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戮鐵匠·申屠炎
“屍毒提前發作了,看他這樣子,已經沒救了。”荒野商店門前,劉氏拿著一隻火把,對踉蹌跑來的李鍾說:“這是你的城主,還是你來燒吧。”
雪地上,薑峰被綁在在一扇破門板上,裸著上身,下身穿著一條舊棉褲,瘦弱的胸脯上肋骨凸顯,一塊塊黛青色的毒斑遍布在他的皮膚上。他像是狂犬病發作一樣,嘴中流出涎水,嗚嗚地低吼著,一邊劇烈顫抖一邊掙紮著想咬人。
他的手腳皆被綁住,身下堆滿了幹柴。
“早晨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成這樣了?”看著薑峰的樣子,李鍾頓時天旋地轉,自責道:“都怪我,是我的傷耽誤了城主,哎,我真是該死啊!”
“說那些已經沒用了。”劉氏雖然裝作很冷漠,但眼神中卻隱藏著不忍:“現在怎麽辦?”
“一定還有什麽辦法,城主絕不能死。”李鍾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找到那個咬他的女屍鬼,或許還有辦法。”劉氏皺著眉頭,道:“可是,它被你的尿燒成重傷,肯定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了,偌大的荒野,你是不可能找到它的。”
“必須找到它!”李鍾堅定地說道。
“你能在兩個時辰內找到它嗎?”劉氏問道:“最多兩個小時,屍毒就會腐蝕他的靈魂,到時就算拔出他體內的毒,他也會變成一具沒有思維的行屍走肉。”
劉氏在荒野中經營商店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那怎麽辦?”李鍾渾身戰栗不止,整個人都快急瘋了。
劉氏猶豫著搖了搖頭,道:“沒有辦法。”
“還有辦法,快說!”李鍾從她表情中看出什麽,道:“隻要能讓他活過來,就算讓我立即去死都行!”
“向南五十裏,斷峰山,申屠炎就住在那裏,他現在是荒野中赫赫有名的殺戮鐵匠,或許有辦法拔出這小子體內屍毒。”劉氏猶豫著說道:“如果他肯幫忙的話。”
申屠炎曾是薑府中的一名技藝精湛的鐵匠,但野心太大,盜取了薑府收藏的最強魂源——煉獄業火,後被薑府侍衛斬殺於斷峰山。
“那個盜賊不是已經死了嗎?”李鍾震驚地問道。
“是死了。但他是一個非常狡詐的家夥,偷了煉獄業火他就預料到自己一定會死,於是提前給自己布置了適合屍變的環境,被殺後沒多久他就屍變了,此時已經晉升為七階凶屍了。”劉氏神色畏懼地說道。
“他盜取煉獄業火才四年時間吧?況且煉獄業火沒多久都被追回了,他是怎麽從普通鐵匠修煉成七階凶屍的?”李鍾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可不是簡單的鐵匠,他精通鍛造之術,鬼術和謀術,原本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荒野浪人,潛伏在野牛城十多年,就是為了伺機盜取煉獄業火……煉獄業火被盜後,他利用某種秘術,將地業火的火源撕掉一小部分,偷偷儲藏在斷峰山底部的熔岩內。”劉氏說道:“由於薑府一直沒人能降服煉獄業火,它失去了很小一部分,也沒有人察覺到。”
“好一個狡詐的叛徒!心智真是縝密恐怖啊!”李鍾心驚肉跳地說道:“他將那點業火之源融合之後,就變成七階凶屍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劉氏搖了搖頭,道:“這麽恐怖的老鬼,本來就對薑家人充滿了仇恨,你敢去找他嗎?”
“如果他有煉獄業火,或許真能拔出屍毒。”李鍾神色凝重地說道:“隻要他能幫我,要殺要刮,還是做牛做馬,我隨他處置!”
“你這個木疙瘩,真是忠心得叫人憤怒啊。”劉氏苦笑一下,而後大喊道:“肉丸,魚丸,大山,準備繩索!”
