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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蕭恒的話讓皇後一怔, 她神色略微緩和了些:“恒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你是本宮的兒子,本宮如何不信你?”


  ??“母後說的是,兒臣胡言亂語了。”蕭恒很快便恢複了昔日那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拍了拍蕭駿的肩,“臣弟先走了。”


  ??蕭恒落寞地轉身, 心裏像是被塞滿了苦膽,一個個地爆開, 苦澀的味道彌漫開來, 占據了他的整個身體。


  ??皇後看著他的背影, 一雙鳳眼中竟流露出幾分不忍與疼惜,隻是目光在與蕭駿那雙看似無邪的目光相對時, 她瞬間就收回了不忍,重新變得冷冰冰的。


  ??她走過去, 推著蕭駿往宮裏走去, 完全沒有看到, 蕭駿那雙琉璃般好看的眼眸中, 一瞬間迸射出的寒光。


  ??黃昏時分,蘇鐸、蘇瑾父子二人的靈柩進了鎮國公府, 也許因為百姓們還記得他們昔日的功績,也許因為如今的戰神蘇玥也是蘇家人, 總之道路兩旁跪滿了痛哭失聲的百姓, 一時間, 北玄城陷入一片愁雲慘淡中。


  ??蘇玥一身孝衣,牽著蘇晉站在道路的盡頭,看著兩個靈柩緩緩走近,覺得自己的力量一點點地從身體抽離,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眶泛紅,額上青筋暴起。


  ??蘇老夫人拄著拐杖,由蘇信扶著站在鎮國公府門口,枯瘦的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緊緊握住拐杖,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蘇玥的身上,淚水打濕了她的衣服,她蹲下身將蘇晉抱在懷裏,眉頭深皺,硬是咬著牙沒有哭出聲。


  ??靈柩緩緩停在了鎮國公府的門口,蘇老夫人看著兒子與孫子的靈柩,眼睛驀然間瞪得很大,淚水奪眶而出,她卻挺直了脊背,石更是沒有倒下。


  ??“老夫人,讓,國公爺回家吧。”蘇信哭得涕淚縱橫,佝僂著身子扶著蘇老夫人往旁邊挪了挪,讓開了門口。


  ??蘇老夫人僵直的身體搖了搖,艱難地挪開步子,將靈柩讓進了國公府內,她看著兩個靈柩,喃喃地說:“兒子,小瑾,你們終於……回家了!”


  ??蘇玥聽到這話的一刻,強忍的眼淚終於不由分說地落下來,她在心裏說:“蘇瑾哥哥,回家了。”


  ??蕭恒站在人群中,看著她柔弱的神情,很想過去將她攬在懷裏,任她哭泣,可他不能,他如今要查當年宮中之事,一不留神就會給蘇玥帶來更大的傷害,他不能這麽自私。


  ??他隻能遠遠看著,緊握雙拳,捏的手指節“咯咯”作響。


  ??整整三天,鎮國公府都在接待前來憑吊的客人,四位殿下,和朝中大半的朝臣都來了,還有很多的百姓。


  ??三日後,是蘇鐸與蘇瑾出殯的日子,百姓們全都自發地為他們身穿孝衣,十裏長街相送。


  ??葬禮結束後,蘇玥代鎮國公府向所有前來相送的人表示謝意,她深深鞠了一躬,當場將許多百姓看哭了。


  ??至此,鎮國公府所有人最大的一個心結算是解開了,他們如釋重負,可以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蘇玥坐在桌前,看著聶林給她的那封信,這是目前為止她手中唯一的物證,她企圖從上麵找出蛛絲馬跡。


  ??原本她讓青姝將鎮國公和蘇瑾的靈柩從暗處運回,而用另外兩個空的靈柩從官道上一路回來,企圖吸引那信心懷叵測之人。


  ??那些人倒是來了,隻是全都是些死士,根本查不出任何線索,沒辦法揪出幕後主使,白白浪費了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隻能等下次了。


  ??突然,她聽到了屋頂熟悉的瓦片挪動的聲音,她暗暗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將信放好,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蕭恒剛一落地,就看到原本應該已經睡熟的蘇玥居然坐在桌旁喝著茶,而且一副早已知道他會來似的神情。


  ??“你……該不會是在等我吧?”蕭恒坐在她旁邊,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我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啊。”


  ??“喂,那可是我剛剛喝過的。”蘇玥站起身,想要奪過自己的杯子。


  ??蕭恒將杯子舉高了些,如願以償地讓她自己投懷送抱,他一臉勉為其難地將她攬住:“我們都已經有肌膚之親了,你的杯子我的杯子有什麽區別嗎?”


