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北玄城某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 村南頭那家院子正在上演婆媳大戰,院門口圍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們, 時不時還爆發出哄笑喝彩聲。


  ??小院裏,婆婆是個四十歲左右、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幹的女人,略有些白發的發絲梳地一絲不苟,身上的衣服漿洗地幹幹淨淨,就連臉上的褶皺似乎都有紋路。


  ??“老身告訴你,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婆婆說話擲地有聲, 絲毫不容置疑。


  ??那小媳婦塗脂抹粉, 化地跟小妖精似的, 腰肢扭來扭去,食指轉著額前的一縷秀發, 眼珠子會說話似的表示著自己的抗議——不去!

  ??院門外有新來的沒看懂,問旁邊的人:“這婆媳兩人怎麽又打起來了, 這次又為了啥?”


  ??旁邊是一個和院裏婆婆年紀差不多的女人, 她一副了然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還能為啥, 陸小雨去學堂教書了, 學堂遠,春娟讓媳婦去給兒子送飯, 媳婦怕遠不肯去,整日在家裏跟那些沒結婚的半大小子混在一處, 春娟的性子, 如何能忍?”


  ??新來的總算懂了, 微微點了點頭,往院子裏探頭看去。


  ??這麽一會兒說話的功夫,那個叫“春娟”的婆婆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看熱鬧的人們沒想到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嚇了一跳,紛紛往後退。


  ??小媳婦也給嚇得不輕,但不知是什麽原因,石更是梗著脖子沒有後退半步,大有要和婆婆對峙的意思。


  ??春娟那一刻不知道想到了啥,麵色微微一變,舉著刀瘋了一般砍了下去,下一刻,新鮮溫熱的血液嗞了她一身一臉。


  ??小媳婦瞪著大而圓的眼珠子,倒在了血泊中,至死都沒想到,婆婆居然敢真的向她下刀。


  ??院門口看熱鬧的眾人像是被誰定住了身形,全都一動不動地看著這讓人震驚的場麵,不知誰尖叫了一聲,所有人做鳥雀四散而去。


  ??春娟舉著刀,似乎也愣了,她保持這個姿勢戰了許久,才想起蹲下身子去探兒媳婦的呼吸,已經沒氣了,她驚恐地縮回手,下意識地就想要逃。


  ??門口已經進來了官差,進門不由分說就用鐵鏈子將春娟鎖了起來,直接往村外帶去,後麵跟了一群唏噓不已的村民。


  ??春娟整個人卻仿佛癡了傻了,一動不動地任由官差將她推推搡搡的,一聲不吭。


  ??眾人身後,一個青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迅速往北玄城城內掠去。


  ??鎮國公府內,蘇玥正在和蘇晉比劍,看到青姝一臉有事的表情走過來,朝她欠了欠身。


  ??她看著蘇晉笑著說:“小晉,你自己去玩會兒,姐姐和青姝姐姐有話要說。”


  ??蘇晉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和乳母一起,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玥和青姝回了院子,一進門青姝就開始回稟:“郡主,奴婢手下的人好不容易查到那個憑空消失的婢女去向,就在北玄城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趕去時,那個婢女卻因為人命案被北玄府衙的官差抓走了。”


  ??“人命案?”蘇玥皺了皺眉,“她殺了誰?”


  ??“她的兒媳婦。”青姝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據說是因為媳婦整日裏跟一群小少年混在一起,不清不楚的。”


  ??“有辦法救出來嗎?”蘇玥無奈地歎氣,“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線索,我們不能放棄。”


  ??青姝:“有倒是有,還需要郡主去和北玄府衙龐大人說一聲,想必這種小案子,若是郡主開口說情,一定會從輕發落。”


  ??蘇玥卻搖了搖頭,沉思了一會兒說:“如今我們都是暗中調查,若是因為這個婢女我們走到了明處,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青姝想了想,似乎也是這麽一個道理:“那,郡主打算怎麽辦?”


