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會種田記
阿金這麼一說,郁夏就感覺是小兒痢疾,這是常見病,天氣轉熱之後病菌滋生,吃壞東西甚至於說吃個手指都有可能引起……後世有很多針對性的藥物,治療起來不難,麻煩在於小孩子很怕吃藥更怕輸液,經常又哭又鬧不配合。
郁夏去醫院實習的時候聽別人抱怨過,住院部難伺候,兒科更難伺候,很多護士入職之前覺得自己都修成仙了,到崗位上感覺還是不夠,多好的脾氣都不夠使。
看家裡小孩上吐下瀉起來,哪怕在後世做爸媽的都可能手忙腳亂,別說這裡。郁夏想了想,問:「這家住哪兒?山洞朝向怎樣?通風呢?」
她想說得給換個能通風換氣的地方,換乾淨的獸皮裙,多喝水,甚至可以喝點鹽水,碗盤該燙的燙,山洞該熏的熏……注意事項多到說不完,剛起了個頭郁夏就感覺阿金沒可能記住。
喬越插了句嘴:「不然夏夏你走一趟,去看看。」
看別人上吐下瀉她能救卻不伸援手,這很不好,郁夏有些意動,最後還是搖搖頭。
喬越遂問:「是顧忌巫醫?」
是啊,在部落里,首領掌握大權,但即便是首領也得尊重巫醫,每個部落通常只有一個巫醫,巫醫地位超然。假如說是自家人上吐下瀉,郁夏給他們吃什麼都行,別人管不著,別人家孩子病了,她平白無故找上門說你們聽我的怎樣怎樣,這不合適。
郁夏盡量讓自己相信巫醫,小兒痢疾對她來說不是難症,其他人遇到卻覺得要命了,巫醫讓灌了兩回葯,效果都不明顯,就讓那孩子的父母做好心理準備。
那孩子叫小丁,他阿父是族裡的勇士,前陣子出去狩獵不幸招惹上黑豬群,他受了重傷,還在修養,有些天沒去打獵了。
家裡的肉是省著吃,盡量給孩子吃,吃完之後他兄弟每隔兩天也會送點肉來,這些肉主要都進了小丁嘴裡。
在任何時代,做父母的總是心疼子女,聽巫醫說沒法子,那孩子的母親朵蘭哭到崩潰,還在養傷的奎木蹲在山洞門口,他捂著腰腹間隱隱作痛的傷疤,一臉絕望的表情。
正絕望著,就聽到有木頭磕在石板上的聲音,擰著眉心扭頭一看,是近段時間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喬越。
喬越會過來,奎木深感意外,他壓著傷處站起來,轉身面向來人,正在向平常不熟該怎麼打招呼,喬越就單刀直入,問他想不想救小丁。
想,怎麼能不想?
奎木呼吸都急促了,他不自覺往前邁了一步,問:「你有辦法?能救?」
「我不能,阿夏能救,她在巴蛇部落病了從來都是自救,那邊請巫醫要備很厚的謝禮,她給不起。」
奎木又問:「有多大把握?」
喬越抱臂,笑了笑,說:「別管多大把握,你現在都只能信任阿夏,巫醫也救不了小丁,你想想吧。」
這話一點兒也不安慰人,但現狀就是這麼殘酷,奎木心一橫,不想了,本來面前就一條絕路,現在有人搭橋過來救你,你當然得跟他走,你只能跟他走。奎木問喬越要準備些什麼,喬越在他家山洞門口感受了一下,說別的不用了,讓他帶上乾淨的獸皮,把小丁送到奎虎那邊去。
奎木和奎虎是兩兄弟,奎木大一些,頭幾年跟朵蘭好了,之後兩兄弟就分開住,奎虎的山洞離喬越那邊近,朝向和通風比較好,不像奎木這邊,這兒冬天相對暖,夏天就悶。
會選這個山洞也是因為朵蘭她不怎麼怕熱,她畏冷。
喬越說完就走,別的事留給奎木自己擺平,他回去就讓郁夏準備起來。郁夏醫學基礎很紮實,不敢自吹什麼,但水平的確不差,至少治個痢疾不用準備太多,她現在就等著奎木把人帶過來,看看到底是由什麼引起,到了何種程度,該下幾分葯。
看過這孩子的氣色,把過他的脈象,郁夏心裡就有數了。
奎木和朵蘭就守在旁邊,一直盯著郁夏的動作,看她在手腕上按了幾下,然後鬆開,同時露出恍然的表情,趕緊問說:「小丁他有救嗎?」
郁夏沒急著表態,說這孩子病成這樣是吃壞了東西。
「天氣一旦轉熱,隔天的肉就不能再餵給孩子,不只是肉,包括瓜果也是一樣的,破開了就不能放過夜。吃東西之前要讓他洗臉洗手,沒燒過的生水不要喝……還有你們的山洞,阿越去看過之後告訴我說,有點悶,那很不適宜養病,山洞裡面得乾燥,通風要好,到雨季經常都得熏一熏,碗盤勺最好每天燙一燙,獸皮裙洗勤一點。」
「你們兩個身板結實,吃壞肚子頂多就是拉一天,問題不大,但孩子小,他受不住就會這樣。」
郁夏說這些他們很難理解,但是全中。
正因為奎木受傷,他需要修養,沒辦法每天出去打獵,家裡的肉得省著吃,隔天或者隔兩天就成了惺忪平常事。
這個肉奎木和朵蘭吃得反而不多,多半省下來餵給小丁了,奎木還覺得身體發虛,他吃的肉少,沒啥力氣。
結果呢?
