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日常三
不知從何時開始,餘陰處置公事的書房裏,總會時常傳出些異樣的尖叫,每每讓來不少前來稟報要事的穀中人暗自納悶。
隻有個別的知情者才知曉,發出尖叫的其實是餘陰身邊的兩個侍女,一個名為弄清,一個名為弄影,至於讓她們兩人如此有失禮數的原因,其實和被餘陰趕去學堂的十全十美兩兄弟有關。
弄清弄影雖是練家子,可也怕尋常姑娘所畏懼的蛇蟲鼠蟻,而最近,餘陰的書房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出現這些東西,有時是活的,有時卻又是死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兩個被雲生白用半年時間就寵壞了的十全十美。
讓人將今日份的活蛇捉出書房,弄清便按奈不住的向似乎沒把這些惡作劇放在心上的餘陰抱怨了起來。
“頭領,您看這兩個混小子,每天這麽給你搗亂,你也不想著管教一下?”
手裏拿著一本書,正漫不經心翻閱的餘陰,不急不慢道:“穀內學堂裏的先生,足以管教他們,又何必輪著我操那份閑心?”
弄清:“可是,你看他們兩兄弟,每天都敢往你的書房裏扔這些嚇人東西,擺明學堂裏的先生壓根管教不了他們。”
“別著急,先等等.……”餘陰隨口應道。
“等什麽?”弄清好奇道。
合上手裏的書冊,餘陰突然露出了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卻看得弄清和一旁聽她們交談的弄影一陣惡寒。
跟在餘陰身邊多年,弄清弄影很清楚當她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擺明是準備坑人了,而且是打算狠狠的坑上一把,讓對方餘生都以此為戒的那種。
“所謂教不嚴師之惰,正好我覺得學堂裏的那套三綱五常太過迂腐了些,等他們這兩個小子越鬧越凶,我好連著學堂一鍋端了。四位長老這麽多年來一直反對我動學堂,要是不找個借口,就算長老那邊我能壓住,那些張口閉口之乎者也老先生們估計能掀了這雲花穀。恰好這兩個小家夥給了我個機會,就先讓他們快活的蹦躂幾天。”
看著餘陰笑著說完了她的謀算,弄清弄影識相的閉上了嘴,她們自覺還太過年輕了些,差點忘記了,她們眼前這位,可是半點虧也吃不得的,又怎會無緣無故忍讓兩個混小子?!
伸了個懶腰,從紅案後走出,餘陰想起什麽,又問了一句:“對了,掌管這雲閣進出的是誰來著?”
所謂的雲閣,便是餘陰此時身處的書房,所在的樓閣,也是穀主雲生白居住的地方,同時更是雲花穀的機要重地,平時隻有餘陰、雲月半,便隻有無機和七魂,以及一些信得過的侍者出入。
雲閣的掌管權在雲生白手中,弄清弄影並未覺得,餘陰不知掌管雲閣出入的管事是誰有什麽奇怪的。
弄清如實答道:“之前是藏書閣的宋老兼管,後來這掌管雲閣出入的差事,便給了嶽管事,領頭你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餘陰摸了摸下巴,道:“看來之後不光要整治學堂那邊,這雲閣也需下番功夫改上一改,要是以後誰都能放入這雲閣來,還要什麽出入的管事?”
經餘陰這麽一提點,弄清才後知後覺道:“.……按理說那兩兄弟是不能進入雲閣的,而且嶽管事內功深厚,有誰出入這裏,他應該一早便知曉才是,怎會三翻四次的放他們進來?”
弄影接話道:“是否將此事稟告穀主處置?”
“這等小事,還是不要勞煩他了,你們無需多言,我自有分寸。”
丟下這些話,餘陰扭頭出了書房的門,弄清追上去問:“頭領,你要去哪兒?”
餘陰想了想,才道:“去藏書閣。”
弄影:“要什麽書,我等去幫你取來就是。”
“我要的書,你們可取不來。”
笑了笑,餘陰徑直下了雲閣,朝著西北方向的藏書閣趕去。
走到半路,花大王不知從哪兒衝了出來,徑直落在了餘陰的肩膀,撒嬌似的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挑了挑花大王的鳥嘴,沒等餘陰重新邁開步子,旁邊又衝出來了個佝僂著背,白發蒼蒼的老頭,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雲花穀內的機關師孟師傅,每當見他氣勢洶洶的來攔路,穀內的人都明白,孟師傅八成又是來找餘陰給他尋徒弟的。
可是已將頗有些天賦的蘇二給了孟師傅做徒弟,餘陰想不出他所謂何事,正打算詢問,孟師傅卻略帶惱意的開口了。
“頭領丫頭,你給我尋的徒弟,跑了。”
餘陰頓了頓,疑惑道:“.……蘇二跑了?”
孟師傅:“自然,你就給尋了這一個徒弟,除了他跑了,還能是誰跑了?他跟著副穀主,還有鴻羽樓的千金,以及前陣子穀裏的客人,昨天夜裏就從穀裏離開了,說是要去京城。”
“.……當真?”