  ??“北玄府衙可有你的人,想法子讓我混進去,問一問那個婢女當年的事情。”蘇玥想了想,說,“她躲了這麽多年,一定不會輕易說出口的,必須我親自去。”


  ??青姝:“奴婢這就去想法子。”


  ??蘇玥擺了擺手讓她下去,自己則躺在榻上想事情,直到深夜她依舊難以成眠,她習慣性地轉過身,手伸出去,卻撲了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睡不著的原因。


  ??這段日子蕭恒每天夜裏都來,總是趁她睡著,躺在她身邊歇息,天不亮就悄悄離開,今夜不知為何,他卻沒來,害得她睡不著。


  ??她想了想,幹脆起身悄悄出了院子,自以為沒有驚動院子裏任何人地離開了鎮國公府。


  ??在她離開後,青姝便從陰影處走出來,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意。


  ??蘇玥在夜色中一路走到了宮門口,看到高聳入雲的城牆,這才打了退堂鼓,想要翻過城牆,根本不可能嘛。


  ??她在宮門外轉悠了一會兒,突然聽到“吱呀”一聲,側麵宮牆處,一個小門莫名打開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發現那小門年久失修,上麵的鎖已經鏽跡斑斑。


  ??想必是沒有人注意到,這才讓她撿了個漏,她心中一喜,想也不想地就從小門溜了進去。


  ??她憑著記憶摸清了路,直奔蕭恒的宮殿,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的侍衛,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感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站在宮殿門口,蘇玥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麽跑進宮來是為了什麽,心說搞得跟私會情人一般。


  ??她爬上宮牆外的一棵大樹,站在樹梢上,正好看到蕭恒正在書房與路威說著什麽,她隻好躲在樹上,也不知是不是看見他終於心安了,她居然就那麽在樹梢上靠著睡著了。


  ??蕭恒跟路威交代了一些事情,從書房出來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輕輕感受夜的寧靜,心說蘇玥此刻一定睡熟了吧,今天太晚了,他還是別去打擾了。


  ??他正打算回去休息,突然聽到院子裏響起一陣不同尋常的呼吸聲,若不是夜裏寂靜,他耳力又好,根本聽不到。


  ??他順著呼吸聲找了過去,就看到樹上已經睡熟了的蘇玥,哭笑不得地從樹上將她抱下來。


  ??沒有了白日裏她身穿朝服時的肅殺,她此刻就像個小女孩一般,蜷縮在他的懷裏,幹淨純潔的睡顏,讓蕭恒的心軟成一團。


  ??他抱著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寢殿,將她放在床榻上,為她掖好被角,習慣性地躺在她身邊,閉上了眼睛。


  ??蘇玥在夜色中睜開了眼睛,羞澀地笑了,她其實在蕭恒抱起她的時候就醒了,怕醒來蕭恒會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幹脆裝睡躲過這尷尬的情形。


  ??她往他懷裏靠了靠,滿足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天還未亮時,蘇玥睜開了眼睛,然後發現,自己居然八爪魚一樣趴在蕭恒的身上,將他緊緊地箍在自己懷裏,她忍不住紅了臉。


  ??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正打算離開,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重新跌回了蕭恒的身上,砸地他悶哼一聲。


  ??蕭恒緩緩睜開眼,雙手下意識地將她緊緊攬在懷裏:“你就算想要謀殺親夫,也不該用自己砸,就你這瘦的沒二兩肉的身體,能砸傷我嗎?”


