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去留(中)
薑嬤嬤一個眼神過去，夏明晴立即明白薑嬤嬤還不想跟韓弄潮透露她的意思，也就改口道：“上次進宮本宮聽皇後娘娘說起洛尚書家的千金抱恙已久，三公主身邊如今也就少了一個伴讀，如今韓二小姐有心想學規矩，本宮心裏也倍感安慰，不如本宮向皇後推薦，讓她跟在三公主身邊一同學習，弟妹覺得如何？”
韓弄潮呆愣了好一陣子，才聽到自己有些磕磕巴巴的聲音：“嫂嫂如此費心，相信二姐知道了一定會感激不盡。”
這樣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提議，讓她說些什麽好？
“既然弟妹也覺得好，那本宮就派人跟沐世子夫人說一聲，若是同意，本宮就親自帶韓二小姐進宮給皇後娘娘瞧瞧。”夏明晴自動忽略了韓弄潮一臉的茫然之色，自顧自地說道。聽那語氣，若無意外，這事情多半就這麽定下了。
終於回過神來的韓弄潮最後隻能是替韓幼林向夏明晴道了謝，隻是待她回了扶雲院，坐了半天大張的嘴巴才堪堪合上。
讓韓幼林進宮當三公主的陪讀？也虧得是夏明晴，才敢想出這樣的法子。不得不說，雖然有點損，但韓弄潮實在升不起一絲為韓幼林推脫的念頭。
“夫人放心吧，皇宮裏頭的教習姑姑，可是比老奴強多了，相信沐世子夫人與韓二小姐一定會非常滿意的。”薑嬤嬤說道。若不是她臉上的神色太過平淡，韓弄潮幾乎要認為她這是在幸災樂禍了。
薑嬤嬤回來之後，卻是隻字不提之前在夏明晴跟前透露出的打算，讓人摸不透她到底是為了應付夏明晴才隨口那麽一提，還是真的存了那個意思。
顯然夏明晴也在糾結這個問題，待兩人走了之後，隨即問了一旁的林嬤嬤：“畢竟才這麽短的時間，以詠芝的性格，應該想要觀望多一些時日吧？她應該不會在這樣的問題上跟我含糊其辭才對？”
林嬤嬤當即笑道：“殿下說的是，薑嬤嬤如此謹慎的人，多半是想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親自跟二夫人說。”
顯然林嬤嬤這話說到夏明晴的心扉裏去，也就讓她徹底放下了心。
韓雲嫣倒是幹脆，夏明晴派人遞話的第二日就親自上門道了謝，兩人商定定了把韓幼林帶入宮給皇後娘娘和三公主相看的日子，這事也算是定下來了。
隻是臨走前，待韓弄潮親自把韓雲嫣送到了垂花門之時，她眼中的探究與冰寒之色，讓韓弄潮心裏清楚，隻怕此事她們全都怪到她頭上了。
“這事，隻怕三妹在長公主殿下麵前費了不少功夫吧？”韓雲嫣居高臨下地望著韓弄潮，一副責問之色。
不得不說，韓雲嫣這樣一副目中無人的姿態，竟然與平日裏撒潑的韓幼林如同一轍，隻不過韓雲嫣的性子陰沉，平時隱藏得教深罷了。
她有她如此失控的理由：皇宮，哪是一個好呆的地方。以韓幼林的性子，一旦進了宮，吃一番苦頭是必然的事情。在她心裏，也就理所當然地把韓弄潮看作是此事的罪魁禍首。
“大姐客氣了，二姐若是能把握這個機會，倒也是件好事。”韓弄潮麵色如常，麵對韓雲嫣的興師問罪絲毫不見懼色，也沒有一絲的辯解。雖然這事情不是她的本意，但是事到如今，夏明晴的意思也就是她的意思。
反正她如今也算是“債多不壓身”了。從閑雲觀之事發展到如今韓幼林進宮當陪讀，從來都不是她主動惹的事。如今讓她們記恨也好，投鼠忌器也罷，終歸也能讓她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惹的。
況且據她所知，三公主夏姝蓉如今也到了及笄的年紀，招駙馬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韓幼林就算是進宮陪伴，最多也不過一年的光景，若是能讓她吃一塹長一智，從此有所收斂，就像她之前所說的那樣，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韓雲嫣定定地望著眼前對她的怒氣毫無懼色的韓弄潮半晌，或許是清楚過多的糾纏隻會讓她顯得更加的失敗，最後隻是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韓弄潮站在原地望著韓雲嫣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裏，隨後她也揚長而去。
薑嬤嬤自從那日與夏明晴對話之後，這些時日呆在韓弄潮屋裏的時間也就多了起來。
韓弄潮卻是巴不得薑嬤嬤整日都留在屋裏陪她。蕭若涵留在宮裏陪太後不知歸期，她也就沒有心思留在菡萏院，如今整日呆在屋子裏頭，便一下子覺得扶雲院裏頭的冷清。袁嬤嬤整天忙著院子裏頭的事情，若非有正事，與她說話的時間有限；而錦兒、萍兒、秋玉和雲芝她們，雖然是她的貼身丫鬟，平時與她的接觸也是最多，但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平時偶爾閑聊一些吃喝玩樂的話題，打發時間還好，到底還不能讓韓弄潮興起跟她們談論正事或者談心的念頭。所以若是韓弄潮坐在那裏看書或是陷入某種沉思，屋裏也就無人敢出聲打擾，頓時變得靜悄悄的。這樣的情況，韓弄潮往往顯得孤寂無援，經常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錯覺。
相較之下，薑嬤嬤察言觀色的本領，簡直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有她在身邊呆著，往往能讓她心裏感到無比的踏實。
她那日隻是稍微地提了一句：洛尚書的女兒既然生病的時日不短，應該早就被替換下來才對，為何皇後娘娘卻是一直沒有補上這個空缺？薑嬤嬤於是跟她講了一些世家子女的生存之道：
公主的伴讀，說得直白一點，是專門給公主找的玩伴，平時住在宮中，陪著公主讀書學規矩，與公主同出同進。表麵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少小離家，嚐盡了皇宮裏頭的刀光劍影，一年到頭鮮少有出宮的機會。這樣的經曆，但凡心智不夠堅定之人，根本就堅持不下去。
所以這些被挑中的人選，通常是一些權貴人家當中不得重視卻想抓住機會改變自身命運的世家女子。
就算是這樣，挑選的標準也不低，不僅要求家世清白、品貌出眾，年紀還要與三公主相仿，更重要的一點是能入了三公主的眼。
所以皇後娘娘一時也難找到合意的人選補上，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