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風外無言愁萬疊 【三】
貴人巷一處雅緻的小別院內,樓琰探了探關鳩的獄海有些訝異。
「你竟然將登天道的功法也全然了悟了?該說你是天生修道的料子嗎?」
樓琰微眯雙眸打量了一下老實站在眼前的關鳩,短短半年時間就已經是四階陰曹吏,外加上勾搭上了曹宗祠這失蹤將近二十年的生魂.……
奇貨可居……
「聽說你擅用刀,我現在就授你一道刀法,若能在七日.……三日內領悟那再好不過。」
「三日?」附在關鳩腰束下令牌的曹宗祠立馬蹦了出來,哇哇大叫起來。「你當是在給豬配種呢?」
樓琰漠然地看著崩出來的曹宗祠,沒有言語。
二十年前的酆都府馗首,威名正盛,為萬千陰曹吏們所仰仗,落到了現今這般地步,著實荒謬。
曹宗祠突然蹦出來說這句話,樓琰已經是沒有心思去嘲笑他的『無理取鬧』或是『不知死後』,也難怪二十年前遭人暗算。
許是被樓琰的投射過來的目光所嚇到,曹宗祠立馬回到了關鳩腰間別的牌子里不敢再出來說話。
「我是在給關鳩加砝碼,先前的安道樂也在給關鳩加砝碼,這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局勢當中你已經成了成敗的關鍵,明白了嗎?」
紙扇指著關鳩,關鳩還是有些懵懂。也不能說是關鳩蠢笨,自己所能獲取的信息本就不多,且都是從樓琰口中得來。
其中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也是一個未知。
只是現下這個環境,只有躲在樓琰的羽翼之下才是安全的。
「只是關山道已經傳授了我一套刀法,現在已經隱隱悟出了刀意,若是讓我再多學一門,怕是難以在短時間內融會貫通.……」
關鳩倒不是貪心之人,只是擔心時間去學,僅僅三天的時間壓根不夠。
「貪多嚼不爛……」
「貪多嚼不爛?」
樓琰坐在石凳子上,理了理衣襟,發出一聲嗤笑。「那些個不成材的廢物,都喜歡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到現在,你沒有看出來只有我一個人嗎?」
關鳩看了看四周,除了樓琰,那個令他頗感討厭的隨侍好像也不在場。
「我將他支開,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只會壞了我的事情!」樓琰倒是向關鳩坦誠了其中緣由。「把你要過來,不單單是依著關山道的意思,更是要你來幫我.……」
「.……幫我扳倒吳道紫!」
這聲音雖然輕盈,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恨意,如同一記悶雷,在關鳩心中敲響了數記悶鼓。
吳道紫?
掌管整個天師府的天師?
無數響雷在關鳩腦海里炸響,耳畔只聽得陣陣嗡鳴,又像是數道光芒交匯一塊,無數煙花在其中爆裂。
關鳩當即就像脫口推脫,只是對上了樓琰那如陰鷙一般的目光,心臟猛地一跳,所有到口中的話全都被咽了回去。
這人太可怕了……
這是關鳩腦內的真實想法。
「好。」
關鳩的聲音很輕,還有些微微發顫。
「我還是你初次見我的時候,那不卑不亢的態度。」
只是落入到樓琰耳中,又顯得清晰無比。面容變幻,樓琰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
「罷了!孺子可教!」
啪!