  ??蘇玥啐了一口:“我呸!你少胡說八道。”


  ??“你還不承認,我們夜夜同床共枕,前幾日在皇宮,我們還……”蕭恒說到這裏,故作停頓,果然看見蘇玥的臉頰漸漸紅了,他淡笑不語,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


  ??蘇玥很想一巴掌呼過去讓他閉嘴,奈何自己被他緊緊箍在懷裏,動彈不得,隻能用自己的大眼珠子企圖瞪死他。


  ??蕭恒大笑著擁著她合衣躺在床榻上,這次他不敢再做什麽越禮的行為,他怕自己萬一有什麽不測,就白瞎了這麽好的姑娘。


  ??“蕭恒,那件事你查得如何?”蘇玥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聲問。


  ??“你才剛剛忙完鎮國公府的事情,這個你就別操心了,你就等著什麽時候我的花轎將你風風光光地抬進衛王府的大門。”蕭恒卻不肯跟她談論這個,顧左右而言他。


  ??蘇玥坐起身,直直地盯著他:“你別跟我打哈哈,這件事既然我介入了,就不會放手,若是你不肯告訴我,那我隻好自己去查。”


  ??“你別……”蕭恒無奈地歎了口氣,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拿你沒辦法,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何會查到春娟的頭上?”


  ??蘇玥:“當初我求皇上取消我們的賜婚,就是因為想看看到底誰是先出頭的那一個,找出誰是陷害父兄的幕後主使,結果安王和齊王兩個人紛紛露了頭,我又無意間得知你與皇後還有安王之間奇怪的關係,就想著查出這個,是不是就能查出安王是不是背後那個人。”


  ??如今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蘇玥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隱瞞他,除了那封信她沒法告訴他真相以外,其餘的她都和盤托出。


  ??“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我這麽一個英俊瀟灑的相公,有什麽想不開的要去找那些個家夥?”蕭恒聞言,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蘇玥:“……”


  ??她說了半天,難道他就隻聽進去前麵那一句?

  ??“所以呢,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自己身份,進而查到春娟這裏的?”蘇玥將他的“尾巴”往回拽了拽。


  ??“從那年母後因為他罰我在大雨中跪了一夜,我心裏就有了這樣的想法,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想法越發強烈,直至看到蕭駿出現在秦州時,我就明白了。”蕭恒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十分落寞。


  ??蘇玥看得心疼,將他緊緊攬在懷裏:“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啊?”


  ??蕭恒輕笑:“有什麽不能過來的,不過就是可能被自己的殺母仇人養大而已。”


  ??蘇玥的心揪成一團,蕭恒平日裏總是表現出什麽都不在乎的神情,仿佛天塌地陷他都麵不改色,原來並不是他性情如此,而是因為這麽多年,受了太多的傷害,讓他不敢在乎。


  ??她無法想象,在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跪在高牆圍攏的皇宮大殿門口,望著自己以為的親生母親,在為了別人的孩子忙進忙出,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時,那是怎樣的心情?

  ??他一開始一定以為母親隻是一時生氣,總會來讓他起身的,可後來希望越來越渺茫,直至徹底的失望。


  ??她很慶幸,他沒有被黑暗所吞沒,這些年他依舊長得正直而又明朗,並未因為皇後對安王的一味偏袒而長“殘”了。


  ??她也慶幸自己遇到了這樣的蕭恒,並且愛著他,而且將來會更愛他,與他相知相守一生。


  ??蕭恒靠在她溫暖的懷抱裏,險些把/持不住,他好險從她懷抱裏掙脫出來:“你別老勾引我,我說了以後給你補上。”


  ??蘇玥:“……”


  ??誰剛說心疼這貨呢,讓他哪涼快滾到哪去!

