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真的。”北愛委屈得哭了,用力掙脫這些討厭的機器,問華延為什麽,華延依舊麵無表情。
“她沒有說謊。”老男人轉過身來和華延說,華延一再問:“確定嗎?”
“確定。”
“百分百確定嗎?”
“確定。”
“如果她說了謊呢?”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再測一次,重複剛才的話。”
華延看著北愛坐在凳子上恐慌的模樣,他以為她在假裝:“黎北愛,你慌什麽?如果你沒有偷聽我的電話,你慌什麽?你偷聽了為什麽不敢承認?你怕死是嗎?我告訴你,敢背叛我的人,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再重複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老男人沒有耐心再聽華延的話,一手拍著桌子站起來。
“我用我在這裏二十年的經驗保證她沒有說謊。”
老男人奸笑著,令北愛不寒而栗,華延依然不相信,老男人問:“測出來說謊的,沒有人能走出去,如果你還不相信,要用其他手段嗎?”
“不了,她受不了那些,該走了……”華延輕輕握起北愛的手,回想著她剛才說的話,她是真愛他的嗎?他也愛她愛他。
終於活著離開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北愛回過頭,這真是一間奇怪的醫院,牆角長滿了青苔,似乎有些血紅的東西。
“那是什麽……”北愛想要走上前看清楚,又被華延捂著眼睛抱上車,車子顛簸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酒店。
他說要帶她來旅遊,她不想和他說一句話,他也沒有說一句話,送她回酒店就匆匆出去了,隻給她發了一條短信:“等我回來。”
絕望到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了,北愛在酒店裏躺了兩天,哪裏也不想去,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又一次想起那天的場景,她愛到無藥可救的那個男人,從口袋裏拿木倉頂著她的頭,什麽也不肯告訴她。
他和她說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長久的噩夢,在身旁無人的夜裏反反複複糾纏著她,想收拾行李回家,卻怕被他誤會。他可能會覺得她偷聽了他的電話故意躲著他,被他捉回來她連屍骨也不會剩下。
到底有什麽秘密可以隱瞞,從十五歲開始,有了一個秘密,就叫做喜歡。在十幾出頭的年齡裏,談一場比三歲小孩還要幼稚的幻想白頭到老的愛情。原來兩個人肩並肩坐在一起,也會走散。
五分鍾她打了十幾個電話給他,沒有人接,於是她在一個星期裏給他發了幾千條短信。
“華延大哥哥,我真的沒有偷聽你打電話,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可能,那件事情真的對你很重要,你才防著我,我能理解你。”
“華延大哥哥,我愛你很久很久了……我想,也許我們有些誤會……不知道要怎麽說好……”
“華延大哥哥,我,我真的不會出賣你,我發誓,我真的什麽也沒有聽到……”
“當你和我說,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的時候,我以為,站在我麵前的那個人,不是你,可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我的華延大哥哥啊,現在我想到了,你不隻是我的華延大哥哥,你還是華延,你是華延,你的名字對我像神話一樣,我好像愛上了神,好艱難好難過……”
……
很久很久了,他沒有回她的短信,她打字打到手麻,放下手機發出最後一條短信:“我們分手好了。”
最後,北愛的手機欠費了,華延還是沒有回一個電話,默默刪掉所有短信。他是坐朋友的私人飛機來美國的,不敢回電話不敢暴露行蹤不敢讓華順查到自己回了美國。
但是他想她想瘋了,分開後的每天晚上都輾轉難眠,在網上注冊了一個帳號,以陌生人的身份和她聊天:“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她很小很可愛,比我小很多年,像個小孩子一樣,但是現在她要和我分手,我沒有任何理由挽回她,錯了就是錯了……如果,如果可以回到初見,我想捂著她的眼睛帶她走到老……”
“你是華延嗎?”北愛還沒有來得及回複華延,發現自己被拉黑了,聊天記錄都被刪得一幹二淨,找不出任何他愛過她的痕跡。
為了抹去這段痕跡,他甚至發了些違規的圖片,帳號很快就被封了,沒有再收到她的信息,他和她消失得一幹二淨的愛情。
他要做什麽,隻有他自己和他心裏的鬼知道,紙醉金迷心如死灰浮浮沉沉又一天,和她分開第七天。
其實他來美國的目的很簡單,聯係自己在黑道上的朋友,找一個帥到傾國傾城的小混混,把那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女孩約到美國,找一個無人的角落把她肚子裏的孩子打掉,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和他搶家產。
可是,他有時候也會疑惑,他一個人,這麽多錢,為了什麽。
他一個人,沒有勇氣沒有臉回去見她。再一次從噩夢裏醒來,是在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又一次夢見她絕望的眼神,他內疚到想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勇氣拿起木倉崩了自己。
一夜無眠,第二天接到電話,那個女孩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他沒有太開心,也沒有太難過,拿什麽祭奠他的愛情。
華順下了死命令,動用黑白兩道的關係查了幾個月一無所獲。即便他能通天,他的親生兒子青出於藍勝於藍,所以他永遠也查不出是他的親兒子為了得到他的全部家產而害死了他的第二個孩子。
有時也會想起,那場愛情,一切從利益出發。
仿佛久別重逢,在一個寂靜的深夜,他推開房門走進來,帶著遠方的風,和她從未見過的風景,再一次回到她的身旁,吹吹就散了。
北愛雙眸緊閉,用柔軟的被子包裹住自己,抱著一隻同樣安靜的小白熊,沒有發覺華延回來了。
悄悄循著水聲走去,推開浴室的門,華延半臥在浴缸裏,顯出十分疲憊的模樣,彌漫的霧氣令她看不清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情深。
“小孩,你的鞋子呢?”
“鞋子?”北愛低下頭,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穿拖鞋。華延笑了,伸出手拉著北愛,一瞬間她的睡衣變得濕漉漉的。
“忘了穿鞋子就再洗一遍吧。”
華延用手指束住北愛的頭發,以防她的頭發弄濕,速度之快令她沒有辦法站起來。
“華延你這個流氓。”
“流氓就流氓,黎北愛,如果你能找出第二個比華延更愛你的流氓,我把自己變成紳士。”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
北愛好不容易掙脫華延的懷抱,氣得伸出手打華延,啪的一聲格外清脆,他的臉仿佛紅了。這個男人沉默了一會,把浴|巾遞給她,她卻轉過身去,回過頭看到他依然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