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嘴硬心軟
韓希自從住到無味樓,很少有夜不歸宿的時候。楊初心慢慢踱步去他的客房,裏麵果然一片空寂,被褥整整齊齊,透著清冷。
竟真的是一夜未歸。
楊初心皺眉,想不出韓希夜不歸宿的理由,沒來由湧上一陣心煩。
又是一天的忙碌,楊初心做活時總是分神,掌櫃見狀便以為自己因為說親的事逼的太急,把他給打擊到了,又是心疼又是後悔,卻也拉不下麵子來道歉,便放了半天假給他,讓他出去逛逛,散散心。
楊初心卻不像韓希愛瞎逛,一聽有半天自由時間,心想反正也無事可做,便決定回房補覺。
隻是這覺沒有補好,倒有人找上了門。
“楊大哥,有人找,後門等。”阿離來敲他房門的時候麵色十分古怪,兩隻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著楊初心,好像他身上長了花兒似的。
楊初心不大明白阿離這眼光意味著什麽,直到在後門見到找他的人後,瞬間就懂了。
已然入秋的天氣,那女子卻隻一件抹胸,外套一襲薄薄的朱砂色輕紗,豐姿美豔,風塵嫋嫋。
楊初心頗覺意外,“你是?”
女子屈膝一福,“奴家明珠苑小花。”
“明珠苑”,自從韓希來了之後,楊初心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但是因為某種關係,楊初心是不大喜歡跟這三個字扯上任何關係的。所以一聽到是明珠苑,他便立刻沉下心來,想到之前韓希還跟他提到過一個叫“小花”的,更覺不快。楊初心冷然道:“何事?”
小花是見慣了外人的冷言冷語,對楊初心冷淡的態度也不以為意,隻輕笑道:“定然是能讓你感興趣的事。”
楊初心皺眉看她,不知道這姑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靜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小花卻沒言語,媚眼勾著水波,蓮步輕移,往楊初心跟前踏了一步,柔若無骨的身子帶著香風將挨過來。
楊初心絲毫沒有掩飾他的厭煩,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冷冷道:“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小花見狀掩嘴竊笑,“果然不愛女色呢,真真奇跡。”又見楊初心不耐煩地退回院內,將要閉門,小花忙攔住,急聲道:“哎,等等……奴家此來,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說。韓公子……”
楊初心掩門的手頓住,“他怎麽了?”
小花笑得意味深長,“韓公子似乎遇上了什麽不如意的事兒,喝醉了,現下還在明珠苑睡著。”
楊初心砰地把門關上,“讓他醉死算了!”
小花吃了閉門羹,沒趣地攏了攏衣衫,慢騰騰的轉身,“……好像弄巧成拙了,誰知道這人脾氣這麽大,跟那韓公子可真是王八配綠豆。”
華燈初上,花街柳巷開始喧鬧。
楊初心有生之年第一次踏足歡場,竟然不是為了找姑娘,而是找男人,想起來都覺得可笑。過於奢靡的歡場氛圍讓楊初心分外不自在,鶯鶯燕燕環繞跟前,勾引調笑,說不出的旖旎風流。
楊初心在踏進來後就十分地後悔。韓希既然肯來此地買醉,他為什麽還要瞎操心呢?一想到韓希竟有這等風流習性,楊初心就鬱悶不已。
小花原本還在陪酒,見到楊初心到來,臉上的神色竟嚴肅得如同將赴戰場的士兵。小花了然地勾唇一笑,不知跟身邊的客人說了什麽,引得滿桌哄然大笑。小花這才嫋嫋起身,衝楊初心招了招手,讓他跟來。
小花覺得好笑,楊初心卻原來也是個嘴硬心軟的。不知兩人鬧甚麽別扭,搞得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韓公子竟然失意買醉。看來這二人之中,還是這其貌不揚的酒樓小二更勝一籌啊!
小花暗暗的思忖著,見著楊初心老老實實地跟在自己身後,對身邊的如花似玉的女子連眼神都吝嗇給一個,更是篤定心中所想。來到一僻靜處,小花推開包間的門,先把楊初心讓了進去,自己才隨後跟著,把門又輕輕掩上。
楊初心一進包間,就聞到一股子莫名的味道夾著脂粉氣味撲麵而來,於是皺著眉頭打量房間裏的布局,卻也不見又什麽特別之處,隻是隔著一層輕紗似的簾子,隱約可見床上靠得極近如癡如纏的一雙人影。
楊初心眯了眯眼。
小花朝著裏間喚了一聲,“小白?”
裏頭有個姑娘應了一聲,小花便撩簾子進去,看見小白正跪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抓著韓希的手,用細布做最後的包紮。小花掩嘴悄聲道:“你包得太誇張了。”
小白無辜地抬頭,“花姐姐,不是你說的,要看起來很嚴重的那種?”