…………
皚皚荒野中,灑滿了熠熠刺目的陽光。
肉丸,魚丸,大山三個大胖子,各抓著一條繩索,拉著一塊大木板,像三頭野牛一樣狂奔在白雪中。大木板上坐著眉頭緊鎖的李鍾,他旁邊躺著被捆綁起來的“嗚嗚”亂叫的薑峰。
劉氏沒有任何家畜,三個肥碩有力的兒子就是她的交通工具。這三兄弟腳特別大,非常適合在雪中奔跑,其速度也很快,一個多時辰就飛奔了五十裏路,抵達了斷峰山。
“鍾叔,我們隻能送你到這了。”氣喘籲籲的肉丸,仰望著幾百米高的斷峰山,畏懼地說道:“我們不敢上去。”
斷峰山高三百多米,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其峰如被刀削,整齊地斷了一截。由於山內體隱藏著大量熔岩,山峰處終年飄著灰色煙氣,遠遠望去它就像一個矗立在荒野中的大煙囪。
由於七階凶屍隱藏在此處,剛靠近斷峰山,李鍾就察覺到一股令人汗毛聳立的陰氣,它像一股股透明的寒浪般從峰頂侵襲下來。
“鍾叔,這裏太恐怖了,要不咱們——”魚丸企圖勸阻。
“謝謝你們,回去吧。”李鍾拿起一根繩索,綁在腰間,望著斷峰山,道:“我曾經羨慕那些戰死的薑家將士,他們個個是好漢,隻有我苟活於世。後來,九少主複活了,我才明白老天爺留我一命是有理由的。你們不要勸我了,城主若死在我眼前,我這條沒用的老狗也隻能隨他而去了。”
大山看了一眼渾身劇烈顫抖的麵目猙獰的薑峰,眼角不禁濕了,但他還是期待有奇跡發生:“鍾叔,城主大人是不死鳥,你們會成功的!”
“嗬嗬,回吧,孩子們。”李鍾揮了揮手,便像一頭老牛般順著陡峭的山坡,蹣跚地向峰頂走去。
“要不我去幫幫鍾叔吧?”大山看著李鍾蒼老瘦弱的背影,於心不忍地說道:“他身上的傷剛好一點。”
“不行,你若出什麽事,我娘會殺了我們的。”魚丸嚴厲製止道。
凜冽的寒風刮過,揮灑著炫目陽光的山峰愈加寒冷。李鍾隻爬了幾十米高度,渾身就被凍透,手腳冰冷僵硬,力氣也消耗光了。
這時他體內的傷重新發作了,咳嗽不止,鮮血止不住地從嘴中流出,稀稀拉拉淋了一路。
“血,血,我要喝血!”
嗅到血腥味,即將屍變的薑峰,顯得更加狂亂不安了。
“我真是沒用啊!”李鍾在爬到近百米高的時候,知道自己不行了,扭頭看了看情況越來越糟的薑峰,眼中充滿了不甘,但還是一頭栽倒在雪中。
…………
斷峰山是一座中空的山體,內部有一道幾十米寬、三百多米深的深淵,底部是被烈焰籠罩的灼熱岩漿。
深淵底不時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聲,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囚禁在下麵,在距離淵底一百米的岩壁上,均勻地釘著七十二支水桶粗的、刻著鬼文的神秘青銅釘。
青銅鬼釘組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魂力,但凡下麵有火浪企圖衝上來,魂力都會形成一張青色魂網,強行將火浪封印在下麵。
青銅鬼釘上麵幾十米的高度,岩壁上有一道十米寬的凸出的岩石平台。
“哐、哐、哐!”
一道道響亮的金鐵敲擊聲,重重地回蕩在深淵中。
那道凸出的岩石平台,就是殺戮鐵匠申屠炎的住所。寬敞的平台上,有一座熔爐和鑄器台,一個煉丹爐,牆壁上掛著幾把武器,一副銀白色的鎧甲,地上散落著一些被啃噬幹淨的白骨。
“咳咳。”
在一陣強烈的咳嗽中,李鍾痛苦地蘇醒過來。
他恍惚地環視周圍一遭,整片空間暗紅色,空氣極幹極燥,一股股熾風源源不斷地從深淵下方衝湧上來,由於深淵底囚禁著某個怪物,山體內一直不得安寧,不時傳來怒吼或撞擊聲。
薑峰被一條鐵鎖鏈捆得像一個粽子,躺岩石平台邊緣處,仍像得了狂犬病一樣,一邊顫抖一邊嗚嗚低吼著。
八米開外,申屠炎背對李鍾,正揮著錘頭專心地鑄打著什麽。
他高將近三米,體重至少一噸,四肢粗壯,挺著一個大肥肚子,隻穿一件破爛的獸皮短褲,渾身油膩膩的,手臂與寬大的雙腳上都長著鋼針般的黑毛。
最令人吃驚的是,他的雙耳寬而大,極像野豬耳朵。
“李鍾,薑府的一個普通又忠誠的管家,不知你對我可有印象?”申屠炎察覺到李鍾醒來,用粗沉渾厚的聲音問道。
“你是一個狡詐的盜賊。”李鍾捂著胸口,吃力地爬了起來。
“哈哈,你這可不是有求於人的口氣啊。”申屠炎大笑著轉過臉,露出一張恐怖凶悍的野豬腦袋,嘴中獠牙森白銳利,宛如兩柄匕首。
李鍾震驚地看著他,一時忘了言語。
“別吃驚,我的腦袋被薑家侍衛砍去了,就隨意給自己接個野豬頭。”申屠炎放下手中鐵錘,邁著重重的步子,朝岩石邊的薑峰走去,道:“薑家侍衛把我頭顱帶回去,有沒有掛在城門上警示他人?”