  ??蘇玥看著近在眼前、無限放大的那張臉:“……”


  ??蕭恒翻身而起,眨眼間就將她壓在身下,然後覆上了她的唇,輾轉吮吸,柔軟的唇與溫熱的懷抱讓他徹底沉淪,手不自覺地探入她的懷中,解開了衣扣。


  ??“蘇玥,我要你。”蕭恒一邊解她的衣服,一邊輕聲在她耳邊呢喃。


  ??蘇玥隻覺自己的腦子“轟”地一聲炸了,整個人被炸得七葷八素,眼前除了這個男人,她愛的男人,什麽都看不到了。


  ??他的手接觸到她的肌膚,如烙鐵一般燙的她全身上下都滾燙起來,蘇玥隻來得及“嚶”了一聲,紅唇就重新被攻城略地般占領了。


  ??蘇玥的手抵在蕭恒的胸膛上,就如火種一般點燃了他,他胸膛熾熱如火,緊緊貼在她的柔軟上,扯下了她最後一件褻衣。


  ??這時,門口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路威急匆匆地敲門:“殿下,出事了,那個春娟還未等到我們去救,已經在牢中自縊了。”


  ??“什麽?!”


  ??蕭恒與蘇玥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路威吃了一驚,沒料到裏麵還有另外一個人,立刻收回了自己想要進去的腳步,默默站得遠了些。


  ??屋內方才的旖旎全被這個消息打散了,蕭恒望著還有最後一步就能徹底擁有的蘇玥,皺了皺眉:“你在調查這件事?”


  ??“所以,你也在查?”蘇玥顧不得害羞,就這麽和他保持著緊緊貼著的姿勢說話,“你也一直在懷疑自己的身世?”


  ??蕭恒冷哼一聲:“不是懷疑,而是確定,我根本不是皇後的親生兒子。”


  ??“你的意思是說……”雖然早想到有這種可能,但此刻聽到蕭恒親口說出,蘇玥還是覺得心裏揪疼,她忍不住勾住了他的脖頸,“蕭恒。”


  ??“怎麽,還想勾/引我?”蕭恒卻驀然從剛才的氣氛中回過神,感覺到自己懷中的嬌軀微微顫了顫,“今天還有正事,隻能到這了,下次一定給你補上。”


  ??蘇玥:“……”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蕭恒又親了親她,為她蓋好被子,起身穿衣服。


  ??此刻天色已經蒙蒙亮,蘇玥看到他修長緊致的身材,小腹上的六塊肌肉險些晃花她的眼,她連忙幹咳了一聲,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一會兒天亮,路威會想法子帶你離開,我去北玄府衙看看。”蕭恒輕撫她的額頭,黑曜石一般的雙眸中閃爍著寵溺,“敵人居然比我們動手要快,說明我們的行動他們了如指掌,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他剛起身,又一臉擔心地轉過頭說:“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涉及皇家機密,一不留神是要掉腦袋的,聽話。”


  ??被他哄孩子一般的語氣鎮住,蘇玥險些就點頭答應了,轉眼又覺得不對,這件事牽扯到蘇家的冤屈,她必須要查下去。


  ??等到蕭恒離開,她這才紅著臉起身,將衣服穿戴整齊,做賊似的打開門瞟了一眼,看到路威盡忠職守地等在門口。


  ??路威笑了笑:“郡主放心,這院子裏都是殿下的心腹,不會有人傳出去的。”


  ??蘇玥紅著臉點頭:“嗯。”


  ??“殿下說了,昨晚……”路威麵露難色,下麵的話仿佛難以啟齒,他猶豫了片刻才一副赴死似的表情說得飛快,“昨晚郡主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補補,補品稍後送到國公府。”


  ??蘇玥:“……”


  ??沒有的事啊!!!她在心裏大聲呐喊,偏偏又不能解釋,而且他們也真的有了肌膚“之親”,雖然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但她感覺這下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


  ??路威帶著她一路順著皇宮裏的小路往外走,差不多就是蘇玥昨晚來時的路,然後直接到了那扇年久失修的小門跟前。


  ??“王妃,請恕屬下不能再送了,您順著這扇門出去,就能安然離開皇宮,以後……屬下會在這裏安排一個人接應,方便王妃以後出入。”路威自認為十分盡忠職守地說。


  ??蘇玥:“……”


  ??叫她王妃就算了,還說方便她以後出入,她什麽時候說她還要再來了?!

