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 久別重逢

  言上站在光媒的街道對麵，他立在寒風中看著對麵的人來人往。


  他穿著單薄的風衣，在北亞刺骨的冷空氣中他一動不動，他的鼻尖微微泛紅，他天蒙蒙亮就趕了過來，已經在這等了三個小時。


  周圍路過的女孩都會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的五官就想是被雕刻出來似的，立體而英俊。


  他看到一部黑色的沃爾沃停在了停車場，洛櫻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從車裏出來，她把頭發剪短了，剪到了肩膀，發尾稍稍卷了一卷，穿著黑色的大衣，看上去比之前更俏皮。


  聞名從司機座位下來，洛櫻把早餐遞給了他，他直接咬了一口，被洛櫻捶了一拳，兩個人笑著走進了光媒的大門。


  言上的心是真的酸了，他一直隱忍克製，告訴自己與洛櫻沒有緣分，他們之間有著深深的鴻溝。


  可是現在，因為耀晨的電話，一切都攤開了，他是誰，他為什麽離開，他對她的感情，她應該都十分清楚，可是，她卻一句話也沒有。


  言上的心像是被煮沸的水翻騰不已，他要和顧韻之在一起了，他要成為別人的男人了，可是，她怎麽就可以一句話也不提呢？


  他的胸口起伏起來，他衝過了馬路，闖進了光媒大門，他看見了洛櫻。


  洛櫻聽到腳步聲回頭，有過一絲驚訝，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言上抓住她的手就把她拽走了。


  聞名有些茫然，但是他沒有去追趕，他知道在言上和洛櫻的中間，他沒有什麽話語權。


  但是，他知道，如果沒有言上，洛櫻與他之間十分默契融合。


  洛櫻一頭霧水的被言上拽到了咖啡廳，言上對著服務生道：“兩杯卡布奇洛，多奶多糖。”


  洛櫻看著言上，他的模樣有些許變化，比以前的他成熟了許多。兩人就那麽坐著，一個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一個望著滾燙的咖啡。誰都沒有出聲。


  在咖啡館裏，總是情緒在掌握時間，喝掉一杯咖啡的時間，可以是十分鍾，也可以是一個上午，淡淡的、優雅的輕音樂，空中散發著濃濃的咖啡香味，使人留戀往返。


  最是那多情的言語，最是那溫柔的一低頭，最是那低沉的回眸，整個夏天，動之以心，牽之於情。曾經，洛櫻呆呆的看著咖啡，她想起她與言上第一次相似也是在一個咖啡廳，他們在做著聯姻，她混在一堆年輕的女子中，也是這樣的攪著咖啡。她以為我她不會結識咖啡，更不會於他結下不解淵源，甚至單純地以為“咖啡”不過是種形式，一種象征，成熟的標誌，是屬於他人的奢侈品，而我，無關緊要，隻是個旁人，無論自卑，還是其他不可解說的原因。


  “你沒有什麽話和我說嗎？”言上最終沒有忍住，他先開口。他看著洛櫻，那俏皮的短發讓她清爽了許多，她希望石原裏美，曾一度希望自己能成為裏美一般的漂亮，也一直糾結要不要剪成裏美那樣的短發，卻始終不忍心剪掉她的波浪長發。

  “短發很適合你。”言上說，他的眼睛不能離開她，他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遇到她，他就會沒有了思維，沒有了想法，一刻也不願意把目光挪開。


  “是嗎？謝謝，我還一直很擔心剪短了不好看。”洛櫻有些羞澀。


  “很好看，很美。”言上由衷的說。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下。


  “言上，你不要在意，原來的那件事隻是一個意外，不要內疚。”洛櫻柔柔的說。


  “我不能不在意，洛櫻，我要和顧小姐要訂婚了。”言上忽然說。


  洛櫻一愣，她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麽：“恭喜。”