紙扇又合上,指了指關鳩腰間的令牌。「既然你擔心時間短促,不得融會貫通。我稍後直接灌輸一道刀氣入你百穴,同時……」
「曹宗祠務必留下交予我!」
關鳩尚未答話,曹宗祠立馬蹦了出來。「不行!憑什麼!」
「你憑著關鳩身上那麼點陰氣想續命,實在是天方夜譚了。」樓琰從袖口中掏出一顆墨色珠子,隱隱泛著白光。
「更何況,這對關鳩的修行有阻礙,一個好苗子就因為你的貪心被毀掉,是我絕不樂於見成的.……」
「如果我沒猜想的話,你應該動了道心起誓,讓關鳩懈了心防吧。」
樓琰毫不留情揭穿了曹宗祠的手段,倒是讓曹宗祠一時無話。
看著曹宗祠一臉窘迫的模樣,樓琰不由嗤笑。「道心起誓確實是對道行高深者的一種鉗制,但也沒有在修行界當中傳言的那麼誇張,更何況你還鑽了其中的空漏……」
「若是關鳩死於他手,非你所害.……你再趁機奪舍了他的軀體,這也不算是違背了道心起誓吧?」
摩挲著手中的黑色珠子,樓琰眼睛微眯。
「你!」
似是被猜中了心思,曹宗祠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伸到半空的手指微微發顫。
「行!」
關鳩倒是十分利索,將腰間的令牌解了下來,交給了樓琰。
本身就覺得曹宗祠纏著自己是個天大的麻煩,聽了樓琰的一番說辭,又見了曹宗祠一番窘態。心中也有些眉目,索性破罐子破摔。
在樓琰面前,反正自身也沒什麼好隱藏,若是當著他面前耍一些小手段,那才是愚昧。
「我手中這顆珠子便是自陰世產出的『養魂珠』,鬼身修行最為穩妥,還希望到時候馗首復生,莫要忘了在下這點的恩惠.……」
曹宗祠當下也沒有別的選擇,怪只能怪自己一介生魂身份,只能任人拿捏。
更何況,樓琰手中的珠子實在誘人。他能隱隱感覺到,這顆珠子內所蘊含的陰氣,比關鳩身上所散發的更要充裕。
化作陣陣雲霧自動吸納到這顆泛著光芒的珠子當中,曹宗祠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選擇。
「明智的選擇。」
樓琰收起了珠子,看著關鳩。「再來就是你了。」
「在此之前,小子有個疑問希望公子能夠解惑.……」
「但說無妨。」
「為何要說是三天?先前公子不是說,七天後南都府和巡撫司才有人來嗎?」
「你覺得現下我和吳道紫的鬥爭像什麼?」樓琰面上浮出笑容,看向關鳩。
關鳩默然不語。
「鷸蚌相爭。」樓琰直接脫口而出。「南都這趟渾水,誰都不要想置身事外。」
「我將學府,甚至遠在終南山的登天道拉下這趟渾水。那麼南都府和巡撫司何德何能作壁上觀。」
「莫說是三日,哪怕就是明日一早他們上門都有可能!」
「小子明白了。」
關鳩大體明白了,按照通俗一點的說法,這事情鬧得越大越好,牽扯到的勢力越多越好,要想置身事外無疑是痴人說夢。
「你現在盤腿坐下,我便將這刀意傳授給你。」
關鳩坐在地上,雙目微盍。
微弱的,細細的,好像一道涓涓細流,又像是一截閃電從關鳩的腦海里閃過。
若說關山道所傳授的刀法氣勢磅礴,廣納天地。
而樓琰所給予的感覺,無他。
唯有狠厲而已。
死士之怒,只求五步之內,一人授首,兩人伏屍於階,天下鎬素。
只求一瞬見紅,便是圓滿結果。
萬般兵器,只要握在人的手中,便是兇器。
一瞬間只覺得周圍世界都暗了下來,萬籟俱寂,只有混沌一片彌留周遭。就像是回歸母體當中的嬰孩,什麼都不用去思考,什麼也不用去感知。
樓琰輕搖著紙扇,在將那刀氣沒入到關鳩頭頂后,觀察著關鳩四周的變化。
只見青色的刀氣縈繞在關鳩四周,樓琰從中感受到了波瀾壯闊的氣概。
「這刀法.……傳承自碧凝玉……」
樓琰微眯雙眸。
「關山道倒是煞費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