  ??路威做了個請的手勢:“王妃慢走,補品稍後屬下送到府上去。”


  ??要命的是,蘇玥居然聽見自己“嗯”了一聲,順著他的指引直接穿過那道小門,到了皇宮外麵,然後看到外麵等著的青姝。


  ??蘇玥:“……”


  ??完了,這回臉麵是徹底撿不回來了!


  ??青姝卻像是瞎了一般沒看到她是從哪裏出來的,一臉正色地就像是理所當然,然後從身後的馬車上取下蘇玥的朝服,為她穿戴整齊。


  ??蘇玥隻好也裝作什麽事都沒有似的問:“可是為了婢女之事?”


  ??“正是。”青姝並不訝異她為何知道,畢竟她剛才來時,看到衛王已經去了北玄府衙,“郡主,我們該怎麽辦?”


  ??“此事一定有人泄密,你自上而下好好查一查,若是查出來是誰泄的密,嚴懲不貸。”蘇玥總算從嬌羞中平心靜氣下來,“去那個婢女家裏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


  ??“是,奴婢這就著人去。”青姝轉身就打算放出飛鴿傳書。


  ??“你親自去。”蘇玥卻不同意她讓人去,“這件事究竟怎麽泄密的,我們還不知情,因此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另外,想法子將此事鬧大,鬧到皇上那裏,他自然就要調查當年的事情,如今線索全都斷了,我們隻能用這個法子了。”


  ??青姝:“是,奴婢將您送到宮門口就去。”


  ??蘇玥裝作從鎮國公府坐馬車才到宮門口一般,從馬車上下來,看到了正打算進宮的蕭浪,矜持地點頭笑了笑。


  ??“郡主今日好早。”蕭浪微微頷首,“怎麽,你也知道宮裏出了事?”


  ??“出事,出什麽事了?”蘇玥心說難道一個婢女的死,都驚動了皇上?


  ??“原來郡主不知道啊,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昔日一個慧貴妃身邊的婢女死了,臨死時留了一封遺書,指認是皇後娘娘害死了慧貴妃娘娘。”蕭浪搖著紙扇,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蘇玥震驚地看向他,卻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心說這個婢女真的是死得驚天動地。


  ??青姝原本打算駕著馬車離開,聽到這話微微停了停,看了一眼自家郡主。


  ??在最初的震驚平複後,蘇玥很快想好了對策,她在背後使了一個手勢,讓青姝盡快去,既然皇帝介入了這件事,那麽她隻能比皇帝更早地行動。


  ??“郡主,請吧。”蕭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玥微微頷首,然後和他一起進了宮,看到一眾大臣比她還來得早,許多道聽途說的大臣,將此事渲染地更加富有色彩,她心說這些人怎麽不去說書呢?

  ??春娟留的遺言隻說皇後是殺死慧貴妃的凶手,卻並未說出蕭恒的身世,也不知是她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隻要皇帝想查,用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


  ??雖然這件事蘇玥一直想查,但卻不想明著查,畢竟這件事關係到蕭恒的身世,她不想讓他被這麽多人隨意議論。


  ??此事涉及到皇家秘聞,甚至可以說是一樁醜聞,朝堂上皇帝並不想多談,隻是讓北玄府衙徹查春娟的死因,絕口不提遺言之事,眾臣也就識相地無人開口。


  ??散朝之後,皇帝直奔皇後處,卻看到皇後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大殿門口,似乎早已知道皇上會來。