聽到這個消息,餘陰並不是太意外,有付六鼓動,雲月半和蘇二那兩個家夥很有可能會一時頭昏,偷跑出雲花穀,至於閑不住的樓俏之,會早早的離開雲花穀去找些新樂子,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孟師傅:“我老頭子親眼所見,那還能有假?!”
“.……既然是親眼看到了,那孟師傅你為何不攔著他們?”
孟師傅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嗡裏嗡氣道:“.……我當時在溪邊借著月色試驗新機關,忘了出聲。”
餘陰:“.……”
孟師傅是個機關癡,經常會做些比較脫線的事,對此,餘陰也不覺得意外,隻是略感心塞,付六明目張膽的把雲月半和蘇二拐走,擺明是為了逼她出穀。
雖然可以暫且不考慮付六想引她出穀的真正意圖,她實際上也想出穀去京城看一看,也好過在穀內做井底蛙,但是長老那邊可就比較難辦了,更何況長老們最近謀算的事,讓她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這個節骨眼上,她實在不想著了那些長老的道兒。
將雲月半他們擅自出穀的事,差人稟報給雲生白,餘陰繼續頭也不回的趕往了藏書閣,她想要搞清楚,長老們究竟在謀劃什麽。
雲花穀的藏書閣,有著數以千萬計的書冊,平時隻有宋老一人打理,卻打理的井井有條,誰人要什麽,宋老閉著眼睛都能找出來。
宋老本是位老婆婆,可她不喜歡穀內人稱她為婆婆,所以人們都叫她宋老。
“你已許久沒來了,此次前來是要找什麽?”
宋老堵在門前,並未第一時間讓開路讓餘陰進藏書閣。
餘陰沒打算遮遮掩掩的,直接道:“宋老,七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的性命為何與我有關?”
“.……你從哪裏聽說的?”
宋老的臉色明顯變了,看著餘陰有些欲言又止,可餘陰沒回答,倒是窩在她肩膀的花大王挺了挺胸膛,邀功似的咕咕了幾聲,吸引了宋老的注意力。
看了看嘚瑟的花大王,又瞥了眼神色如常的餘陰,宋老道了一句:“有時候老身真懷疑,你的這隻肥鴿子可能真的是成了精,有它在,山上的那四個老東西還沒開始算計你,你倒是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餘陰:“這麽說,宋老當真知曉七姐的事了?”
“跟我來,我不便多說,你自己來看。”
丟下這一句,宋老轉身帶著餘陰進了藏書閣,一直登到了頂層,從最隱晦的角落,拿出了一本布滿蛛網和灰塵,甚至連書名也沒有的發黃書冊。
抖了抖書冊表麵的灰塵,餘陰隨手打開書冊,很快將書冊的內容翻閱了一遍,麵色如常的合上了書冊,似笑非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世上竟有以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子,作為為解藥的毒。宋老,你說我是萬裏挑一呢?還是真的倒黴到家了?”
意識到那幾個長老恐怕是想讓她作為七魂的藥引,餘陰竟不怒反笑,好像完全事不關己,宋老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她一直覺得這丫頭心思費常人,隻是對七魂身上的毒解釋了起來。
“這毒查無可查,保留的記載隻能追溯到前朝王族,據說是娘胎裏帶的,而七魂除了老穀主,也沒人知道他的來曆,穀中人傳言他是在繈褓中時被人扔到了荒地,老穀主機緣巧合下撿到,養在了穀外,偶爾幾個長老會輪流出穀照看七魂一二,後來等長到十八,老穀主才將他帶回了雲花穀,之後由四位長老共同教授武藝。而老穀主據說雖然想盡了法子,但也沒法用普通的法子解這種毒,隻在離穀前留下這本書冊,說是隻有純陽之女可解此毒,不然那幾個老東西也不會將注意打到你身上。”
宋老歎了口氣,似是有些惋惜。
餘陰挑了挑眉,道:“怪不得當年我入穀時,四個長老本是反對,後來老穀主報了我的生辰,他們才又改口讓我留了下來,沒想到,他們竟然是早早的將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勾唇笑了一聲,隨手把書冊扔到一旁,餘陰的情緒似乎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
宋老則道:“你們正巧相契合,也許正是天意,四個老東西沒道理不會留下你,這群老頑固總喜歡做這些天殺的蠢事,不管想何種法子,他們定會逼你就範,雖與我無關,但老身還是想提醒你一二。”
餘陰看著麵色陰鶩的宋老,若有所思道:“.……說起來,要是讓長老們知道了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恐怕會來找你的麻煩。”
“哼,這幾個蠢老頭,也隻不過會在穀內耍耍威風罷了,他們要是有膽子惹我,這些年也不會隻在道觀裏發黴了。”
宋老冷哼著,完全不把長老們放在眼裏,餘陰啞然失笑,她忽然想起來穀內一直在流傳的傳聞,傳說當年宋老年輕時,是出名的美人兒,四位長老當時更是為了她爭的頭破血流。
思及四個長老一直在她心裏留下的古板印象,餘陰莫名有些想象不出當年究竟是怎樣的一副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