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打出手
楊初心溫溫的笑道:“你可醒了,掌櫃的以為你又抱恙,差我來看看,順便給你送早飯。”
此時日將中天,韓希不醒則罷,醒來聽到楊初心提到早飯,頓覺饑腸轆轆,各種矯情別扭都拋到一邊,忙問道:“今天有什麽吃的?”
楊初心答道:“有炸的紫芋餃兒,筍蕨餛飩,蝦肉餅。”
韓希立刻掀被下床,著了鞋襪就往外間走去,見著那餃子就順手拈了一個塞進嘴裏,讚歎道:“雖是炸的,卻一點也不見油星,謝大廚是怎麽弄來?”
楊初心隨後出來,無奈道:“你也先漱漱口。”
韓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忘形,又在楊初心麵前丟了形象。訕訕地放下已經拎起的第二個餃子,還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那碟鮮香的蝦肉餅。
楊初心看著韓希露出像個孩子一樣求而不得的可憐樣兒,溫聲笑道:“行了,它又不會長腿跑了,洗把臉的功夫都不能夠嗎?”
楊初心出去端了洗臉水進來,又遞上幹淨的布巾,看著他接了,又預備好了漱口的茶水兒。韓希看著楊初心伺候周到無微不至的樣子,心軟成柔柔的一灘,“你不必為我做這些。”
楊初心聞言,一板一眼道:“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要是客人伺候不好了,掌櫃會……”
“扣工錢。”韓希接口,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楊初心粲然一笑,“我以為相對於好話,韓公子更願意聽實話。”
韓希把布巾丟回木盆裏,斜著眼看他,“你肯跟我說實話?”
楊初心信誓旦旦,“知無不言。”
韓希沒有接楊初心遞過來的蓋碗,一雙桃眼中忽然帶了些淩厲的審視上下打量著楊初心,好像第一天認識似的。“我且問你,你昨天為什麽讓我饒過那個方富貴?”
楊初心眨了眨眼,“說實話?”不待韓希發飆,楊初心接著道:“昨天你們在門口鬧得動靜太大了,你要是那樣走開,人家小廝就一直跪在那裏,對無味樓的聲譽不好。”
所以對楊初心而言,無味樓的聲譽比他韓希所遭受的恥辱要重要得多?所以他寧願讓韓希去救一個他恨之入骨的人也不願無味樓的聲譽有一點點損傷,是這個意思吧?韓希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終於陰沉,連看都不願再看楊初心了,起身就想往外走去。
楊初心仿佛沒見到韓希黑如鍋底的臉色,又閑閑地補充,“何況韓公子雖然嫉惡如仇,卻不是那種罔顧人命的小人。韓公子心腸慈悲,定然是不忍心見無辜的小廝白白送了性命的。”
韓希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少給我戴高帽!”
楊初心仍端著蓋碗侍立,笑道:“韓公子明月高潔,自然不稀罕聽到什麽阿諛奉承之語,隻是這些話句句出自肺腑,並非我刻意逢迎。”
韓希氣消大半,麵色緩和了些,暗暗鄙視著自己竟受這楊初心蠱惑甚多,隻幾句好話就立馬心軟下來。但又不想丟了麵子,於是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算你識相!以後再惹我生氣,看我怎麽收拾你!”
楊初心不接話,隻抬手再次把蓋碗遞了過去,“韓公子,這茶水兒快涼透了……”
韓希這才把那蓋碗接了過來。等到洗漱完畢,韓希徑自上桌,眼見著那楊初心還忙進忙出的給他收拾,便道:“喂,你過來陪我吃一點兒。”
楊初心剛端了洗臉水往外走,聽見韓希叫他,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十分詭異地笑了笑,用嘲諷的聲音道:“韓公子還是自個兒用吧,省得不夠,又去搶別人嘴裏的吃食兒。”說著便出去了。
韓希赫然想起昨兒夜裏的旖旎風光來,腦袋“嗡”地一聲,頓時兩頰燥熱不已。
剛剛,是被那小子嘲笑了還是調戲了?