  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老頭兒，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冬天的風是無處不在的。它就像是一個氣球，一會兒跳到你的身後，一會兒躲到草叢裏，一會兒又無影無蹤了。可他又很忙碌，大廳裏，馬路上，大橋底，處處都有它那去無蹤，來無影的身影。


  言上緊緊的捏著手，他的心深深刺痛了：“你除了這個，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謝謝你。”洛櫻說，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言上看著她，洛櫻，我盡量讓每一天充實。隻有讓自己忙碌，才會消退痛苦和無聊。說過一句很經典的話——“我喝酒是想把痛苦溺死，但這該死的痛苦卻學會了遊泳”。我想告訴你的是，痛苦永遠不會因為你的妥協而自動放棄生命，痛苦和無聊是世界上最有生命力的東西。


  我始終無法忘記你。


  “我父親的死不是你的錯，那天就算你不出現，他也可能因為去找我而且避雨出意外。”洛櫻安慰道。


  “人生沒有重來，他最後還是去世了。”言上無法不去責怪自己。


  洛櫻偷偷的看著他，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洛櫻的心砰砰隻跳，不管什麽時候，她隻要看見他，她的心總會漏了一拍，像被電擊擊中一般。


  忽然有人喊到：“下雪了。”


  洛櫻看見窗戶外，雪花落了下來，一片兩片，冬天靜悄悄地來了，初下雪時，往往雪片並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隨風輕飄，隨著風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來越大，像織成了一麵白網，丈把遠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初雪來了。”洛櫻忽然說。


  言上看著洛櫻，她總是回避他的目光。


  “洛櫻，也許以後我們就……”言上沒有辦法說下去。


  洛櫻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雪，她當然知道言上是為了什麽而來，他為了他自己的執念和愛，為了給自己的感情劃上一個句號。


  她不能說什麽。


  不能說：你留在我身邊。


  不能說：不要走。

  不能說：我愛你。


  她隻能說：恭喜。


  言上無法忍受她的沉默，他站起來隔著桌子，俯身，吻上了她蒼白的唇。她並不反抗，隻是一動不動，臉上的不知是冷漠還是驚愕的表情。他淺淺地吻著她，輕輕地吻著她的唇，然後，更深入地探索。


  洛櫻輕輕推開他，四目驀然相對。沒有預想的震驚。沒有預想的驚喜，狂怒。


  洛櫻沒有情緒，她想告訴言上：愛是情到深處人孤獨的靜默，愛是心貼心的彼此懂得，愛是明知會受傷也要奮不顧身地投入。你說，我是你心中美麗的白雪公主，是你快樂的寶貝。你在左我在右，看到你深情的眼眸，傻傻的微笑，深深惹疼我的心。千山萬水終阻隔不斷心貼心的靠近。你說，我欠你一個溫柔的擁抱，這一抱，就是一生。你說，我們的相遇是千年後的久別重逢，相識了很久，今生好不容易把我尋到，一定會用心相守。這個世界都會有太多的變化，隻是希望你是我生命中不變的景致。渴了，水裏有你的滋味；累了，夢裏有你的身影；冥想中，會有你我經曆的點點滴滴。我是你的精靈，我是你的傳奇，總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念的感覺在變濃鬱，愛是心中那份念想關聯著，總喜歡用心底那份溫柔去觸摸你的真實。


  我在路上走著，遇到了你，大家點頭微笑，結伴一程;緣深緣淺，緣聚緣散，該分手時分手，該重逢時重逢;惜緣即可，不必攀緣，同路人而已，能不遠不近地彼此陪伴著，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有時說好要相忘於江湖，卻又總在路途轉彎處重逢。那是因為，當兩人內心方向一致時，怎麽走，都是同路。心懷摯愛的人，才走不成陌路。人間萬般情，但凡能重逢的，都是因為不舍得。


