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難臨頭
“喂!”屋頂上的韓希這時喊了一聲。
總管得意一笑,以為韓希不忍見同伴受苦,要就範了。總管轉過臉來,笑容還未散開,便被空中飄落的一張紙糊在臉上,扯下來定睛一瞧,竟是一張麵額百兩的銀票,再放眼望去,目光所及,才發現滿地都是票子,雪花兒似的。
韓希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不就喝了你一碗湯麽?這些還不夠賠的?還堂堂王府大總管呢,真夠小氣的……”
總管把手裏的銀票捏成皺巴巴的一團,握緊了拳頭,氣得發抖。
尊貴的王府總管大人,被人用錢侮辱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抬頭仰望,越發覺得屋頂上那飄逸的的身影變得高大起來。
楊初心這時卻在暗歎,一碗湯而已,真的不值這麽多錢啊!
而就在這時,韓希耳靈地聽見一陣沉穩的腳步正在靠近。腳步聲並不顯急促,但是絕對是十分快速,並且感覺還不是一般的高手,應該就是總管嘴裏的什麽護衛大人了。韓希自認為絕對是打不過的,此刻就跑絕對是上策,隻是……
韓希望向院子裏萎頓在地的楊初心,也不知道是什麽契機,楊初心這時也正好仰起頭來,燈火通明中韓希隻見那人目光灼灼,不由得一陣心虛,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定了定神,徑自強硬道:“本公子還有事要忙,可沒空陪你們玩兒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與其等著那高手來抓束手就擒雙雙落網,還不如先逃走再另尋他法救人。韓希又深深地看了眼楊初心,繼而轉身飛奔而去,隻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連一絲氣息都未留下。
此時姍姍來遲的護院大人背著手走進來,問道:“小賊在哪兒呢?”
總管沒好氣道:“早跑了,難不成還坐下來喝杯茶等你?”
護院大人其實早就聽說了一個毛賊偷湯的事件,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隻小老鼠而已,也不值得勞師動眾,更讓自己親自動手,來得就有點不情不願,見總跟他不對盤的總管開口又是這樣不客氣,也板了臉,“真是無用,跑了還叫我來作甚!你這個斯文敗類!”
“你說什麽!你這個山野村夫!”
護院大人鬥嘴是從未占過上風的,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赤果果地嘲諷道:“好男不跟女鬥!”說著轉身便走。
總管氣得發顫,一邊的護衛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道:“總管大人,這小子怎麽處置?”總管一腔怒火無處可發,經提醒發現楊初心那小子還在地上跪著,可憐巴巴的樣子,越發嫌惡,惡聲道:“王府待你不薄,為何竟勾結外人在府裏行竊?”
楊初心一聽問話,更加畏縮,顫顫道:“總管大人明鑒,小的與那賊人並不相識,的的確確是受人所迫。”
“哼,你有何證據?”
“小的這幾日在府裏幫忙,一直謹遵本分,未敢越矩,無味樓掌櫃可以為小的證明,求總管大人開恩!”
總管不買賬,怒火未息,“雖如此說,也不能輕饒了你,否則這往後府裏都沒了規矩了!”說著便吩咐下去,“來人,拿板子來!”
總管今日怒氣尤盛,索性鬧大起來。不多時府裏的下人都被召集至此處,將小小的廚房院子填得水泄不通,楊初心早就被拿繩捆了,按在凳上,還有人往他嘴裏塞了塊布,省得待會兒打得狠了咬著舌頭。
總管叫人拿了板子狠打,一麵叫人數著數,一麵跟下人訓話。“這幾日我不得閑,沒空整治你們,越發叫你們無法無天了!都敢給我上房揭瓦了!你們全都睜開眼睛給我瞧清楚,這就是膽敢背叛王府的下場!從今往後,若有人還敢偷嘴躲懶的、目無尊上的、違法越矩的,一律按照此法處置!”
此舉不過是殺雞儆猴,一個外麵雇來的短工犯了錯尚且如此嚴懲,就遑論他們這些家生奴才了。下人們個個負手低頭,暗自心驚。
楊初心又羞又愧,隻埋著頭,第一下落在身上的板子還猶可承受,鈍痛是隨著第二板子來的,楊初心疼得不行,眼裏頓時就泛起迷霧,兩手緊緊扣著凳腿兒,全身繃得死緊,額頭都起了青筋。
打板子的小廝因總管就在旁邊看著,也不敢徇私,下手又準又狠。才幾下子,楊初心就已經不如方才那樣繃著了,全身像被漸漸抽了力氣似的,軟軟地趴著,眼睛也是半睜半合,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幾十個板子下來,楊初心早已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總管氣出夠了,話也訓完了,這才讓人住手,瞟了眼楊初心。那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昏過去了,總管還不屑的想,這麽不禁打,怎麽做的無味樓的得力夥計?
