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王府篇之 青王
等了一會兒,聽了聽周圍有無動靜,阿翠繼而站起身,借著不知何時爬入了屋內的月光,隔著紗簾,看了一眼少年世子。
薄被歪歪斜斜堆在床的裏側,少年世子人還在睡著,雖說正值盛夏,可夜裏還是有些涼的。阿翠輕手輕腳的扯過裏側的薄被,小心的給少年世子蓋上了一點,掖了掖被角,便轉身往屋外走。
隻是剛走兩步,身後慢悠悠的傳來獨屬少年清亮的聲音:“去哪兒?”
阿翠像是冷不防被嚇得不輕,失口叫了一聲,捂著心口重新轉過身,她順了口氣才心有餘悸道:“世子您沒睡啊?!我就是去喝口水。”
“喝水?不許去,本世子說讓你在這兒守著,就要在這兒守著。”
阿翠道:“喝口水也不行?”
“不行。”
“那上茅廁呢?”
不提茅廁還好,提起茅廁,少年世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今兒剝蓮子那一遭,事後薛七跟他說這小丫鬟來院子前壓根沒上過茅廁,他便知被耍了。
可他堂堂青王世子哪能承認自己被一個小丫鬟給耍了,隻能略過這一茬,怒道:“給本世子滾過來。”
見少年世子真的惱了,阿翠識相的應了聲是,乖乖的又跪回床邊。
少年世子這才滿意,翻了個身,被子掀開了些,阿翠猶豫了一瞬,才掀開紗簾,將薄被拉正。手上掖著被角,阿翠的視線卻落在世子後頸靠下的地方,那裏隱隱約約有一塊淡色的胎記,若不是他翻了個身,中衣掀開了一點,不細瞧恐也難以發現。
少年世子很快察覺到身上的視線,沒好氣道:“看什麽?”
阿翠聞言,平靜的收回視線,道:“看世子好看唄。”
以阿翠的身份,說這話談得上是冒犯了,本以為少年世子至少會斥上兩句,誰知等了半天,少年世子都沒再說話。
阿翠不由奇怪,再抬眼看過去,隻見少年從耳尖至脖頸居然已經變得紅彤彤的,像是染上了朱砂。
阿翠:“……”
天徹底放亮,阿翠悄悄地打開門出了院子,直奔管家那兒。
直至朝陽升起,阿翠才慢悠悠的打了水回來。
回來時,世子已經醒了,坐在床邊眼瞅著阿翠進來。
“去哪兒了?”
阿翠眼睛瞥了瞥手裏端著的銅盆,道:“給世子您打水來洗漱。”
趙青硯看了眼盆裏的水,沒說話。
阿翠把盆放下,把布巾浸了水又擰幹,轉身遞給趙青硯,後者沒接,隻涼涼地看著阿翠,顯然不打算配合洗漱。
“要不先更衣?”
阿翠把布巾丟回盆裏,轉身拿過一套衣衫,也不等趙青硯回應,利落的給他穿好,繼而重新擰好布巾遞了過去。
趙青硯依然沒接,並不打算搭理阿翠。
阿翠也不管那麽多,抬手就把布巾呼到了趙青硯臉色,一通亂擦。
“給我住手。”
趙青硯氣急敗壞的扯開臉上的布巾,見阿翠依然是一臉無辜的模樣,就更氣了,打眼瞅到手裏的布巾,抬手就呼回了阿翠的臉上,有樣學樣,以牙還牙,一通亂擦。
阿翠也不躲,就任少年擦拭,等他發泄完了怒氣,才掀開臉上的布巾,揉了揉被布巾喇的發紅的臉,將布巾扔回了盆裏,之後又麵無表情地拿過一把木梳。
阿翠執著木梳道:“世子,我給您梳頭,一會兒您還要去見王爺呢。”
提起青王,趙青硯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股氣堵在喉頭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他氣鼓鼓地起身坐到銅鏡前,隻狠瞪著阿翠。
阿翠視若無睹,有條不紊的給耍脾氣的少年世子弄好了洗漱的活兒,陪著他用完了早膳,又溫習了會兒功課。
隻等著晌午的時候,阿翠跟著世子才來到了青王爺的院落。
青王爺的院落裏不是一般的熱鬧,眾多鶯鶯燕燕大都持著聲鉉樂鼓,嬌聲笑語,堪比青樓樂坊。
鶯鶯燕燕圍作一團的主位上,一位打扮豔麗的姑娘懷裏斜靠著個中年男子。
那男子雖劍眉星目,相貌英俊,眉眼間卻有股明顯的病色。
世子遠遠的喊了一聲父王,男人揮開一旁給他喂酒的姑娘的手,微微笑了笑:“硯兒,功課如何了?”
“孩兒都會了。”世子來到男人跟前,恭敬道。
青王點了點頭,開始考校。
阿翠的心思不在青王和世子身上,對這一院子的鶯鶯燕燕倒是很好奇。
院子裏的年輕姑娘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個個漂亮非常,其中最出挑的,要數青王旁邊一個懷抱琵琶的姑娘。
姑娘看起來十六七歲,稱得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阿翠看著這姑娘,姑娘卻看著正和青王說話的世子。
而世子一邊應對著青王的考校,時不時也瞟向那姑娘幾眼。
少男少女的心思是最好懂的,阿翠的視線在世子和姑娘之間轉了一個來回,悄然的低下頭,遮住了眼。
考校的差不多了,青王挺滿意,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世子腰間,笑吟吟地問:“你腰間的玉佩呢?”
