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青王府篇之 分別
怪婆出殯的當日,青王趙辭安突然遣散了院子裏的一眾鶯鶯燕燕,姑娘們或哭哭啼啼,或大喊大鬧,都不願意離開青王府這個金窩窩。
可是王府的護院們一字排開,堵在王府的大門,任憑那些姑娘們撒潑耍賴,也扭轉不了青王的決斷。
在掛著白帳的府門前,被趕出府的姑娘們哭的撕心裂肺,雖說兩件事並不挨著,但任外人看來,這群姑娘所哭的,卻是喪事。
這幾日,餘陰一直留在青王府,雖說青王妃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但她好歹想送一送不知想掩蓋何事,不惜自盡的怪婆。
怪婆的棺材出府後,餘陰本想跟上去,卻被解了尋仙丹的毒後,氣色大改的青王叫進了院子。
“你這就走了?”
瞟著已褪下王府下人衣衫,換上了一身黑色勁裝,恍惚間似乎與某人的身影重合的少女,青王不由有些恍神。
“怎麽?王爺舍不得我,打算多留我幾日?”餘陰笑著調侃道。
青王道:“本王倒是巴不得你趕緊離開,隻是本王向來恩怨分明,你不是想知道孟清淑的死因?看在你救了本王和硯兒的份上,倒是可以告訴你,她是自盡而死,你見過慈心庵裏的那兩個孩子,為何尋短見,你應猜的出來。”
餘陰笑了笑,沒有說話,這讓趙辭安意識到這小丫頭似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而且恐怕她所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是硯兒告訴你的?真是傻小子,那種要殺頭的事豈是能隨便說出去的?!”歎了口氣,趙辭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餘陰沒接茬,隻是道:“聽聞當今皇上,每年仲夏都會帶上一壺好酒到先太子的廢府走上一遭,且不讓人跟隨,試問若是王爺你,會時不時去曾經想要殺死自己的仇人那兒祭奠一番嗎?”
趙辭安:“你是說……”
“言盡於此,告辭!”
話不多說,餘陰扭身出了院子。
隻是剛跨出院子,迎麵就碰上了不知在外麵等了多久的趙青硯。
“你何故在此?”餘陰問他。
趙青硯道:“你要走了,我想送送你。”
“我隻不過是去送一程怪婆而已。”餘陰淡淡道。
“可是你最後還是要走。”
隻要這人出了王府,絕對會立馬沒影,以後天南海北,趙青硯知道他恐怕很難再見到她。
兩人沿著一路的紙錢穿過江雨城,跟到了墓地,這時怪婆的棺材已經吊進了墳裏,隻是還沒來得及填土。
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餘陰隨手扔進了怪婆的棺材蓋上,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站在她身旁的趙青硯看著那被新土一層層掩蓋的棺材和布包,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過是一隻玉鐲,物歸原主而已。”
下意識摸了摸空空蕩蕩的手腕,餘陰似是知道趙青硯想問什麽,顧自解釋了一句。
說完,她扭身走向遠處的聞大夫母子,他們此刻正遠離人群,默默地給一座孤墳擦拭墓碑,供上果品。
墓碑上的字已經看不太清,隻隱約能看到百裏二字,這個姓氏雖然在大贏並不多見,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
聞大夫神情淒然,祭奠過後,見餘陰靠過來,並未多寒暄,隻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墓地。
薛七沒走,見餘陰盯著墓碑看,便道:“這是我娘的親生女兒,姓百裏,名喚雲音,我娘說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而且很聰慧,隻可惜七八歲時染了重病,就這麽沒了。”
餘陰:“這麽說你不是親生的?”
薛七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可以說的,坦然道:“我是我娘在大贏邊境撿來的。”
說到這裏,已經走遠的聞大夫見薛七沒有跟上來,便喊了一聲,薛七連忙答應,快步追了上去。
烈日下,薛七連忙撐了把紙傘給聞大夫遮陽,自己卻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驕陽之下,兩人相攜離去,背影漸漸模糊。
趙青硯突然道:“你為何叫餘陰?”
“覺得這名字不吉利?”餘陰將視線從薛七母子身上收回,瞥著趙青硯,淡然一笑。
“沒,就是覺得.……”
趙青硯沒能說下去,遠處牽著兩匹馬的雲月半,發出的呼喊聲打斷了他的話。
“世子,就此別過。”
餘陰丟下這一句,迎上雲月半,翻身上馬,拽著韁繩掉轉馬頭就要離開。
“等一下.……”
趙青硯一時衝動,奔上去攔住了餘陰的去路。
“還有何事?”餘陰笑問。
趙青硯:“.……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餘陰沒應聲,隻搖了搖頭,揮起馬鞭,揚長而去。
“等等我。”
雲月半連忙追了上去。
等餘陰和雲月半一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算命先生,捋著明顯的假胡子,對一臉落寞的趙青硯,笑眯眯道:“聽說過一句話沒有?叫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
趙青硯皺起眉,道:“何意?”