小花無語地想,誰知道你真的這麽實誠啊!她望著韓希兩隻手掌被包得像白菜花兒似的,連手指頭和手腕都看不見了,暗自慶幸這公子還在沉睡著,否則醒來是要殺人的吧?
小白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委屈道:“姐姐,我做的不好嗎?”
小花咳了一聲,不忍打擊這無辜的孩子,拉著她起身,柔聲安慰道:“你做得很好。接下來沒我們什麽事了,隨我出去。”
小花拉了小白出來,見楊初心還在原地站著,悄聲笑道:“韓公子今兒醒了一回,覺得身上不耐,現下又睡著了。奴家覺得吧,還是等公子醒了再走比較好。”
兩個姑娘出去了,楊初心才慢慢走到床邊,看見韓希皺著眉睡著,輕歎一口氣,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楊初心凝視著他的睡顏,伸出手指去碰他的臉頰。
韓希的眼皮掀了掀,卻沒有睜開。
楊初心收回手,默然轉身,背對韓希坐著。
靜默良久,韓希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寬闊的背影低垂著腦袋,頓時就覺得眼眶有些泛酸。
韓希昨天喝了一夜的酒,今早上才睡著。現在醒來,頭疼不說,連認知都是懵的。他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撐起身子,去抱住那個肖想了很久的脊背,一開口便是黯啞的到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你來找我了。”
楊初心能感覺到倚在自己背上的身子酸軟無力,而有力的心跳聲卻一下一下地砸在他背上。楊初心回身把韓希按回床上,“你再躺一會,要吃點東西嗎?”
韓希緩緩地搖頭,目光膠著在楊初心臉上,一刻也不肯離開。
楊初心溫言道:“我不會走,告訴我你現在想吃什麽?”
吃你。
韓希癟嘴,想拉住要起身的楊初心,卻發現自己的手好像根本不受控製似的,無力地抬起手肘,發現手掌被捆得跟肉粽一般,再看見楊初心似笑非笑的樣子,韓希立刻回過神來,恐怕他已經認定自己是在使苦肉計了吧?雖然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但韓希覺得還是有必要申辯一下:“不是我做的。”
“你一個人當然做不來。”楊初心讚同地點頭,剛才來的已經瞧得清清楚楚了。
韓希掙紮著起身,略顯焦急道:“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
楊初心微笑道:“你不用解釋,我也沒說什麽。”
韓希頹然,沮喪垂眸,“你不相信我。”
楊初心沒接話,卻拉過韓希的手腕來,將布帶一層一層地解開。暗紅色的肉掌漸漸顯露出來,楊初心眸色深沉,頓了半晌,“你手怎麽了?”
韓希懵著腦袋使勁回想,才依稀記起了昨晚在城主家廚房發生的搶食事件,有點不好意思,呐呐道:“燙的。”
楊初心又去解另一隻手,發現也是同樣的傷,“有點嚴重。”原本瑩潤如玉的手指都變成一根根胡蘿卜,手掌更是糊了一片,慘不忍睹。
楊初心想起那罐還放在他房間裏的佛跳牆。雖然不知道韓希到底是怎麽弄的,也能猜到個大概,又是一陣無語。饑不擇食也可以形容這樣的人吧?
韓希委屈癟嘴,“別按了,很疼啊!”
楊初心放開韓希的手掌,起身看他,“要回繼續躺在這裏,還是要回去上藥?”
自然是要回去上藥的,他都在這裏躺了一天了。韓希剛想開口,又聽楊初心似有所指道:“果然是溫柔鄉最能讓人流連忘返,連我都舍不得走了。”楊初心說著,伸手摸那豔色的床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韓希僵了僵,非常沒有說服力地解釋,“我隻是喝酒,什麽事也沒有做。”
楊初心看著韓希,眸色變得越來越深沉,“哦?”
韓希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地加了一句,“喝醉之後的事情我不記得了……”
“是麽?”楊初心站著沒動,手中的床幔卻被抓緊了緊。
韓希很少被楊初心這麽認真地注視著,況且那人眼底分不清是欲還是妒的情緒,讓整個屋子的氣氛陷入濃重的曖昧中。韓希不知為什麽覺得無比羞赧,微微垂下了眼皮。
這副樣子映在楊初心眼裏卻大有不同。此刻眼前美人衣衫半解,低眉順眼,而身下是柔滑的緞被,裏麵掩藏著也許非常溫暖的身子。
春意正濃。
楊初心忽然彎腰,捏了捏韓希的後頸,迫使他抬起頭來,麵對著他。楊初心已經無法思考,便對著那雙薄唇猛然咬下。
很軟,帶著酒氣,卻該死地可口。
他覺得心底有什麽在叫囂,欲望似乎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