幾日後,方家出了一件醜聞,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方富貴跟自己家的小姨娘滾到一塊被抓奸在床,本來是後宅的私密事兒不堪外揚,偏適逢城主過府親訪,便知曉此了事,十分不悅,對方家如此汙穢的後宅失望不已,揮袖而去。自後就再也沒有去過方家。
而那故事的主角之一小姨娘,因羞憤不堪投井自盡,臨終前留下話,自己並非紅杏出牆,而是受奸人所迫。
那“奸人”所謂是誰,不言而喻。
方富貴被親爹打了個半死,丟過一旁冷落。從此這個嫡出的長子再也沒有入過親爹的眼。方富貴成了築月城裏的笑柄,此事也多半被拿來做飯後餘談。
韓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愕不已。雖然說惡有惡報吧,但他還沒親自動手呢,那王八蛋就這樣身敗名裂了,也忒快了點兒,白白地浪費了韓希滿打滿算的報複。
八卦的掌櫃因著知道韓希曾與那方富貴有交情,麵帶凝重無不擔憂地叮囑韓希:“那方家公子如今也已經身敗名裂,不堪大用。韓公子還是遠著些吧,省得連累了自個兒。”
韓希冷笑道:“誰會瞎了眼趕著往上撞?如此汙濁的螻蟻,給我提鞋都不配。”
韓希是翩翩佳公子,給人以高潔明月之感,與那庸俗的方富貴本就是雲泥之別,掌櫃也隻是擔心韓希交友不慎誤入歧途,見他如此分明,自己倒不好再說什麽,否則沒白的成為落井下石的小人。
過後韓希再仔細想來,又覺得方富貴這件醜事時機出得蹊蹺。怎麽偏就趕在他要痛下殺手之前?方富貴落到如此境地,韓希倒不好再趕盡殺絕了。淒淒慘慘地活著,總比一死百了更加讓人痛苦不堪。
韓希摸著下巴,思忖了好一陣,最後隻能歸結於上天開眼,收拾了這畜生。後來就把這件事丟過腦後不提。
目前能真正讓韓希上心的,隻有楊初心一人。韓希雖然生來高傲,畢竟初嚐情事,難免羞澀緊張,見著楊初心也不敢太過放浪形骸。雖然日前兩人關係漸趨於曖昧,但那隻是韓希的個人感覺,楊初心隻那麽不鹹不淡的,也摸不透是什麽個意思。
韓希每日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萬全的撲倒計策,幾乎快要抓狂。生米不能煮成熟飯,發芽了怎麽辦?黴爛了怎麽辦?又或者進了別人的鍋怎麽辦?
韓希可沒忘記在楊初心身邊那個忽然跟漏了氣似的變得有那麽一點可愛的阿離,他覺得這個女孩對楊初心也是懷著不良居心的。
……咦,為什麽要說“也”?
後來真正使韓希下定決心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是某天下午發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天韓希從外麵回來,才剛經過大堂,一個醉漢滿身濁氣地衝韓希直撞過來,韓希輕巧一閃,那醉漢便一頭撞翻了桌子,霎時碗盤碎裂,湯水淋漓。韓希嫌惡,又閃的遠了些。
醉漢兜了滿身的湯汁菜水,火爆地撒起氣來,兩隻眼睛瞪得銅鈴般,便去拉扯韓希,“你這人,怎地如此無禮,撞翻了你大爺?還不快給我磕頭道歉?”
韓希一向不屑跟醉鬼扯道理,躲開了他的拉扯,徑自往後堂走去。
哪知那醉漢看似糊塗,一雙手腳倒是靈活,趕了幾步攔住了韓希的去路,雙手叉腰,惡狠狠地說道:“臭小子竟敢這般目中無人,果然無甚家教,看你大爺怎麽教訓教訓你!”說著便高高揚手,一隻肉厚的大掌就要落下。
韓希微微皺眉,手腕微轉,動了動手中的折扇。眼看著一場衝突就要無可避免地爆發,楊初心這時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衝了出來,拉了那醉漢的手臂下來,滿臉賠笑道:“這位大爺,好好兒的這是怎麽說?想是小的們招待不周,怠慢了,這就給您陪個不是,您老大人大量,饒了小的們這一遭吧!”
醉漢見那楊初心想要息事寧人,就更加得理不饒人起來,“饒過你容易,隻是這臭小子衝撞了我,你讓這臭小子跪下來給大爺我磕幾個響頭,再說三聲‘爺爺、我錯了,饒了小的賤命吧!’今日的事兒大爺就丟過!”說著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韓希。
楊初心一臉為難,“這……”
韓希見不得楊初心這樣低聲下氣的樣子,氣衝衝地把人扯到身邊,訓斥道:“這樣的瘋子,你理他做什麽?看我怎麽收拾他!”說著擼了袖子就要上前開架。
楊初心急忙伸了手臂將韓希緊緊攔腰抱住,貼在韓希的耳背上輕聲勸道:“使不得,等會兒把這裏的桌椅砸壞了,掌櫃回來要心疼的。”
這個時候,還管人家心不心疼!韓希一陣氣惱,又感受到背後一道熱熱的氣息,更加心神不定,不禁軟了下來,“那你說怎麽辦?真要我給他磕頭?”
醉漢眼見著兩人在他麵前唧唧歪歪,仿佛無視了他一般,更加高聲叫囂,“喂!你倆怎麽回事?貼燒餅呐?知不知羞恥?”
韓希雖然心中取悅於楊初心,畢竟從未宣之於口,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用這麽粗俗下流的話來侮辱,又羞又惱,當下也顧不得楊初心的阻攔,使勁掙開了他的束縛,上前就是一個抬腳,狠狠踹中醉漢的肚子,“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