  ??“皇後,這是為何而跪?”蕭憫微眯著眼,看著地上跪著的皇後。


  ??慧貴妃性子溫柔,與世無爭,在世時他並不多喜歡,甚至是太後催著,他才偶爾去慧貴妃哪裏歇一晚,而且多數時候他都是批閱奏章。


  ??自從慧貴妃懷孕之後,他就更有理由不去了,直到她死了,皇上卻覺出她的好來,這麽一覺出,越發不可收拾,他心裏竟發現自己對慧貴妃早已情根深種而不自知。


  ??隻是,慧貴妃生了一個身有殘疾的兒子,不然,蕭憫必定會讓蕭駿坐上太子之位。


  ??可惜,大好江山,如何能交給蕭駿?隻怕用不了多久,江山就會易主。


  ??蕭憫隻能屬意於從小就討他喜歡的蕭恒,雖然皇後他並不愛,但畢竟是結發妻子,他們的兒子是嫡子,尊貴無比,做太子之位當仁不讓。


  ??這些日子他已經有了立蕭恒為太子的想法,還未付諸實施,居然出了這樣的事。


  ??“臣妾已經聽聞前朝的事,知道皇上要來問罪,可臣妾著實冤枉!”皇後淚眼婆娑地膝行到皇帝腳下,抬起可憐巴巴的臉,“臣妾一生吃齋念佛,怎麽可能殺了慧妹妹?”


  ??“朕從未說過這件事是你做的,你為何要如此?”蕭憫俯視著她,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枕邊人,究竟是怎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皇後立刻匍匐在地:“多謝皇上信任,你我夫妻多年,皇上應是最了解臣妾的人。”


  ??蕭憫邊說邊往大殿內走:“起來吧,這些年你將駿兒養在身邊,怎樣疼愛朕都是看到的,如何能懷疑你?”


  ??“是,臣妾真的是冤枉。”皇後用帕子拭去眼淚,緩緩起身,“那個婢女究竟是不是慧妹妹身邊的還兩說,若真的是,她當年是怎麽從皇宮逃脫的,又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不僅汙蔑臣妾,也影響了恒兒。”


  ??“恒兒是朕的嫡子,身份尊貴,朕自然不會讓任何事情影響到他。”蕭憫卻牽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皇後放心。”


  ??皇後硬生生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順勢坐在了皇上的身邊。


  ??“既然此事鬧得這樣大,必然要有一個結果,這件事既然涉及到後宮恩怨,朕就交給皇後去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慧貴妃的在天之靈一個交代。”蕭憫歎了口氣,發現自己越發想念慧貴妃。


  ??皇後起身微微一欠:“是,臣妾定會不辱使命。”


  ??蕭憫滿意地點了點頭,直接出了鳳鸞殿,麵色刹那間冷了下來,將跟在他身後的朱業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弓著腰,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走了多久,蕭憫突然回頭看向朱業:“著人悄悄查這件事,慧貴妃當年是怎麽死的,為何而死,朕要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奴才明白。”朱業忙應聲,看到皇帝說完就轉過頭去,他這才用衣袖拭去額角的汗珠。


  ??“對了,恒兒呢?”蕭憫這才想起來,早朝的時候就沒有看到蕭恒。


  ??“這個……奴才不知。”朱業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的身後,總覺得今天的皇帝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想必他是得到消息,為了皇後著急地去證實事情的真相,這孩子啊,一直都是這麽重情重義,以後做了皇帝,總這樣可不是好事。”蕭憫像是對朱業說,更像是自言自語,“李富順呢?”


  ??“丞相大人今日告假,說身體不適。”朱業弓著腰低聲說。


  ??蕭憫微微皺眉,蕭恒為了皇後的事情不上朝也就罷了,畢竟涉及到自己的母後,可李富順這好好的,又是唱的哪一出?

  ??“去,將李富順宣進宮來,若他再有半分推辭,朕必定嚴懲不貸。”蕭憫疾言厲色地說。


  ??朱業忙趕著去著人到丞相府去請李富順了,自己則跟在皇帝身後,寸步不敢離。


  ??李富順一路小跑地從宮門口到了皇帝的書房,一進門便雙膝跪地,帶著濃重的鼻音說:“微臣來遲,請皇上降罪。”


  ??“朕記得,當年慧貴妃死時,朕讓你徹查過此事,你當時跟朕是怎麽說的?”蕭憫狹長的雙目驟然迸射出寒冷的光芒,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李富順一眼。