  ??蕭恒哈哈大笑著將她攬入懷中,並肩躺下,滿足地歎息一聲:“蘇玥,若不是遇見了你,鎮國公與蘇瑾被陷害之後,我可能這輩子就沉淪於黑暗了。”


  ??蘇玥心中一暖,靠在他懷裏,連著操勞了三日,她也確實累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蕭恒照例已經走了,隻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蘇玥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撫過那痕跡,微微閉了閉眼,滿足地笑了。


  ??青姝看著蕭恒離開,才小心翼翼地進來:“郡主,你可有注意殿下有胎記嗎?”


  ??蘇玥:“……”


  ??她竟然忘了,還有這麽一回事!


  ??青姝捂臉,果然是色令智昏,她覺得如今的郡主,很有周幽王的潛質。


  ??“郡主,昨日趙家少夫人來了,本想見你的,結果人太多,沒機會上前,今日又遞了拜帖,郡主可要見她?”青姝選擇放棄了之前那個問題。


  ??“可有說是什麽事?”蘇玥問。


  ??“不知,隻是看著似乎挺著急的。”青姝一邊將她烏黑順滑的頭發梳個好看的發髻,一邊說,“奴婢估摸著,八成是為了趙公子,聽說趙公子前幾日喝醉了酒在吏部大鬧了一場,如今,就閑散在家了。”


  ??蘇玥冷哼,趙陌還真是能折騰,估計趙懷要被他這寶貝獨子給氣壞了吧?


  ??果然,青姝接著說:“尚書大人氣得背過氣去,請了禦醫瞧過才好了些,醒來就將少夫人大罵一通,說她不會約束自己的夫君,以至於趙公子闖下大禍。”


  ??“原來是為了那個敗家子求請來的。”蘇玥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總覺得這些日子這張臉越發光彩照人,隻是雙目依舊淩厲地讓人不敢直視,“她也是實在沒人可求,才會求到我這裏。”


  ??“是呢,所以郡主,咱們沒必要幫她,趙公子那樣的人,無論在哪裏做官,都是禍害一方百姓。”青姝一副嫉惡如仇的神情。


  ??“對了,舒家那邊最近有什麽動靜?”蘇玥的腦子難得閑下來,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一件私事沒有了。


  ??青姝:“舒將軍前些日子回宮述職,皇上特許他過完年再離開,其餘的,就沒什麽事了,郡主,我們要為舒大小姐報仇嗎?”


  ??“報仇自然是要的,隻是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蘇玥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你約舒雅在外麵相見,想法子讓舒二夫人就在隔壁聽到她女兒有求於我之事,要讓她知道,如今的我碾死她女兒就像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讓她乖乖就範,自己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


  ??青姝立刻笑著跑出去準備了,這丫頭就是個孩子心性,早想著要為死去的“舒大小姐”報仇了。


  ??蘇玥望著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許久沒有開口的F06突然說:“你對自己的仇人還真是心狠啊。”


  ??蘇玥輕笑:“她們當初是如何對我的,我為何要讓她們好過?隻是對於舒將軍,我隻能說抱歉了,有這麽一對母女在他身邊,他隻怕也不會舒心,以後再給他找個好女人吧。”


  ??F06:“若是舒二夫人不肯乖乖就範呢?”


  ??蘇玥想了想,暫時沒想出別的主意,隻好問:“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F06:“最好讓舒將軍自己發現這些年的枕邊人不對勁,自己主動去查,否則別人強塞給他的,照他那個驢脾氣,不一定肯信。”


  ??蘇玥心說,這個F06的話雖糙,理卻真的是這麽一個理。


  ??“那怎麽才能讓我那前世木頭一樣的親爹,發現舒二夫人不對勁呢?”蘇玥對此表示,真的很難。


  ??前一世她就知道,她那爹除了打仗,對其他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對情感的表達也是十分木訥,她一個女孩子,不知道挨過多少軍棍,他卻一直覺得他是為了女兒好。


  ??“很簡單,一個男人再怎麽像木頭樁子,也無法接受枕邊人給他戴綠帽子,要是舒二夫人……”F06欲言又止。


  ??“什麽?”蘇玥差點蹦起來,“你說吳玉貞敢在外麵偷人?”