“你想多了。”李鍾搖了搖頭,道:“你還不夠資格。”
“嗬,我也覺得不會,薑府引以為傲的藏寶室,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鐵匠盜入,他們怎麽敢聲張呢?”申屠炎冷笑道:“你是想我幫他拔出體內的屍毒吧?”
“是。”
“有什麽好處?”申屠炎睨視著腳下的薑峰,宛如盯著一隻死老鼠一樣。
“你不是憎恨薑府的人嗎?我曾是薑府的一名管家,隻要你救他,是殺是刮還是羞辱,我悉聽尊便!”李鍾凜然地說道。
“哈哈,你被急糊塗了吧?就算不救他,我現在也能殺你!”申屠炎猖狂地大笑道:“你姓李,他才姓薑,我憎恨薑家人,不更應該殺他嗎?為何要救?”
李鍾語塞了。
申屠炎走到岩石平台邊緣處,望著深淵下方熊熊烈焰,道:“你知道下麵囚禁著什麽嗎?”
李鍾蹣跚著走了過去,逆著陣陣上衝的熾風,低頭望向深淵底部:近兩百外米深的下方,翻滾著怒濤般的橙紅色烈焰,烈焰下麵隱藏著怪物看不清楚,隻能看見不時甩動的粗大的紫焰觸手。
“啪!”
就在這時,深淵下一條紫焰觸手從滾滾烈焰中抽甩上來,但是釘在岩壁上的七十二根青銅釘,卻在第一時間內凝著一張青色閃電狀的鬼網,擋住並灼傷了企圖衝上來的它。
這一幕引起了山體的輕微晃動,一塊塊碎石從岩壁上簌簌墜落。青色鬼網的封印力對碎石無效,任它們紛紛落入下方的烈焰中,然後瞬間融化成一滴滴血紅的熔岩。
“煉獄業火?!”李鍾震驚地說道。
“不錯。它是一個非常狂暴的野獸,別的魂源沒有心智,它卻擁有堪比人類的智慧和性格。”申屠炎點頭道:“這還隻是百分之一的業火,就強大到連我都敬畏三分。”
“你沒有將它融入靈魂之中?那你是如何修煉到七階的?”李鍾匪夷所思地問道。
“我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本來我就是九階獵士,被殺之後才淪落為七階凶屍。”申屠炎貪婪地看著下方不時甩動的紫焰觸手,道:“這可是天下絕品魂源呐,可惜它性格太過剛烈,沒有業火刀,誰也降服不了它。”
傳說中人間有九把巔峰魂器,業火刀就是其中之一,也是火係最強武器!
“既然不能將它融入到自己靈魂裏,你為何還要盜它?”李鍾不解地問道。
“就算馴服不了它,不能拿它提升實力,它也是鑄器和煉丹的極品火焰。”申屠炎俯看著下方火海,道:“因盜它,我變成了屍鬼,實力也下滑了兩階,但這一切都值得。”
望著下方熾熱的火海,李鍾不可思議地問道:“這隻是百分之一的業火?”
“天下業火共十股,野牛城得其一股,而它,隻是一股中的百分之一。”申屠炎指著下方的深淵,說道:“對了,野牛城滅亡後,剩下的業火哪去了?”
“還能去哪?全被洪老賊的手下搶去了。”李鍾不想和他再扯別的,轉而看著地上躺著薑峰,道:“說吧,你怎麽樣才肯救他?”
廣袤無際的大荒被巔峰強者們,劃成了九個區,每個區方圓都有幾十萬裏,洪鎮天就是西區三皇之一,統治著大小近千座城池。野牛城就是因為得罪了洪鎮天麾下的一名悍將,才招致滅頂之災的。
申屠炎隨意地打量劇烈顫抖的薑峰一眼,道:“這副軀體內的靈魂,不是不死鳥的靈魂,隻是一道窩囊的孤魂。”
“我知道,如果真是九少城複活,以他妖孽般的天賦和智慧,野牛城恐怕已經東山再起了。”
“那你為何執意救他?”申屠炎問道。
“老天爺既然讓他重生,那他就是野牛城的城主,我必須救他。”
“你讓老天爺去救他好了。”申屠炎獰笑道。
李鍾猶豫片刻,吃力的彎下雙膝,俯下身體,額頭抵在岩石上,跪倒在申屠炎麵前,道:“如果你用我的命,換我這一跪,我寧死不換。如果你能拯救城主,我願終身跪下你的腳下。”
“沙沙,你以為這招對我們有用嗎?”就在這時,一道令李鍾毛骨悚然的熟悉聲音傳來,他猛然抬起頭,驚恐地望去。
不是什麽時候,申屠炎旁邊多出一道可怕的身影,它渾身纏繞著綁帶,雙目猩紅,嘴中獠牙匕立。
它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野牛城遭重創的女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