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試探(上)
之前秋玉特意帶了他前來謝恩，韓弄潮見了他一回，人很靈活，會來事。
相較於陶然的內斂，於文龍的外放剛好與他互補。這樣的組合，韓弄潮估計盧仲愷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秋玉待陶然一走，眼裏不由露出喜色，心思也活泛了起來：既然陶總管如今已經到了上京，那麽哥哥的差事也應該落實了吧！
果然韓弄潮尋了個空對她說道：“陶管事初來乍到，回去讓你大哥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讓他們兩人約好時間，正式去盧總管那裏露露臉。”話裏有讓他們兩人多多親近的意思。
秋玉的腳步一整日都顯得格外輕盈。而與她同一屋裏的雲芝，一臉的欣羨之餘，眼裏卻是偶然閃過憂色。
秋玉在旁看得分明。雲芝家裏的事她也知道一些，聽說若不是雲芝把雲霞領進了蕭府當差，怕是雲霞早就被利令智昏的哥嫂賣給一家地主做妾。之前還是雲芝獻出了多年的積蓄，並在父母的靈前保證，以後她和妹妹兩人的月例都如數貼補家用，她的哥嫂才鬆了口，讓雲芝把雲霞領進蕭府。
隻是誰都清楚，兩人躲清淨的日子最多也就兩三年，一旦到了放出去的年紀，隻怕又會被兄嫂捏在手裏。
她與雲芝相處時日尚短，兩人還未曾熟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雖然有心上前安慰幾句，但最終隻能作罷。
袁嬤嬤對這些事當然也是一清二楚，所以當初韓弄潮讓她給雲霞安排差事之時，她立即把人帶在了身邊，手把手地教她規矩，對她很是照顧。也是她運氣好，韓弄潮打算給薑嬤嬤配一個貼身使喚的小丫鬟，袁嬤嬤立即就推薦了雲霞：“雲霞雖然剛進府，但勝在手腳麻利、性子純直，隻怕更能讓薑嬤嬤喜歡。”
韓弄潮心細如塵，當然知道袁嬤嬤這是有意提拔雲霞，一問之下，也知道了其中的緣由，立即就同意了。
雲霞如今與薑嬤嬤同進同出，看兩人之間的互動，果真是應了袁嬤嬤之前所說的話，看來也是個伶俐的。
第二天一早，韓弄潮上了夏明晴早就安排好的馬車，如約去了韓家。
比起上次來不及多想的她，這次回韓家的心境竟是有所不同——少了一絲排斥，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許是這些時日的竭盡全力沒有白費，讓她終於對這個時代有了歸屬感。
待她到了韓府，被許嬤嬤迎進了韓老夫人屋裏，一抬頭就看見坐在韓老夫人身邊、被眾星拱月般圍住的韓雲嫣，連據說被禁足的韓幼林，也一臉笑意地坐在韓雲嫣的旁邊。看這情形，屋裏除了二太太，其他人已經是齊聚一堂了。
韓弄潮麵色平靜，待其徐徐走近，也就見到了被一臉激動的韓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猶如糯米團子一般的小小人兒——剛滿月不久的沐國公府第五代繼承人沐行洲。
“三妹妹終於來了。”韓雲嫣一見進了門的韓弄潮，立即起身跟韓弄潮見禮。
隻見她梳著墜馬髻，臉上紅粉花緋，頭上的別著一對雙蝶戀花碧玉簪，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呈展翅高飛之勢，似乎在寓意著主人的風光無限。
韓弄潮看得眼裏異彩連連：韓雲嫣嫁得好，一嫁過去就是世子夫人，據說其上得公婆的喜歡，下得小叔姑子的尊重，年輕有為的沐紀銘也對她甚是愛重，在沐國公府很是得臉，如今一舉得男，就算是沒有這些華貴的外物襯托，人前也一樣風光。
“讓大家久等了。”韓弄潮與眾人回了禮，一臉歉意地說道。
韓老夫人隻是抬頭說了一句：“潮兒回來了。”然後指了一旁的位置讓她坐下，就立即把注意力放回了她懷裏小東西身上。
韓老夫人這樣的反應，頓時引得眾人一陣吃笑，“祖母如今眼裏隻有小表弟，隻怕我們在這裏就更加惹人嫌了。”
“可不是，祖母抱了小表弟已經一個早上了，還沒挪過位置。”
韓老夫人聞言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我頭一個小曾孫，我當然稀罕！放心，待你們以後也給夫家開枝散葉，我也會像今日這般欣喜。”
眾人聞言頓時又是一陣笑。
隻是韓老夫人臉上快速閃過的那一絲黯然之色，還是逃不過眾人的雙眼。
韓雲嫣於是上前說道：“洲兒睡了一個早上，也該下去喝奶了。”然後示意一旁的奶娘抱下去喂奶。
韓老夫人依依不舍了一陣，把沐行洲交給了奶娘之後，揉了揉發麻的手臂，生出一臉的感慨：“人老了，想當初你們父親生病之時最愛折騰，為了不讓他哭鬧不休，經常一抱就是半日，也沒有像如今這般不中用。”卻是沒有提在座的姐妹幾個小時候的事情。
韓老夫人的心結在今日被無限放大，也無怪她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就算是在她前世生活的年代，“傳宗接代”這樣的思想也依然影響著相當多的家庭，更不用說這個以男人為天的時代了。“無後”對一個家族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也難怪韓老夫人一直揪著這個問題念念不忘。
眼看屋裏的氣氛沉悶下來，韓雲嫣卻是突然對韓弄潮嫣然一笑：“前兩日太後回宮，原本以為會在宮裏遇到三妹，沒想到長公主殿下卻是沒有帶三妹進宮，好在那日出宮早，於是立即派了人約了三妹回來，我們姐妹也能聚一聚。”
韓弄潮聞言知道重頭戲來了，於是一臉可惜地說道：“長公主殿下大概覺得我還不熟悉宮裏的規矩，怕衝撞了貴人，想讓我先把規矩學好再說。”
雖然夏明晴沒有明說，但不是大費周章地給她請了薑嬤嬤回來嗎？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若是韓雲嫣想用這些話來引起她對夏明晴的不滿，那也太可笑了。
韓老夫人果然被她的話吸引了過去：“聽聞太後年前抱恙，去了清心殿調養，如今回來身子可好？”
韓雲嫣回道：“太後福澤深厚，身子骨自然是康複了。”
韓老夫人聞言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