  ??F06:“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啊,畢竟舒將軍常年鎮守牧州,一年到頭在家待的日子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蘇玥在屋子裏踱著步子,雖然她如今已經和舒家沒什麽關係,但上一世她畢竟是舒楊的女兒,怎麽也不能接受他被人背叛。


  ??“到什麽地步了?”蘇玥沉著臉問。


  ??F06:“之前隻是暗暗見了幾次麵,還未有實質性的進展。”


  ??蘇玥冷冷一笑:“沒有嗎?我說有,就要讓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這日晌午後,蘇玥約著舒雅在北玄城最大的那家客棧見麵,兩個人在包間裏點了幾樣小菜,反正也都不是為了吃飯來的,誰都沒有動筷子。


  ??舒雅咬著唇猶豫了許久,終於舔著臉說:“郡主想必也聽說我相公的事情了,他也是真的不長進,可經過那天的事情之後,他真的知道錯了,郡主可否想法子給他一官半職,妾身感激不盡。”


  ??蘇玥盯著隔壁的包間,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說:“你是指,趙公子喝醉了,指著吏部尚書大人的鼻子大罵一頓的事?”


  ??被她點破,舒雅難為情地點了點頭,貝齒緊咬下唇,險些咬出血來。


  ??蘇玥輕笑:“喝酒鬧事,本不是什麽大事,可他指著吏部尚書大人的鼻子大罵,這事就不大好辦了,你也知道那隋大人一向鐵麵無私,不容任何人求情的。”


  ??“是,妾身知道,所以才來求郡主,您如今是皇上麵前的紅人,即便是隋大人,想必也要賣您幾分薄麵。”舒雅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今日拚著臉皮不要,也得為自己夫君求一個前程。


  ??蘇玥抿了一口茶水,麵不改色地說:“少夫人,本郡主看在昔日令家姐的麵上,對你多有照顧,可如今為了趙公子去得罪隋大人,本郡主……”


  ??聽到她要推辭,舒雅連忙示意旁邊的丫頭將一個沉甸甸的盒子放在桌上打開,裏麵全都是黃澄澄的金子,險些閃瞎人眼。


  ??蘇玥忍不住笑了,心說這舒雅還真是天真呢,她說:“你覺得,本郡主像是會為了錢,什麽事都肯做的人嗎?”


  ??舒雅急急地擺了擺手:“郡主您莫誤會,妾身拿這個是想求您為相公上下打點,並不敢有辱您的清譽。”


  ??蘇玥歎了口氣:“少夫人,並不是本郡主推脫,此事鬧得太大,隋大人又是從不講情麵之人,即便是皇上開口他也常常不買賬,本郡主又能如何?”


  ??舒雅失魂落魄地低下頭,本以為自己找蘇玥,就憑她之前對自己的親近,此事一定能成,沒想到居然被她一口回絕。


  ??她自從嫁給趙陌,因為庶女的身份在趙家就一直抬不起頭來,公公才會不分青紅皂白,將趙陌所有的錯都怪罪到她的頭上。


  ??原本這次她是想通過蘇玥為趙陌謀一個差事,一來堵住公婆的嘴,二來也能讓夫君回心轉意,一舉兩得,可惜……


  ??她正打算厚著臉皮再求一求蘇玥,卻聽到隔壁有人在竊竊私語,若是別人她想必不會注意,可這聲音太過熟悉,以至於她剛聽到幾個字就知道是誰。


  ??另一個聲音,似乎是……一個男人?