楊初心被人架著從後院的小門出來,掌櫃的早已得了通知,拉了馬車等在那裏。一看見楊初心被打得懨懨的,忙丟了韁繩過來攙著,急聲問道:“怎麽打得這麽狠?”
小廝道:“誰知道呢?反正總管吩咐了此人以後不可再進府了。瞧這傷得養好些時日,您呐趕緊回去給請個大夫瞧瞧吧!”
掌櫃應聲,好不容易把楊初心搬回無味樓的小院,又忙不迭地請大夫來診治,遵醫囑給清洗傷口、上藥,熬藥喝藥,一直忙活了半宿。掌櫃的為了方便照顧楊初心,並未歸家,隻到隔壁房間休息。期間楊初心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隻覺得自己下半身都已無知覺。
待到夜深人寂,楊初心一個人在床上趴著,這時腰臀上的疼痛漸漸上湧,楊初心到底睡不踏實,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房間已經滅了燈,一片漆黑。楊初心長歎一口氣。
床邊一個人影幽幽道:“你醒了?要喝水嗎?”聽這聲音,可不是那天殺的韓希麽?
楊初心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一縮,便牽動了傷口,楊初心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床邊那人忙按住他,“你別動,想喝水我現在就給你倒。”
說著想要起身,又覺得房間太過漆黑,便從懷中掏出一顆瑩潤的夜明珠來放在床頭,房間裏便盈滿了柔柔的白光。韓希這才走到桌邊,提起特意還溫著的熱水倒了一盞回來,遞到楊初心嘴邊。
楊初心沒動,歎道:“韓公子,你也不必如此。”楊初心這一開口,才發現喉嚨火燒火燎似的,嗓音啞的不像話。這樣一來,眼前這杯水,就十分地吸引人了。隻是楊初心還別扭著,他可沒忘記是誰害得他遭受的這場無妄之災,自己先跑了不說,這時還來端茶遞水的,不嫌太晚了麽?
韓希端著杯子的手一直僵著,難得低聲下氣,“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先潤潤嗓子再說話。”
楊初心也不矯情,便低頭抿了一口,經過溫水的滋潤,這才舒緩了些。楊初心看了韓希一眼,束了發,身著月白銀絲暗紋的綢衫,穿著打扮皆是正常。楊初心忍不住道:“那身侍女裝換下來了?”
韓希怎麽會聽不出楊初心的嘲諷,心下訕訕,解釋道:“他們府裏的護院是個高手,我打不過他,原本想著先脫身再去救你,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對你動板子。”
楊初心哼了一聲,沒有接茬,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韓希把水杯放在一邊,又去褪他的中衣,才剛一揭起,就聽見楊初心“哎喲”了一聲,咬牙道:“你輕點!”
韓希又把動作放得更輕,直到中衣全部褪下,楊初心已經疼得一身冷汗了。韓希仔細地看了看,腰臀上都是紫紅僵痕,沒有一塊好肉。“幸好沒有傷及筋骨,那藥膏呢?”
“什麽藥?”楊初心正疼得神誌不清,根本不知道韓希在問什麽。
“上次留給你的萬古白玉膏。”
楊初心懵了一陣,抬起下巴指向小衣櫥。
韓希過去拉開櫥櫃門,隻見裏麵疊的整整齊齊的幾件粗布衣裳,翻了翻,並沒有看見那藥膏,回頭問道:“哪兒啊?”
楊初心有氣無力道:“頂上。”
頂上?韓希皺了皺眉,櫃頂上?毫無頭緒地抬手摸了摸,總算觸到熟悉的木盒花紋。韓希抓住盒子,才放到眼前,臉色瞬間全黑。原本光澤的紫檀木盒已經布滿了灰塵,上麵還有幾個清晰可見的指印,便是自己剛才的摸索造成的。
多少江湖人士覬覦的金貴的療傷聖品,竟被這小子隨意丟棄在衣櫃頂上生灰!
“你……”韓希剛想發飆,回頭看見楊初心懨懨的,又想起這人是被自己連累才落得這個下場,隻得硬生生地忍下怒氣。拍了拍盒子上的灰塵,實在不甘心,便從櫃子裏拉出一件布衣來擦拭,直到把整個盒子擦得錚亮,恢複了原有的光澤,這才把布衣隨意丟回去,捧著盒子回到床前。
“我給你上藥,可能有點疼,忍著點。”韓希說著揭開盒蓋,清幽的香氣溢出,便用手指剜了一塊,抹在那傷處,輕柔地塗開。
韓希動作十分小心翼翼,楊初心並未感到韓希說的疼痛,扭頭看他,隻是身體實在太疼,腦袋並未完全扭得過去,隻看見了一截彎著的腰線隱在月白綢衫裏,並未瞧見韓希的臉色。楊初心便老老實實地趴著,感覺到一絲絲涼意緩緩沁入皮膚,沒有剛才那麽火燒似的疼了,舒服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