  ??當年慧貴妃死得莫名其妙,就連她身邊的人也都一個個或死或消失,此事太過蹊蹺,蕭憫派李富順調查了很久,卻什麽都沒查出來。


  ??李富順匍匐在地,身子微微顫抖著:“皇上息怒,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皇上交代的事情有所懈怠,臣當年的確什麽都沒查出,如今卻有人說是皇後娘娘害死了慧貴妃,那麽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此人是造謠生事,要麽當年微臣是被人蒙蔽了。”


  ??李富順話裏話外都是在為自己開脫,反正不管慧貴妃怎麽死的,都跟他沒有關係。


  ??皇帝卻被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心動了,皇後身為後宮之主,若是想掩蓋什麽事,豈是李富順一個外臣能查出蛛絲馬跡的?

  ??“當初你什麽都沒查到,如今你待如何查出事情的真相?”蕭憫目光緩了緩。


  ??李富順:“微臣認為,既然慧貴妃當年身邊的婢女留下了遺言,估摸著也不是空穴來風,無論是事實還是誣陷,都有她的目的,臣以為,若是能審一審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既能給慧貴妃娘娘一個交代,也可以還皇後娘娘一個清白。”


  ??一席話說得有根有據,蕭憫竟一時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若是審不出什麽,朕豈不是傷了去皇後的夫妻情分?”蕭憫思忖了一會兒,“你又待如何解決?”


  ??“微臣認為,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必然是識大體的,明白隻有這樣做才能還娘娘清白。”李富順像是早已想好的說詞,一席話說下來絲毫不打磕絆。


  ??蕭憫:“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李富順:“……”


  ??他沒想到自己裝病還是躲不過,這件事審完,皇後自然是不敢怪皇上不信任她的,到時所有的怒火都會朝著他來,可他又不敢反駁,隻好應了一聲。


  ??蕭憫似乎累極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擺了擺手讓李富順離開。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肩上搭上一雙柔弱無骨的手,為他捏了捏酸痛的肩膀,他登時神清氣爽,抬起頭看了一眼,竟是薛貴妃,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皇上,皇上?”看見皇帝竟然靠著椅背就睡著了,朱業忍不住在一旁輕喚,怕皇帝著了涼,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


  ??蕭憫從夢中驚醒,才意識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個溫柔的身影,再也不會有人在他批閱奏章的時候,為他捏捏酸痛的肩膀,即便他那時並不喜歡她,根本沒有寵幸過她幾次。


  ??“皇上,薛貴妃娘娘說,小廚房裏做好了皇上愛吃的飯菜,問皇上晌午去用午膳嗎?”朱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


  ??“今日晌午朕哪也不去,就歇在這裏了。”蕭憫站起身,走到書房後殿的床榻旁,倒頭就睡,夢裏和他的慧貴妃相遇、相知、相愛。


  ??以前那樣厭惡的畫麵,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滿心柔情,滿心愧疚。


  ??且說蕭恒一路趕往北玄府衙,卻什麽都沒見到,府衙的龐大人說,此事幹係重大,除了皇上派來的人,其他人一律不準接觸屍體。


  ??蕭恒知道,這個龐大人是認死理的人,他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隻好離開了府衙,打聽清楚那個春娟的住處,便直奔那個小村子。


  ??他一身便裝,順便還易了容,因此他趕到春娟家裏時,就看到一個蒙麵人,他一眼就認出那人是青姝,可他易容了,青姝沒認出他。


  ??兩個人在屋子裏大打出手,青姝不是蕭恒的對手,很快便敗下陣來,深深看了一眼對方的目光,總覺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到在哪見過。


  ??青姝不再耽擱,轉身出了這空無一人的院子,直接躍上了屋頂,縱身飛躍著離開。


  ??一路回到鎮國公府,青姝將自己去春娟院子裏,卻遭遇不明黑衣人的事情向蘇玥回稟。


  ??蘇玥想了想,這件事她和蕭恒應該是最早知道的,竟然有人和他們一前一後到了春娟家裏,要麽那人是混在他們之間的奸細,要麽根本就是蕭恒的人。


  ??她卻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的猜測,竟然猜對了。


  ??蘇玥:“你可有找到什麽重要的東西?”