  ??舒雅的麵色變了變,她故作優雅的起身:“抱歉,郡主,妾身想去方便一下,去去就來。”


  ??蘇玥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請便”。


  ??舒雅匆匆走出包間,耳朵貼到隔壁的包間聽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所說的話不堪入耳,她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盡。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看到自己的父親如天神一般降臨,然後一掌劈開了隔壁包間的門,看到裏麵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女。


  ??舒雅隻看了一眼就趕緊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多了就會長針眼似的,她也不敢去看自己父親的表情,隻是躲在外麵。


  ??她沒有注意到,整個客棧除了他們,就再沒有客人,甚至掌櫃的店小二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這是蘇玥提前讓掌櫃的清了人,不想舒楊的臉麵丟得滿大街都是,撿都撿不回來。


  ??舒楊望著裏麵兩個人,雙拳緊握,額上青筋暴起,一時間殺人的心都有了。


  ??吳玉貞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他撞破,已經嚇破了膽,她之前見這個男人,兩個人隻是互訴衷腸,從未有過越禮的行為,並約好一輩子都當對方的“朋友”。


  ??可不知為何,那男人今天格外輕浮,見了她就說了很多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上來就動手動腳地脫她衣服,剛脫了一半,門就被砸開了……


  ??此刻吳玉貞有苦難言,她知道自己說什麽舒楊都不肯信,隻好膝行到他腳邊,抱著他的腿求饒:“奴家跟他真的沒什麽,夫君,你要相信奴家,奴家是清白的,是他一直在引誘奴家。”


  ??“你這個臭婆娘,明明是你捎的口信要我來與你相見,還說要一解‘相思’之苦……”男人看到舒楊天神一般站在門口,膽已經慫了,指著吳玉貞破口大罵。


  ??兩個“朋友”眨眼間就分崩離析,不複從前情意綿綿的樣子。


  ??舒楊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上好的楠木桌立刻分成了兩半,上麵的茶碗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飛濺到男人的臉上,他卻哼都不敢哼一聲。


  ??下一刻,男人白眼一翻,倒在地上,竟是被嚇昏過去了。


  ??吳玉貞看著地上翻白眼的男人,突然一陣嫌惡,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鬼迷心竅,當初就看上他了呢?

  ??舒楊轉過身,一腳將抱著他腿的吳玉貞踹翻在地:“我這些年不在家,倒是委屈你了。”


  ??“不,不不不……”吳玉貞抹去嘴角的血絲,爬起來重新跪好,“相公,奴家不委屈,剛剛真的是這個男人動手在先,奴家躲閃不及,才……”


  ??“住口!”舒楊怒極,一巴掌掄圓了打在吳玉貞的臉上,她臉頰立時腫起了五指山。


  ??舒楊本就不喜她,隻是因為太過思念亡妻,才一直未續弦,任由這個女人在舒府作威作福這些年,如今他總算看清了她的本來麵目,如何還能留她?

  ??“你自去奴隸市場,別髒了別人的手。”舒楊留下這句話,就打算出門離開。


  ??舒雅卻一頭撲了進去,抱住父親的胳膊:“不,爹爹,您別發賣了娘親,她畢竟是這些年,您唯一的枕邊人啊……”


  ??沒想到女兒居然也在外麵,吳玉貞那一瞬間萬念俱灰,覺得自己再也沒法活在這世上了,她剛想著一頭撞死在這裏,卻被女兒擋住。


  ??舒雅心裏想,自己原本就因為身份被趙家瞧不起,今日之事若是被趙家知道了,她還不知道怎麽被嘲笑羞辱,因此她娘親絕不能死,此事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舒楊卻一副鐵石心上的模樣,絲毫不為所動:“你們母女這些年做了什麽事,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你們真以為我回來這些日子,什麽都沒做?小月的死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心知肚明,舒雅,你如今嫁了人,我不便對你如何,可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定要她後半輩子在悔恨和羞辱中度過,為我女兒……償命。”


  ??剛剛出包間,準備過來瞧熱鬧的蘇玥聽到這句話,怔怔地立在了當場,她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在舒楊走出來時,她本能地選擇了躲避。


  ??看著舒楊離開時的背影,他兩鬢斑白的頭發,蘇玥心中像是被什麽戳中某處柔軟的地方,疼了疼。


  ??舒雅與母親抱頭痛哭:“娘親啊娘親,你怎麽這麽糊塗,做出這種令人不齒之事,如今爹爹說什麽也要賣了你,這可如何是好?”


