗時正好看見綰綰師妹路過。”
“……”
集體無語,師傅才剛出關,陸涿就按捺不住又開始送畫像了,原先師傅閉關的那幾年以為他已經消停了,看來是他們低估陸涿的毅力了。
陸涿是十歲來到天官府,從見到官寧的第一天起就嚷嚷要跟官寧在一起,就算他是男的,也要和官寧在一起。
眾人剛開始隻是認為小孩不懂事,後來陸涿有事沒事就去騷擾官寧,送花送詩送畫,三天兩頭賴在天算居裏不出來。
眾人開始緊張了,輪番找陸涿談話,告訴他男人是要跟女人才能結合,男人之間是沒有結果的。
陸涿則是充耳不聞,並反教育眾人,愛是不分性別的,兩個人隻要互相喜歡就能在一起雲雲,把眾人說得啞口無言,甚至有些人開始支持陸涿勇敢追愛。
如此好幾年光景,陸涿是越愛越深,一般人早被打動,可惜他愛的男人是官寧,是個天上仙子,關於感情之事完全不開竅。
“所以綰兒是怎麽了?”至軒轅是唯一不知情的人員,隻以為陸涿是弟子對師傅的敬愛之情,送畫像是很正常的行為。
“大師兄去問問師傅吧,師傅肯定知道是怎麽回事。”
“是啊,師傅肯定知道,綰綰師妹的行為太反常了。”
子敬和文奇一唱一和。
“先別驚動師傅,綰綰還在睡?”官長竺問道。
至軒轅點頭,他走時薛綰睡得很香,牢牢抱著被子不鬆手。
“那就等綰綰醒了再說,萬一真有什麽直接帶綰綰去見師傅,省的讓師傅白擔心一場。”昨夜師傅卜出大凶之卦,耗費的心力比平時更甚,能不去打擾就不去打擾。
“還是大師兄想得周到。”
“知道周到了還不去練功!一個個趁機偷懶!怪不得大半年連一點進步也沒有!”程采一人敲了一下腦袋。
“哇,大師姐身為女人應該要學會溫柔,就算有大師兄了,也不能表現得跟……”
子敬看著程采嘴角揚起的弧度,感覺大事不妙,趕緊捂住嘴。
“說呀,怎麽不說了?表現得跟什麽?”程采步步逼近,子敬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子敬嚇得快掉眼淚了,文奇非常仗義地把子敬攬到身後,視死如歸地麵對程采。
“好了采兒,就不要跟師弟們計較了。”
官長竺笑著拉回程采,再不練功,晨練的時間就過了,程采看在官長竺的麵子上才作罷。
“大師姐就是個母老虎。”子敬捂著小心髒還不忘把剛剛沒說完的話小聲說給文奇聽,說完還心虛得回頭望望程采,確保程采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