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王府篇之 開藥
江雨城內有座雨升客棧,地方不大,可價錢公道,老板錢十為人豪爽,凡事付不出房費的,隻要留下名號,寫下字據便可賒賬,因此路過的江湖中人總愛在此留宿,客棧的生意也算紅火熱鬧。
可是江湖人大都血性,一言不合便拳腳相碰,非要拚個孰高孰低,客棧內的桌椅板凳總要時不時換上一換,隻要照價賠償,老板倒也見怪不怪,不甚計較。
一大早,客棧的二樓傳來異樣的叫罵聲,似是憤怒,又像是在哭鬧,老板錢十爛醉一夜,正要回屋補覺,聽到二樓的響動也沒覺得奇怪,隻喚手下的小二去看上一看,隻要沒鬧出人命,記下損壞物什便可。
小二領命跨上二樓,小心的敲開了發出怪聲的那間客房。
開門的是個娃娃臉少年,他看了眼小二,沒好氣地問了一句:“有何事?!”
小二討好道:“我們老板聽到您屋子裏有怪聲,便差使小的來問問可有需要幫襯的地方?”
少年將門拉開了一些,道:“我表哥在發酒瘋,剛剛睡下,若是無事就別來打攪。”
小二探頭從少年開的門縫裏看向房內,一眼掃過完好的桌椅板凳,又瞟了眼床榻上那個蒙著臉,露出大半截身子的男人,發覺確實沒什麽事,便幹脆的退下了。
等小二一走,雲月半連忙把門關上,快步走到床榻下,一把掀開了被子。
被子下的人睜著眼睛,眼底閃爍著一抹怒意,正是白剽。
白剽僵硬的動了動嘴,可是完全沒有發出聲音,反而流出了一抹不忍直視的哈喇子,雲月半不由嫌棄的別開了眼。
“別費力氣了,管你武功如何高強,我這軟筋散可還從沒失手過。”
雲月半似是在勸慰,但話音裏難掩嘚瑟,白剽臉漲的通紅,顯然是被氣的不輕,可就像少年所說的,武功再高強,中了毒沒法動彈也是白瞎。
饒是老江湖如白剽,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這幾日本就對這個來曆不明的雲胖有所防備,吃食都未曾經他人手,怎會突然中毒?!
房門再次被敲響,雲月半連忙用被子將白剽重新蒙上,快步走到門後,衝門外喊了一聲。
“誰啊?少爺我睡著呢?!”
門外傳來一抹輕笑:“睡在門後邊倒也算是一種能耐。”
雲月半認出了這聲音,連忙打開了門,將人放了進來。
“你怎麽才來?那邊王府的事擺平了?”
“不會那麽快,你著什麽急?”
餘陰隨口應了一聲,抬步走到床榻前,一把扯掉了被子,看到了被子下渾身僵硬的如木頭一般的白剽,不由挑眉笑了。
“你給他用的是軟筋散?”
雲月半:“這次出來帶的藥不多,我又打不過他,想來想去還是軟筋散最合適。”
餘陰問:“通知穀主了麽?”
“當然,不過還沒收到回信。”雲月半道。
“解開他吧!”餘陰突然道。
雲月半激動道:“.……什麽?我好不容易才藥倒他,怎麽要解開?”
餘陰:“我要把他帶入青王府,我需要幫手。”
“幫手不是有八素?要這家夥幫什麽忙?”
“八素擅易容,拳腳功夫不行,隻有他在一旁幫襯還不夠,我需要武力更高的幫手,至少留個依仗。”
餘陰此刻的表情已沒有最開始的輕鬆,雲月半也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雖然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給白剽服下了解藥。
緩了一會兒,白剽動了動自己僵硬的手腳,歎道:“這次可真是栽了。”
餘陰:“若是能動了,就跟我走。”
白剽樂了:“我可還沒答應要幫你,就這麽解開我,不怕我對你們不利?”
餘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之所以稱作浪裏白嫖,在江湖上打出了名號,不就是靠著你那副死纏爛打的勁兒?盯上的人沒有被心甘情願弄到手,你又怎肯善罷甘休?”
“你倒是懂我!”
勉強站起身,白剽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倒是把一旁的雲月半嚇得不輕,連忙逃到了房間的角落裏,一臉戒備的盯著他。
白剽故意衝雲月半笑了笑,嚇唬了他一通,才轉而對餘陰試探道:“也就是說,隻要我幫你,你就心甘情願跟我?”
餘陰笑了,意味不明道:“那就要看你的真正本意是什麽了!”
白剽聞言,亦無聲的笑了,徒留雲月半在一旁一頭霧水,不知這兩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出了房門,雨升客棧內已漸漸熱鬧了起來,樓下已有不少客人,這裏出入的大都是江湖客,唯有兩位少年有些格格不入,他們見到樓上的餘陰和白剽,連忙收回了視線,裝作在喝茶。
餘陰和白剽倒是目不斜視的出了雨升客棧,兜兜轉轉走了一段距離,最終在一間藥坊停了下來。
“你在這兒稍等,我去去就來。”餘陰將白剽獨自仍在門口,顧自走進了藥坊。
藥坊內,掌櫃撥著算盤,懶懶打著哈欠,見到餘陰進來,隻漫不經心的隨口問了一句:“抓什麽藥?”