  浮生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雖堪戀，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言上。”洛櫻終於開口：“我們相遇得太早，重逢得太晚。相遇時我們我青澀你稚氣，重逢時已是塵埃落定，責任重重，我們之間是命中注定。我和你相識二十年，從遠久的時光裏就注定了命運，就算日後的重逢和相愛也抵不過玩笑兩個字。”


  “我不愛顧韻之。”言上看著洛櫻。


  洛櫻低著頭看著咖啡，咖啡已經冷了，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我愛的是你。”言上的聲音有些顫抖，洛櫻的心很痛，她想說我也愛你。留下來吧，讓我們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想。


  可是，他看到我，總會想到二十年前吧。


  人生的本真就是經曆，經曆一次次的歡喜，一次次的憂傷；經曆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經曆一次次的歡聚，一次次的別離。


  我們都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可終究還在一起，又怎能辜負這場得來不易的久別重逢？就這樣，不念過往，靜然安好。可好？

  流水裏灑落光陰，一路向東，不停留。人生是一葉扁舟，在時光之河裏不由自主地漂流。

  我們本是不同象限裏的點線麵，卻在超越時空的領域裏莫名的相遇，你回頭看我，我回頭看你…始終要分離。也是終點，我遇上了你，卻要分離。


  我們都是被前因那支令箭擊中的人，批過了宿命，所以有了今生注定的果。走過紅塵道場，願看蓮花次第開放。


  時間的沙漏沉澱著無法逃離的過往，記憶的雙手總是去拾起那些明媚的憂傷。


  總有一個人，原本隻是生命的過客，卻成了記憶的常客；總有一份情，驚豔了你的時光，卻溫柔不了你的歲月。


  洛櫻看著言上，言上的眼眶忽然有些紅：“洛櫻……”


  洛櫻卻是百般不忍心，她不敢看他，她怕她的一眼就會失去所以的堡壘。


  “言上，你終究會喜歡上別人，牽別人的手，吻別人的唇，入別人的懷，而“你愛我”這三個字，終將會和我沒關係。已經路過的風景就不要再打聽，失而複得的東西根本回不到最初的樣子，就當風沒吹過，你沒來過，我沒愛過。”洛櫻緩緩的說。


  她起身而去，與言上擦肩而過，言上抓住了她的手腕，洛櫻的心猛然一震。


  她就那樣站著，沒有勇氣推開他的手更沒有勇氣摔手就走。


  言上第一次變得如此脆弱，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擔心她這樣離開，就像二十年前，他抱著她的脖子，在黑暗中相依為命一般。


  她就是他的光。


  洛櫻狠下心：“言上，如果你不愛顧韻之，就不要娶她，但，也不要來找我。”然後她用力的掰開他的手，洛櫻的淚落了下來，言上的淚也落了下來，言上死死的抓著，洛櫻掙紮了幾下也沒有掙脫。


  “疼……”洛櫻道。


  言上瞬間鬆開了手，洛櫻走了出去。


  假如愛情可以解釋、誓言可以修改，假如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那麽，生活就會比較容易，假如，有一天，我終於能將你忘記，然而，這不是隨便傳說的故事，也不是明天才要上演的戲劇，我無法找出原稿然後將你將你一筆抹去。


  心，一如既往的空蕩，夢，一如既往的遙遠；天，雨瀉了思念，地，濕透了塵緣；燈火，在遠處為誰點燃，影子，拉長了誰的寂寞？若，人生隻是相遇，陌路相逢，我隻記得你擦肩而過的美麗，你就不會闖進我的生活，成了我無法跨越的岸。


  我放下了尊嚴，放下了個性，放下了固執，都隻是因為放不下你。


  洛櫻走出門，她的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言上，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曾有那麽一刻，以為會和你一輩子在一起，我放下了所有的驕傲，遷就你的一切，可還是沒能走到最後，我不會怪你，因為你是我最意外的勇敢，也是不得不放棄的糾纏。


  感情中最令人絕望的事，不是因為愛情結束了，而是因為當一切都結束了，愛卻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