  ??青姝從懷中掏出一個絹帛,她在黑衣人去之前就找到了這個東西,雖然不知是什麽,但是藏得很是隱秘,她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得到的,想必很重要。


  ??蘇玥將絹帛打開來,看到裏麵是一封帶血的信,看似是慧貴妃所寫,說自己的親生孩子一定是健康的,她昏過去之前瞥了一眼,那孩子的大腿上有個胎記,而蕭駿的腿上沒有,一定是有人換了自己的孩子。


  ??蘇玥努力回想自己今天淩晨和蕭恒赤誠相見的情景,一時也想不起他大腿上到底有沒有胎記,還把自己想得麵紅耳赤,害羞不已。


  ??青姝在一旁不解地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何郡主看一封血書,能看得害羞。


  ??“這個東西很重要,你且收好,除了你我二人,別讓第三個人知道。”蘇玥一時還不知該如何處置手中的絹帛,隻好讓青姝收好。


  ??青姝將絹帛收入懷中,問:“那,衛王殿下呢,也不讓知道嗎?”


  ??“先瞞著,有機會我自然會跟他說。”蘇玥斬釘截鐵地回答。


  ??蘇玥不知皇帝會怎樣處置這件事,如果他顧及皇後是結發妻子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她拿出這個東西就顯得太過不合時宜,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消息散布地如何?”蘇玥突然問。


  ??青姝回稟:“已經都散播出去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如今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後天國公爺回來,那些人想必就會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蘇玥點了點頭:“那就好,注意著一路上可能設伏的地方,越是接近北玄城就越是危險。”


  ??青姝:“郡主放心,奴婢將走在官道上的國公爺和少將軍已經換了,另外派了幾人從暗處走,這樣一來,不僅可以釣出幕後主使,還能確保安全。”


  ??蘇玥點了點頭,除了對待蕭恒這件事情上,青姝辦事還是很得她心意的,她暗中歎息,明天,將是一個不眠夜。


  ??她看著夜幕降臨,心裏回蕩著蕭恒那句“以後給你補上”的話,覺得自己的臉頰滾燙。


  ??蒼玄國的規矩,女兒家隻用為父親守喪一年,如今已經過了一年多,蘇玥原本可以不用再守著,可她卻想要陪著蘇晉一起,不然那孩子心裏該多難過。


  ??一念及此,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將蘇玥心中的旖旎全都澆沒了,她強迫自己睡著,什麽都不想。


  ??次日清晨醒來時發現,蕭恒昨夜也沒有來,不知是不是調查那件事徹夜未眠,她心裏想著,絹帛的事,要不要告訴蕭恒?


  ??“郡主,出事了,昨夜官道上的國公爺靈柩被襲了。”青姝莽莽撞撞的,還未敲門就自己進來。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這些日子衛王殿下每晚都在,自己怕是要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連忙背過身去就打算離開。


  ??蘇玥問:“可抓到偷襲之人了?”


  ??青姝悄然回頭,從指縫中看了一眼,發現屋子裏除了郡主沒有其他人,這才睜開眼,輕咳一聲說:“抓到了一個,不過是個死士,還未來得及審,就自己咬舌自盡了。”


  ??“身上可有什麽線索?”蘇玥皺著眉頭問。


  ??青姝搖了搖頭:“什麽線索都沒有,看似一個普通的殺手。”


  ??蘇玥突然想起來,蕭恒跟她說,當初他寄了一封信給鎮國公,那封信卻被北玄城內的人劫走,他順著線索查下去,遇到的卻都是死士,身上也不帶有任何線索。


  ??線索再度斷了,蘇玥忍不住一拳砸在床沿上:“繼續去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就不信,查不出什麽。”


  ??青姝:“是。”


  ??大好的機會難道就這樣再度流逝嗎?