  ??吳玉貞卻不哭了,她呆愣愣地看著舒楊離開,想到自己曾青春年少時,為了追尋這個背影,費盡了心思,甚至不惜雙手沾染鮮血,如今卻發現,什麽都是過眼雲煙,當初刻骨銘心的愛,漸漸被歲月侵蝕,已經不複存在。


  ??而舒楊,這些年他一心念著自己死去的正妻,從未拿她當一個枕邊人,此刻她竟覺得自己內心什麽地方解脫了,曾經束縛自己半輩子的感情,就此畫上了並不光彩的終結一筆。


  ??吳玉貞失魂落魄地從舒雅懷中掙脫而出,幽魂似的往樓下走去,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般。


  ??舒雅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別過頭不去看自己的母親,甚至沒有勇氣追上去留下母親。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如果再出手相救自己的母親,讓人知道她有一個這樣讓人不齒的母親,她以後在趙家就徹底抬不起頭來,就連趙府的奴婢可能都敢嘲笑她。


  ??蘇玥這才走到旁邊的包間,伸手將軟成一團的舒雅拉起來:“抱歉,本郡主不知道貴府發生這種事,一時不知怎麽離開……”


  ??“讓郡主見笑了。”舒雅難得在這個時候還能鎮定下來,她將散亂的一縷發絲攏在耳後,朝著蘇玥拜了拜,“今日讓郡主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妾身實在是沒有臉麵再待在這裏,這就先回去了,郡主留步。”


  ??說完,舒雅急匆匆地往樓下跑,差點被自己的裙角絆個大馬趴,她眼中盈著淚,上了趙府的馬車,直接回家了。


  ??青姝看著她離開,感歎地搖了搖頭:“嘖嘖嘖……這少夫人也太心狠了,就真的任由自己母親被發賣為奴,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她如今在趙家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有什麽法子去救自己的母親?”蘇玥冷哼,“何況,她們母女一向隻看重利益,這又算得了什麽?”


  ??青姝疑惑地問:“奴婢總覺得郡主十分了解她們母女似的。”


  ??蘇玥麵不改色地說:“之前聽見舒大小姐提起過,再加上又是她們害死了舒月,如今隻發賣了吳玉貞,已經是便宜她了。”


  ??“是,奴婢已經讓人截住了吳玉貞,郡主您打算怎麽辦?”青姝十分認同,也覺得若是一刀宰了吳玉貞,也太便宜她了。


  ??“我見見她。”蘇玥邊說邊往外走,“將她帶到這裏來吧。”


  ??青姝應了一聲,立刻跑去帶吳玉貞前來。


  ??吳玉貞帶呆愣愣的,看見蘇玥也不行禮,就那麽癡癡傻傻地看著她,目光散亂。


  ??蘇玥擺手讓青姝出去:“在樓下守著,不要讓任何人上來。”


  ??青姝立刻退了出去,從外麵將門關好,便下樓守在樓梯口,一副決不讓任何人上去的神情,要是再舉把刀,整個一個女惡霸。


  ??店小二和掌櫃的被她嚇得一哆嗦,雙腿打著擺子躲遠了些。


  ??蘇玥看著對麵的吳玉貞,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她思忖了片刻,才微笑著說:“舒二夫人可記得,舒月小的時候也曾喚過你‘二娘’的。”


  ??吳玉貞不過是舒楊的一個通房丫頭,被舒老夫人抬舉做了“二夫人”,說白了就是一個妾,見了舒月是要行禮的。


  ??可舒月那個時候小,不懂事,被吳玉貞三言兩語哄得團團轉,稱呼她為“二娘”,什麽都聽她的。


  ??可人總會長大,謊言也總會被戳穿,吳玉貞卻不懂這個道理,以至於她再拿小時候的招數對待長大了的舒月,就不起作用了。


  ??她看著舒月一天天長大,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還有一門好的親事,要嫁給兵部尚書的獨子,將來就是趙府唯一的大夫人。


