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試探(下)
待人都走了之後，韓雲嫣拉了韓弄潮坐在她旁邊，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隨後嫣然一笑：“前兩日太後回宮，原本以為會在宮裏遇到三妹，沒想到長公主殿下卻是沒有帶三妹進宮，正可惜之餘，太後憐我身子剛恢複，便早早地讓我回府休息，所以待我一出了宮，便派了人前去約了三妹回來聚一聚。”
韓弄潮聞言知道重頭戲來了，擺出一臉的可惜：“長公主殿下大概覺得我還不熟悉宮裏的規矩，怕衝撞了貴人，想讓我先把規矩學好再說。”
雖然夏明晴沒有明說，但不是大費周章地給她請了薑嬤嬤回來嗎？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若是韓雲嫣想用這些話來引起她對夏明晴的不滿，那也太可笑了。
韓老夫人果然被她的話吸引了過去：“聽聞太後年前抱恙，去了清心殿調養，如今回宮身子可是好了？”
韓雲嫣回道：“太後福澤深厚，身子骨自然是康複了。”
韓老夫人聞言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若是真能康複，又何必年年如此折騰？正如老夫人之前感歎的那樣——人老了，身子的機能就一直下滑，縱然是福澤深厚的太後也躲不過這個命運，這個病隻能怪歲月無情，無藥可治。
“說到學規矩，大姐還有一事相求。”韓雲嫣突然親熱地拉著韓弄潮的手說道。
韓弄潮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先應道：“有什麽妹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說便是。”
韓雲嫣卻賣了個關子，轉頭對韓老夫人說道：“祖母果然說得沒錯，三妹嫁了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看她之前，何曾有過這般利索地跟我們講話？”
韓弄潮那日準備著裝之時，想想二太太還病著，不宜穿得花哨，於是就挑了一件湖藍色雲紋褙子，顯得她今日嫻靜淡雅、落落大方，讓韓雲嫣看得心裏暗暗驚訝。
韓老夫人聞言點頭道：“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行為舉止哪能跟以前一樣？你嫁到沐家之後，回來不也變了個樣麽？”
的確，以往的韓雲嫣高傲自持，對除韓幼林以外的姐妹均是一副淡淡的態度，哪有今日這般，與大家一起湊趣談笑。
韓雲嫣抿嘴而笑，對著韓老夫人擺足了小女兒的姿態撒嬌：“看祖母說的，好像我嫁了人就不是您的親親孫女似的！”
“看你，都是做母親的人了，也不害臊。”韓老夫人一臉的哭笑不得。
韓弄潮靜靜地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內心毫無波瀾。
待祖孫兩人笑語了一陣，韓雲嫣也終於說起了正事：“……如今母親臥病在床，祖母也年事已高，兩人對二妹這副魯莽的脾氣也是有心無力，我之前還跟祖母商量，若是能請了有名的教習嬤嬤回來教她規矩，讓她修身養性一些時日，定能讓她有所收斂。至於上京最有名的教習嬤嬤，非薑嬤嬤莫屬了……”
韓弄潮終於明白韓雲嫣讓她回來的目的——竟然是把主意打到了薑嬤嬤頭上！
先是把在閑雲觀發生的事輕描淡寫地說成“魯莽”，然後還想讓她自挖牆角，把人雙手奉上？
先不說她做不了薑嬤嬤的主，就算她能讓薑嬤嬤同意，而一心留人的她，又為何要傻到要把薑嬤嬤往外推？
韓弄潮忍下心頭的怒氣說道：“大姐也知道，薑嬤嬤是長公主殿下請回來的人，也隻是暫時留我屋裏指點我幾日，我隻能把大姐的話帶到，至於薑嬤嬤同不同意，妹妹我實在是不敢保證。”也就是說，她隻負責傳話，至於想去求夏明晴放人或者讓薑嬤嬤答應，她還沒有這樣的本事。
韓雲嫣聞言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她的反應韓弄潮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冷笑連連：這事若是容易，以韓雲嫣的手段，還用得著在她麵前上演“姐妹情深”這一出戲？難道認定她會抓住這個在娘家露臉的機會，就算硬著頭皮也得答應幫她們促成此事？
話說到這份上，韓弄潮覺得她的態度已經夠清楚了，眼看將近中午，她於是以惦記二太太的病為由，提出要前去探望。
“太醫吩咐過要讓母親靜養，既然今早我們已經去看過母親，如今我就留在這裏陪祖母，不陪三妹妹過去了。”到底是當了一年多的世子夫人，韓雲嫣很快便恢複了常色。
韓弄潮巴不得這樣，她於是單獨去了留楓院，也終於見到了對外稱病了好些天的二太太，然而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張迅速地癟了下去的蠟黃的臉！
“太太，三小姐回來看你了。”正當韓弄潮驚駭之際，洪嬤嬤的話讓雙目緊閉的二太太終於睜開了眼睛，隻是眼裏的陰冷，卻讓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還好二太太很快就把眼睛閉上了，擺出一副誰也不理的模樣。韓弄潮於是說了幾句好好休養之類的話，果斷地告辭了。
在回韓老夫人屋裏的路上，韓弄潮一臉的心有餘悸：難怪韓雲嫣沒有跟著她一起過來，二太太的這副模樣，真不是一般的嚇人。
袁嬤嬤在旁低聲說道：“夫人，二太太如今這樣，大姑奶奶肯定是心裏有數，等下她若是想讓夫人推薦好的大夫，夫人盡管回去求了長公主殿下，若是借此提到別的事，夫人還是慎重考慮考慮。”這是提醒韓弄潮，難保韓雲嫣等下不會又整一出為難她，讓她小心行事。
韓弄潮當即給了袁嬤嬤一個“安心”的眼神，表示她心裏有數。隻是如今這樣的情形也由不得她，若她隻顧拒絕，那就顯得太過不近人情了，而若是答應了，卻又被人當槍使，所以韓弄潮此時心裏也是憋屈得緊。
午膳過後，韓雲嫣去了韓幼林的院子。
“上京的習教嬤嬤又不止一位薑嬤嬤，大姐又何必為了這事求她？”韓幼林一臉的不忿，顯然對韓弄潮今早的“不識抬舉”感到羞怒。
“你懂什麽！若不是你和母親惹得父親生氣如斯，我又何止於此？”韓雲嫣此時一臉的陰沉之色，跟她早上在眾人麵前的談笑風生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