  ??蘇玥帶著這樣的疑惑進宮,上朝時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從大殿出來,卻看到安王蕭駿等在不遠處,看見她,便微笑著點了點頭,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朝他走了過去。


  ??“殿下怎麽在這裏?天氣寒冷,殿下還是回去多休養。”蘇玥走過去,故作貼心地想要將他推回去。


  ??“可以陪本王走走嗎?”安王蕭駿抬起頭,琉璃一般的眼睛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蘇玥。


  ??“八皇兄這麽有閑情逸致,大冷天出來散步?”蕭恒不知何時出現,看著蕭駿的表情冷淡地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不如臣弟陪您走走,可好?”


  ??蘇玥尷尬地輕咳一聲,感覺到自己背上如刀一般的目光割過,她立刻識趣地告辭離開。


  ??“九弟,如今郡主已經與你退婚,你還影響她,這樣對嗎?”蕭駿頗有些不開心地說,“既然退了婚,你們就該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是,她是與臣弟退婚了,可她既然如今是自由之身,誰都有追求的權力,不是嗎?”蕭恒推著蕭駿,一邊走一邊冷哼,“更何況她曾經與臣弟相愛,臣弟有信心將她重新追回來。”


  ??蕭駿無言以對,隻好苦笑著搖了搖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眸中卻掠過一絲涼意。


  ??蕭恒將蕭駿送回鳳鸞殿,卻轉頭就走,仿佛這座宮殿有瘟疫一般,想要躲得遠遠的。


  ??從小別的兄弟姐妹都有娘親疼,他雖然有母後,卻和沒有差不多,若不是為了應付外人,他們母子二人能整日整日一句話都不說。


  ??皇後對蕭駿卻格外的好,好得簡直像親生母子,一開始蕭恒心裏吃醋,想盡了各種辦法來博得母後的關注,卻發現什麽用處都沒有,母妃心裏眼裏隻有蕭駿。


  ??漸漸長大了他才明白,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哪個皇後能心慈手軟到對別人和皇上生的孩子還能做到細致入微地照顧?


  ??他心裏明鏡似的,要麽就是母後太過偏心,要麽就是他根本不是母後的兒子,之前想到這些時,他心裏難過地快要死了。


  ??如今再想起來,覺得小時候的自己真是可笑,無論他怎樣努力,母後都不願關注他哪怕一點點。


  ??他早就懷疑自己不是皇後親生的孩子,隻是一直沒有能力去查,如今他養的人已經逐漸可以派上用場了,這才想起去徹查這件事。


  ??其實一開始他並未想過要查,就算母後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她畢竟養育了他這麽多年,沒有讓他凍著餓著,他是感激這份情義的。


  ??可前些日子,他發現蕭駿中了馬錢子時,也查了查自己的飲食,發現居然也被人下了一種長期的毒藥,幸而他服用的日子還不長,很快就沒事了。


  ??能在他的膳食裏動手腳的,除了皇後,他不做第二人想,看來如今她是想為自己的兒子鋪路,因此想要除掉第一個眼中釘了。


  ??從那之後,他演戲演得越發勤,和皇後儼然一副母子情深的畫麵,有時時不時地還會露出點不適,證明自己真的有長期服用那個毒藥,讓皇後放鬆警惕。


  ??他剛邁出步子走到大殿門口,就聽到皇後娘娘在身後叫住他,他回頭,臉上堆滿了笑意:“母後。”


  ??“恒兒,你這麽晚帶著你哥哥去哪裏了?”皇後的聲音冰冷地快要凍死人。


  ??“母後,不是九弟帶我出去的,而是我自己出去,九弟擔心我,才會送我回來。”蕭駿一如既往地裝好人。


  ??蕭恒站在一旁,什麽都不說,心中卻不住地冷哼,

  ??“是嗎?”皇後明顯不信蕭駿說的話,直接走到去從蕭恒手中接過輪椅,“既然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蕭駿一臉為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母後,九弟好容易來一趟,您別這樣。”


  ??蕭恒卻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八哥什麽都不用說,這些年,母後從未信任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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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日萬,寫到淩晨一點,好瞌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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