  ??嫉妒,讓她徹底忘記了什麽是善,她對舒月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可惜那個丫頭太過機靈,十回倒是有十回都被那死丫頭瞧破。


  ??眼看著舒月要嫁人了,吳玉貞又豈能讓她如願?這些年對她母親的仇恨乃至於對她的仇恨夾雜在一起,讓吳玉貞起了殺意。


  ??她原本完全可以在其他任何一個地方殺了舒月,可若是那樣,自己的女兒還怎麽順理成章地當上趙家少夫人?


  ??她隻能讓舒月死在自己未出閣的閨房裏,還是在成婚那一日,這樣才能讓女兒嫁給趙陌變得無懈可擊。


  ??再加上趙陌早就對舒雅垂涎三尺,卻對整日裏挨軍棍的糙女人舒月沒什麽意思,他願意從中周旋,自然是事半功倍,舒雅就這麽順順利利地嫁進了趙府做少夫人。


  ??正妻,這是她盼了多少年,甚至是盼一輩子都得不來的身份,雖然這些年舒府一直是由她打理,但她畢竟隻是個“二夫人”,處處矮人一頭。


  ??對了,就連眼前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女,也曾經羞辱她,讓她自稱“奴家”。


  ??吳玉貞的眼珠總算動了動,她嗤笑:“那又如何,不過是‘二娘’而已。”


  ??蘇玥冷笑:“她一心一意待你,卻屢屢遭你陷害,甚至她的生母,都是被你害死的。”


  ??有關這件事,蘇玥並沒有什麽證據,隻是她一直這麽懷疑,好好的懷個孕,生之前都一切正常的舒夫人,怎麽會在生的時候大出血而死呢?她一直都不肯相信這件事是個意外。


  ??吳玉貞的麵色僵了僵,她原本以為,當年的事情沒有人會知道,她盼了多少年才盼得將要和舒楊通房的時機,偏偏這個時候,舒月的母親嫁進來了。


  ??從此,舒楊就再未正眼看過她,甚至話都不說一句,她豈能就此罷休?想盡了各種法子才使得舒月母親難產致死,自己也如願做了舒楊的妾,舒楊卻依舊不正眼看她。


  ??眼看著舒月一天天長大,長得越發像那個死去的女人,她就越發膽戰心驚,怕這丫頭遲早要找她報仇,她隻有先下手為強了。


  ??“是,那又如何?”吳玉貞此刻萬念俱灰,內心隻剩下一個“死”的念頭,沒有絲毫猶豫就承認了這件事。


  ??“你承認就好。”蘇玥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但她卻不能,不能讓吳玉貞死得這樣痛快,“那你可知我是誰?”


  ??吳玉貞瞥了蘇玥一眼,什麽郡主,此刻在她眼中都無所謂了,她冷哼:“你是誰關我什麽事?”


  ??“舒二夫人,我記得,舒月小的時候,有一次摔傷了腳,你不僅不給治,還恐嚇她,如何告訴父親,就不給她飯吃,你可還記得?”蘇玥握著拳頭,一字一頓地,咬著後槽牙說。


  ??吳玉貞不屑的眼神終於被定住了,這件事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舒月那時年紀還小,長大似乎也忘記了,從未提起過,如今卻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聽到這句話,她看向眼前的少女,總覺得樣子雖然不一樣,但這眼神,活脫脫就是當初的舒月。


  ??這是……見鬼了嗎?

  ??“看破不說破,舒二夫人。”蘇玥淡淡一笑,“你可知我為何會在這裏,是因為你的女兒有求於我,求我給她的相公一官半職,讓她好在夫家能抬起頭來,她的命運,此刻就捏在我的手心裏,你可懂?”