餘陰喊道:“掌櫃的,稱一兩黃連,二兩白芷,三錢黑參,四錢紅花,再加一斤雲實,一分不能多,一分亦不能少,多一分砸了你的店,少一分讓你入鬼門關。”
旁邊的小夥計一聽,這不得了,一大早就有人來鬧事,連忙拎著掃把衝了出來,想要趕人,掌櫃的嚇得連忙甩開算盤,直接將小夥計撥到了一邊,反而誠惶誠恐的向餘陰拱手行了一禮。
“小夥計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東西馬上就給姑娘您預備,不過這藥方可否給在下看一看?”
餘陰沒有多說,從袖口內掏出一張紙遞了出去,掌櫃連忙打開看了一眼,之後便小心翼翼問道:“雲實需要補貨,兩日後還請姑娘再來取藥如何?”
餘陰眼也不眨道:“兩日太長,明日還是這個時辰,我會來這兒取藥。”
說完,餘陰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藥坊。
小夥計在人走後,納悶道:“掌櫃的,雲實我們不是還有?為何要跟她說缺貨?!”
“去去去,就你話多,幹活去。”
掌櫃的將小夥計趕走,轉而小心的將餘陰遞過來的所謂藥方小心收好,忙不迭從後門離開,直奔江雨城外。
藥坊之外,街市上一片混亂,餘陰一眼瞥到遠處兩個罪魁禍首,不由頭疼。
“你來藥坊做什麽?”
薛七就等在藥坊的石階前,見餘陰出來,忙讓開了路。
餘陰:“當然是做該做之事,話說你在這兒挺自在,你家世子忙著惹事,你倒也不攔著!”
薛七:“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世子,以他的性子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我可沒能耐攔住他,更何況你那位白剽表哥也不過是在逗著他玩兒,我為何要攔?”
餘陰淡淡一笑,瞥了眼逗貓一樣遛著趙青硯的白剽,等了一會兒,見他們依然沒有罷手的意思,扭頭便朝著王府的方向趕。
“世子,別玩兒了,阿翠可是已經準備回府了。”
薛七衝遠處喊了一聲,不等回應,便忙不迭的追上了餘陰。
薛七問:“你是準備把你那位所謂的白剽表哥帶進王府?”
餘陰:“是又如何?”
“除了美人,王爺可不喜歡旁人呆在他的院子。”
薛七言下之意就是王爺不一定會同意餘陰將人帶入府裏,餘陰卻道:“你怎知他打扮起來不是美人一個?”
“打扮?”
想到某種可能,薛七不由暗自打了個冷顫。
“紅紗姑娘如何了?”餘陰問道。
“她?”
薛七狡黠一笑,故意道:“她還能如何?自然是溫柔可人,對世子百般體貼。”
他意在激惹餘陰的嫉妒心,可是後者顯然並不打算入套。
眯起眼,餘陰笑嗬嗬道:“原來感情這麽好?那他們圓房了嗎?”
薛七沒想到餘陰會突然來這麽一句,被噎的夠嗆。
餘陰樂了,又道:“別總想著從我身上找破綻,我進王府的目的本就不是衝著他,你應該更多的想一想如何保住你家世子,而不是總耍些小聰明。”
“你究竟是什麽人?”
薛七被戳到痛楚,不由泄氣,忙收了臉上的笑意,認真問了一句。
餘陰反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和青王世子究竟師承何處?”
薛七連忙搖頭:“這個是門規,我不能說。”
餘陰攤了攤手,道:“我亦如此。”
“嘖,那你總該能告訴我怎麽解尋仙丹的毒?”
薛七明顯有些急躁,直接跨到餘陰的前麵,攔住了她的去路。
餘陰配合著停下步子,道:“這麽說,你是相信我的話了?”
薛七:“我娘確實在世子的糕點和膳食裏發現了尋仙丹的毒,但她無計可施,而且我娘說尋仙丹也沒法中途戒掉,否則毒會很快侵蝕五髒六腑,讓世子出現異狀,隻能暫且這麽拖著,嘖,到底還是我大意了,本以為王爺才是目標,沒想到連世子也被盯上了。”
薛七到底是個隻有十幾歲的少年,無論平日看起來多麽的聰慧老練,到了這種無能為力的生死關頭,多少還是露出了些許的迷茫不安。
餘陰的視線越過薛七,看向從遠處快步走來,見她看過去,卻又放緩了步子,一臉別扭的紅衣少年,猶豫了一瞬,才低聲似是安慰般的對薛七道了一句:“無須擔憂,你家世子臉上可看不到半分的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