那算命先生道:“再送你一句話,與其拜神佛,不如尋雲花。”
趙青硯打量著算命先生,一時沒說話,隻一把拽掉了他的假胡子,怒道:“你不就是餘陰的那個假表哥白剽?裝神弄鬼想幹什麽?”
“嘿~,你這小子,怎麽突然這麽機靈了?”
白剽索性把帽子也摘了,繼續道:“看在我們是同門師兄弟的份上,本想幫你一把,你怎這般不領情?”
趙青硯:“誰和你同門,少忽悠我。”
白剽:“難道你師父不是鍾山老道?從你的身法我就看出來了,他沒少教你真功夫,可惜你還太嫩,尚未把他的功夫運用純熟。”
“你怎麽知道我師父?”趙青硯盯著白剽,眼底帶了幾分的戒備。
白剽不耐煩道:“說了我是你同門師兄弟,你這小子怎麽聽不懂人話?師父是不是常常提個不成器的家夥,總喚大白?那就是我。”
趙青硯一臉鄙夷地盯著白剽:“你就是那個天天偷師父銀子去喝花酒的孽徒大白?”
“.……天天去喝花酒的是師父,銀子被偷的那是我,那老頭子在我不在的時候都跟你們說了什麽鬼東西?!”
白剽氣呼呼的辯駁,恨不得立馬就去找那老頭子算賬。
趙青硯懶得去分辨白剽和師父的恩怨,想起剛剛他的話,便問:“那你剛剛說的,與其拜神佛,不如尋雲花,是什麽意思?”
白剽沒好氣道:“你可算是記起這一茬了,你不是要找那個小姑娘?聽好了,她來自雲花穀,隻要在江湖上打聽打聽,你就能找到見她的法子,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別怪我沒提醒你,她可不是好惹的,當初小小年紀就憑一己之力.……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你不必知道這些,總之,你小心著些。”
“你為什麽會告訴我她的來曆?”趙青硯並不覺得白剽會有這麽熱心。
“為什麽?你可以去江湖上打聽打聽,我浪裏白剽向來有仇必報,那小姑娘和他們的副穀主之前可是坑了我一把,以後碰見就是冤家路窄,我雖然沒法對他們出手,但是給他們找點事兒還是能辦到的,師弟,你別的不行,死纏爛打倒是跟師父學了個通透,有你在,那小姑娘以後的麻煩肯定多著呢,努點力,我看好你哦!”
衝趙青硯拋了個媚眼,白剽嘚瑟的笑了笑,一臉狡黠。
趙青硯:“.……滾。”
另一頭,在太陽落山前,餘陰和雲月半兩人便出了江雨城。
這一路,雲月半都沒尋著說話的機會,欲言又止的模樣餘陰一直看在眼裏,直到出了江雨城的地界,她才開口道:“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我之前好像看到了思安郡主,不過我聽旁人都喚她聞大夫,不知是不是我認錯了人。”雲月半拽了抓頭發,透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
“你沒看錯,確實是思安郡主。”
餘陰頭也不回,慢悠悠的驅著馬走在前麵,波瀾不驚。
“.……那她不就是你……”
像是顧忌著什麽,雲月半並沒有說下去。
餘陰:“國已滅,前事已了,恩情亦絕,如今我既不姓百裏,也不喚雲音,雲月半,你說話不必這般小心。”
扭頭衝娃娃臉少年笑了笑,餘陰眼底並無半分的陰霾,雲月半不由跟著笑了,又恢複了本性,喋喋不休的開始向她傾述這幾日來,他又研製了哪些千奇百怪的毒藥。
提起毒藥,餘陰想起一事,便道:“你前些日子給紅紗下的蛤蟆毒,已被人解了,有空時,可以再精進一些。”
“可老哥應該不會喜歡這東西,不一定會配解藥給我。”
雲月半用毒的天分極高,總是時不時弄出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毒藥,雲生白不得不時常配置解藥以防倒黴弟弟闖下大禍,一來二去,自然也談不上讚成雲月半配毒。
餘陰:“對於那些極珍視相貌的人來說,這毒往往會派上大用場,解藥的事,我會與穀主商議。”
“真的?”
雲月半立馬高興了,他自知,比起他,老哥往往更會聽餘陰的勸,有時他犯了錯,也往往是餘陰去求情,效果每每都不會讓他失望,以至於他之所以如此偏愛配毒,與餘陰的慫恿及庇護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試問一個沒名沒分的小姑娘,怎會在魚龍混雜的雲花穀內擁有比副穀主更高的話語權?沒有人說的清楚,可是身為雲花穀人大都有一個自覺,就是雲月半與餘陰這兩個人,一個擅使奇毒,一個擅用詭計,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很少有人會嫌命長去招惹他們。
不過,總有些家夥嫌自己活得太安穩,想要找些不一樣的樂子,這樣的人,對於餘陰和雲月半而言,超乎想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