  ??吳玉貞“撲通”一聲跪下了:“小月,哦不,郡主,您大人有大量,有什麽仇恨都衝奴家來,別,別難為我的女兒。”


  ??雖然舒雅對她的遭遇不管不顧,但她卻始終狠不下心來,不去理會自己的女兒。


  ??“我難為她?”蘇玥笑了,眸中寒光冷厲如刀,“吳玉貞,從小你是如何難為我的?最終為了你女兒的前程,你甚至不惜殺了我,可我沒能如你所願,如今換了個身份,好端端地站在你麵前,可你和你女兒的生死如今都攥在我的手心,趙陌如今寵妾滅妻,隻要我稍加推波助瀾,你的女兒可就如你一般的結局。”


  ??吳玉貞似乎一瞬間想通了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她朝著蘇玥磕頭如搗蒜:“郡主,求您別為難我的女兒,您有什麽仇怨,殺了奴家便是,若是一刀不解恨,淩遲處死也行。”


  ??吳玉貞最後一句話讓蘇玥晃了晃神,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自己的母親還在世,必定也會如此拚死護著她吧?

  ??“你乖乖地去奴隸市場,將自己賣得越低賤越好,或許會解了我心中這口怒氣,可你若是不這樣做,或者試圖對外人說些什麽,那麽舒雅……”蘇玥說著,不動聲色地將眼前的茶杯捏成了碎片。


  ??吳玉貞震驚了,她忙匍匐在地,瑟瑟發抖:“是,是,您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奴婢明白該怎麽做,郡主放心,奴婢一定將自己餘生過得有多悲慘就多悲慘,讓郡主您消氣。”


  ??她說完站起身,帶著決絕的神情下樓出了客棧。


  ??青姝不解地上樓來,問:“郡主,您就這麽便宜她們母女了?”


  ??“讓她餘生過得狗都不如,不是比讓她死懲罰地更深?”蘇玥閉了閉眼,仿佛放下重負似的輕鬆了許多,她笑著說,“吳玉貞一生都想爬上‘舒夫人’的位置,可惜……再也不能如願了。”


  ??“郡主說的是,奴婢受教了。”青姝上前扶著她,總覺得她似乎有些搖搖欲墜。


  ??蘇玥邊往樓下走邊說:“這幾日多多關注舒將軍,若是他有什麽不對,立刻回稟。”


  ??青姝:“是。”


  ??回到鎮國公府時,已經是黃昏時分,蘇晉正在拿著一把木劍,在院子裏和安王比劍。


  ??蘇晉年紀小,力氣也小,卻屢屢挑飛蕭駿手中的木劍,這讓他十分有成就感,一次又一次地和蕭駿練劍,樂此不疲。


  ??蘇玥走過去嗬斥他:“小晉,你也太沒規矩,安王殿下豈是你能隨意陪練的?”


  ??“無妨。”蕭駿擺了擺手,“本王正好閑著無事,就與世子過過招又能如何,郡主不是將本王真的當做廢人吧?”


  ??許是因為自己真正做了“男人”的緣故,這些日子蕭駿的氣色好了很多,幾時寒冬臘月這樣的時節,居然也極少聽到他咳嗽了,雙頰也有了些微血色。


  ??蘇玥拱手:“豈敢,殿下莫要取笑微臣了。”


  ??她說莫要取笑,蕭駿卻笑了,不在意地說:“本王也不過是玩笑話罷了,你又當真了?”


  ??蘇玥淡淡一笑,不知為何,從第一次見欣蘭開始,她就覺得這個婢女對她不甚友好,今日不僅不友好,欣蘭投過來的目光簡直要將她撕開兩半。


  ??她一臉莫名其妙,難不成是因為欣蘭喜歡蕭駿,所以見蕭駿總是到鎮國公府來就打翻了醋壇子?

  ??“安王殿下此來,有何貴幹?”蘇玥不去理會旁邊冰冷的眼神,將她當做不存在。


  ??“也沒什麽事,就是快過年了,宮裏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就本王一人閑來無事,又不好打擾別人,就出宮走走。”蕭駿一邊和蘇晉過招,一邊十分輕鬆地說,“郡主不會也嫌本王打擾了吧?”


  ??蘇玥心說,隻是出宮走走,可這走得可也太遠了吧?她口中卻說:“豈敢,安王能來,國公府蓬蓽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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