世子瞥了一眼身旁的阿翠,笑了笑:“回父親,沒了。”
“什麽叫沒了?”青王依然笑吟吟的,世子的小動作卻都收在眼底。
“不知道被哪兒的野貓叼走了。”世子道。
青王轉而看向阿翠:“硯兒說的,都是真的?”
阿翠慌忙跪下:“回王爺,奴婢名阿翠,昨天剛進府,不懂規矩衝撞了世子,世子一時氣急便把玉佩砸給奴婢了,奴婢不敢有歹念,一早便把世子的玉佩交給了林管家,等著世子什麽時候氣消了,管家想必就把玉佩還給世子了。”
青王調侃道:“本王當這府裏真的出了什麽野貓,原來,硯兒口中野貓而就是你啊?”
阿翠慌忙磕頭:“請王爺世子恕罪,阿翠知錯了。”
青王樂了:“起來吧,往日也沒見硯兒帶什麽小廝丫鬟來我這兒,今兒倒是破了例了,阿翠,你說這是為的什麽?能說出來,本王就免了你的罰。”
阿翠直起身,看了看青王,又看了看臉色不好的世子,有點猶豫。
青王看了看她額頭的傷,突道:“多大了,會唱曲兒麽?”
“回王爺,阿翠十七了。”
阿翠看了看青王身邊那些坦胸露臂的鶯鶯燕燕,縮了縮脖子,竟往少年世子身後躲了躲,才繼續道:“阿翠不會唱曲兒,隻會給世子當丫鬟。”
青王唇角微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會唱曲兒沒關係,你雖貌不出奇,但可稱得上膚若凝脂,手若柔夷,本王看著心生喜歡,倒不如這樣,本王將你納做妾室可好?!”
趙青硯:“.……”
阿翠不喜反懼,退了兩步,整個人縮在了少年世子的身後,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著青王。
阿翠小心翼翼道:“阿翠卑賤之身,不敢高攀,阿翠還是回王爺剛剛的話吧!”
青王撲哧一樂:“你且說吧。”
“阿翠小時候鄰家有個小胖子,那小胖子常常放狗咬阿翠,阿翠打不過那小胖子,便就領著那小胖子找阿翠的爹爹,爹爹拿著一根棍子一通嚇唬,自那以後那小胖子就不敢再欺負阿翠了,而世子今天帶著阿翠來見王爺您,就好比當時阿翠領著那個小胖子找爹爹撐腰。”
趙青硯:“.……”
青王大笑:“硯兒,這隻小野貓當真是該你的。”
少年世子麵色通紅,不知是臊的還是怒的,忙領著阿翠告退,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後,阿翠一身的熱汗瞬間就冷了,她不知不覺打了個激靈,就聽旁邊少年世子喝了一聲:“還不鬆手?!”
阿翠愣了下,低頭就看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攥在了少年世子的腰間,便忙鬆了手。
夏天的鹹汗刺的頭上的傷口發癢,阿翠轉而從懷裏掏出一方素帕,抬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我爹納你做妾,你為何不答應?”
少年世子瞥了眼阿翠因為早上的布巾,還微微發紅的臉,突然問了一句。
阿翠拿著手帕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少年世子,莫名其妙道:“王爺不是在說笑麽,那阿翠哪能答應,答應了不是鬧笑話?!”
少年世子:“我爹從不說笑,說納你為妾就納你為妾。”
阿翠看著趙青硯一本正經的神色,愣了一下,恍然道:“原來不是說笑,那阿翠現在回去答應還來的及麽?”
說著,阿翠就要往回走。
趙青硯一把把她拉回來,氣不打一處來,道:“就你這個醜八怪還想給我爹做妾?做夢吧你!”
“不是世子你說王爺不說笑的,既然是真的,給王爺做妾,那是阿翠天大的福分,世子您放開我,我要回去跟王爺說我改主意了!”
阿翠鐵了心要回去,轉頭去掰趙青硯抓著自己的手。
可她的力氣哪能和正直少年還以武傍身的趙青硯相比,後者單手就把她提溜了起來。
趙青硯氣急道:“閉嘴,本世子告訴你,既然你入了我的院子,這輩子你都隻能是本世子的丫鬟,就算是給人做妾,也隻能給本世子做妾,其他的你想也別想。”
阿翠哪管趙青硯的話,隻顧扯著嗓子衝著院門嚎了起來““王爺,王爺,阿翠改主意了.……”
“你給本世子閉嘴。”
趙青硯一把捂住阿翠的嘴,連拖帶拽的把人往來時的路上扯。
等兩人走遠,青王院子的院門吱呀一聲突然開出了一條小縫,等兩人的吵鬧聲再也聽不見,院門才又吱呀一聲歸了原位。
阿翠顯然並不是安分的主,剛離青王的院子不遠,就連抓帶咬,成功掙脫了趙青硯的魔爪,在偌大的王府裏撒丫子飛奔,企圖跑回青王的院子。
可她的腳力哪能比得過趙青硯,少年世子三步並作兩步像提溜貓崽子一樣把她抓了回來,而且像是掛玉佩一樣單手將她摁在腰間,半分也不敢放鬆,生怕一個晃神,這小丫鬟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