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驅趕
書房內一片死寂。周山沉默著，低頭，手重新撿起那塊初見形象的雕刻石，借著擱置的一盞明亮的柴油燈，他坐在鋪設了灰色軟墊的靠背椅上，以為周瑤瑤會離開的他，有幾分意外的瞥見周瑤瑤仍然站在那，桌子一旁，正在撥弄著那捧幹花的小燈泡，把一處存在的問題解決後，按鈕擰開，五彩燈泡耀眼閃爍。
周山唇角勾勒了笑弧，目光慈和的注視著周瑤瑤側影，手中本能地撿起雕刻刀，低頭的時候開始專注地雕刻石頭，能父女安安靜靜相處，他心裏的愧疚感也能消減幾分。
“徐柳死了。”周瑤瑤道，周山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隱隱有種恐懼，盼著周瑤瑤不再說下去。
“周陌陌該外放出去，任其自生自滅了吧？”周瑤瑤問。
“瑤瑤……”周山站起身，隨手扯了紙巾裹住被雕刻刀戳破的手指頭傷口，豔紅血液瞬間染透紙巾，周山滿嘴苦澀：“算我求你，陌陌還小，你放她一馬，親姐妹……”
“閉嘴，別跟我談什麽親姐妹。”周瑤瑤打斷道。
親姐妹？要真是親姐妹，周陌陌能渣成那副德行？玩兒死周瑤瑤的？
“你越替她求情，我越恨你！你不願意做主，自然有人做的了這件事的主！”周瑤瑤半分不留情麵，撂了狠話，轉身就走。
半個小時後，大廳聚集了周家有頭有臉的七位族老，以及被請來的族長周山。
“都是親姐妹，整這些幺蛾子給外人笑話麽！”周達旺看不慣周瑤瑤，最先發聲。
“周陌陌讓我住柴房，你們怎麽不這麽說一句？”周瑤瑤挑眉，含笑盯著周達旺，“親姐妹？你們看著辦吧，這件事，不是她外放被家族放棄；就是身為九帝首徒的我，與周家徹底翻臉成仇。”
周達旺冷哼一聲。
眾族老陷入沉默。如今周瑤瑤一朝得勢，就憑九帝對她的寵護，能幹出點什麽，誰也不敢低估。
最後一致投票，除了周達旺投了留下周陌陌，周山棄權投票，其他人全部選擇外放周陌陌。
“感謝諸位族老！”周瑤瑤對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朝外頭走去。
大廳在她離開後，又爆發了一場爭議，周達旺憤怒眾人那麽容易舍棄了擁有異能的周陌陌……
周山全程沉默。
身為一名父親，他如今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失職，造成了父女姐妹間的離心。
“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
坐在屋簷一角，周瑤瑤喃喃自語。
除了她，誰也沒有看到，台階一角中有一團縹緲的身影，正在逐漸消失在空氣之中，長發披散下，她柔和的臉龐，怯怯的眸光中染了笑意。
直至她徹底消失在人世間，都沒有發出一個音符。
也許是雨後的一場幻覺。
周瑤瑤收回了目光，仰躺在瓦片上，雙手枕著後腦勺，惆悵望著烏雲密布隨時又會降一場雨的天空。
周陌陌被驅趕，周瑤瑤本想趁機派幾個狠角色，讓周陌陌嚐嚐被追殺孤立無援的絕望，如今也突然淡了那份以牙還牙報複的心思。
還剩下古樹炎雷，前世的死神執行者！
殺了，該怎麽殺？如今的古樹炎雷，似乎頗低調的躲在家宅中，閉門謝絕來往過去的江湖朋友們。
低調的暫時揪不到他的小辮子。
前世多半的絕望，都是古樹炎雷造成的。但周瑤瑤沒想到，原主的恨意，竟然在周陌陌被外放，被家族舍棄，徹底淡了？
若是她，生生世世都要討回這口怨氣才肯罷休。
周瑤瑤閉著眼，任由微涼的風吹拂臉頰，不知不覺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感覺一張薄毯蓋在身上，有人坐在邊上……
周瑤瑤實在太困了，幾次睜不開眼，便由著深眠，總歸不會是敵人。等睡飽睜開眼，眼角餘光瞥見熟悉的臉龐，周瑤瑤側頭看去，目光中倒映禦明耀熟睡柔和的俊顏，長長的羽睫覆蓋青黑的下眼瞼。
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他那一雙羽睫覆蓋的狹長鳳眼，臥蠶弧度很秀氣，很漂亮，黑眼圈也很濃。
不知道禦明耀又是多長時間沒睡安穩覺了？
周瑤瑤眨巴眼睛，想起身，發現兩人同蓋一張薄毯，怕驚擾了禦明耀，周瑤瑤沒敢動彈，定定的欣賞著尋常人無法仔細欣賞到的九帝容顏。
每一寸輪廓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秀氣俊逸的令人心曠神怡，似高山流水般清雅舒適。
“聽說彩虹千層糕很好吃。”
一聲慵懶的低音，響了起來。禦明耀骨節分明的手握拳輕揉了揉眼眶，過了一會兒，睜著柔和深邃的鳳眼，靜靜凝視著周瑤瑤。
“……”周瑤瑤嚴重懷疑，雅麗娜跟禦明耀平常的話題，十句有八句是跟甜品相關。
“一路趕，現在有點餓。”禦明耀坦白道。
周瑤瑤噗嗤笑了，支坐起身，麻溜的一側身，順著扶梯往下爬。看到了福安，看到了屠蘇海銀，大概屠蘇海銀全程都跟著禦明耀風塵仆仆趕路，氣色都顯得格外憔悴。
福安好些，被調回來後，就留在帝都護著周瑤瑤，氣色紅潤一些。
“你們吃甜品嗎？”周瑤瑤問。
“順便下完長壽麵，今天，正好是少爺的生辰。”屠蘇海銀開口道。
周瑤瑤微楞，抬起腕表看時間，錯愕的盯著腕表上淩晨一點的位置，不知不覺竟在瓦片上睡了大半天——頭疼這種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環境！
“生辰？”周瑤瑤突然反應過來，回頭看了一下，那邊還在瓦片上躺著的禦明耀。
“嗯，生辰。”屠蘇海銀肯定語氣點頭。
今天，2015年2月21日。
周瑤瑤特意撕下日曆本的這一天，將紙張折成小方塊，放在兜裏。
禦明耀點名彩虹千層糕，周瑤瑤尋來漂亮的波浪紋瓷白底紅描邊的盤子。
均勻塗抹奶油的蛋糕放入冰箱，凍一下口感更好。下了一碗常見的長壽麵，又在壽麵上放了一顆煮熟的雞蛋。
煙氣被門窗外的風吹散，滿廚房的香氣四溢。
回過頭，周瑤瑤就看到臉色陰沉沉的周陌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