結果阿夏說他們這麼做是錯的,他們害了小丁。
朵蘭本來就是勉強止住哭,聽了這話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流,郁夏伸手摸摸這孩子的額頭,有點燒,看嘴唇也很乾,臉上紅得厲害。
郁夏就快速的交代下去幾件事,讓朵蘭趕緊去準備,先要退燒,同時殺菌消毒,然後就是喂葯。
看她坐在石床邊,扶小丁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喂他喝水喂他喝葯,朵蘭原先崩潰的情緒就穩定很多,就連奎木,看到燒得都有些糊塗的兒子在阿夏的誘哄之下乖乖張開嘴,將他餵過去苦澀的草藥汁咕咚喝下,他本來想吐的,阿夏一直在他耳邊說話,說好孩子全喝下去,不要吐,真乖,還差一點,真棒!……
先前誰都喂不下去的湯藥就這麼喂下去了,喝完之後小丁小聲說了一聲苦。
然後就將紅撲撲的小臉埋進郁夏懷裡,滿是信賴的樣子。
郁夏哼了個不成調的曲兒,把這孩子哄睡了,將他放下,讓他乖乖睡在石床上。然後眼神示意奎木和朵蘭出去說話。
奎木先一步跟上,朵蘭慢點,她走到床邊仔細看過兒子的情況,看小丁的確好多了,這會兒睡得也安穩,才滿心感激跟了出去。
郁夏沒浪費很多時間和他們閑話家常,直接交代了接下來要做的事,告訴他們病好之前吃什麼,多久喂一次水,多久喝一次葯,多久熏一次山洞。
「這幾天多讓這孩子睡覺,多喂他喝點水,葯我這邊熬好端過來喂他,別的你們倆要多多用心,好生照看。」
「以後肉和野菜野果都得吃新鮮的,最好是換個通風好的山洞,洞里每天熏一熏,茅房起到外面去,包括飲水的問題我都說過了,要記住。」
「現在情況差不多穩定了,有什麼變化隨時找我,沒有特殊情況到該喂葯了我再過來。」
朵蘭連聲道謝,她都想給郁夏跪下了,沒想到巫醫都沒法子的病她竟能治。奎木也很慚愧,覺得小丁這樣都是因為他受傷不能每天去打獵,還盤算著等傷好了要打到最棒的獵物去感謝阿夏。
阿夏真是個能幹的好姑娘,是烈陽部落的福星。
福星這個稱呼在一天之內就傳遍了部落,都聽說了,聽說誰給小丁喂葯他都不喝,阿夏喂他他就乖乖喝,現在小丁已經好多了,不像之前又吐又拉還燒得燙手。
與此同時,郁夏那套衛生知識也悄無聲息的傳播出去,反正家裡有孩子的寧可信其有,都跟著朵蘭學起來。
他們去參觀了喬越建的茅房,把茅房從山洞中挪了出去。他們開始注意保護水源,水打回來都知道要燒過才能喝,還學著郁夏每天給碗盤消毒。
狩獵隊也配合做出了調整,他們一次不再打很多獵物回來,都知道肉放那兒會變質。
郁夏把好幾味常用中藥介紹到烈陽部落,像藿香,可以健脾益氣能預防雨季很多傳染病,是好東西。
小丁喝了幾天葯之後,精氣神越來越好,基本已經恢復了,他感覺好點兒了就鬧朵蘭,說不喝了,朵蘭差點頂不住,還是郁夏哄著他喝了個有始有終,喝到徹底好全。
不只是小丁,照郁夏說的那一套做了之後,這年的雨季部落里噁心嘔吐鬧肚子的特別少,偶爾有個不舒服的,中藥一喝隔天就活蹦亂跳。全部落都覺得阿夏就是福星,烈陽部落的巫醫也沒有郁夏原先以為的那麼小氣,至少不像巴蛇部落的那麼小氣,他反而主動同郁夏探討醫術,互相學習。
原始社會嘛,植物種類比後世豐富,有很多郁夏不認識的,巫醫逐個為她介紹,告訴她藥性。
郁夏也說了一些常用藥方給巫醫,想著多一個靠譜的大夫是好事,遇上事不至於忙不過來。
平穩發展了有些年的烈陽部落在這一季突然煥發出活力,醫療和衛生水平得到不少提高,以前不怎麼講究的都知道蹲坑要上茅房,上完茅房得洗個手……這種事放在後世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在原始社會還是很不容易的。
這麼一折騰,郁夏先前觀察的那幾種瓜已經熟了,她把粘人的小丁丟給朵蘭,讓朵蘭看好頑皮小子,自己騎著牛獸出了部落,摘瓜摘果去了,想做點果乾果醬。
小丁含著剛洗乾淨的爪子,眼巴巴看著騎著牛獸走遠的郁夏,回去就賭氣吃了三大塊烤肉,把肚子吃得圓滾滾的。
他喜歡阿夏姐姐,但這個五短身材什麼忙也忙不上,爭寵也爭不贏。
得好好吃肉,多多吃肉,快點長大!
對郁夏來說,這段時間她做了不少事,擬了許多計劃,特別充實。對巴蛇部落那幾個女奴來說,稀里糊塗的,阿夏就得到了全部落的認可,以前說她不好還有人附和,如今再嘀咕什麼別人聽見要揍你的。
說你嫉妒,你心黑,阿夏那麼好的女人你也張得開嘴詆毀,再多說一句就要把人轟出部落,讓你被野獸啃個乾淨。
她們不敢,真不敢了。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被當做女奴送出來之前,阿夏在部落里是最底層,除了那張漂亮的臉蛋,別人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離開巴蛇部落才多久?
被劫過來才多久?
她如今是烈陽部落第一神射手認定的配偶,得到全部落的擁戴,聲望比巫醫也不低。阿夏厲害,搶她回來的阿越也不差,聽說他造出威力巨大的弓箭,一箭一個肥溜溜的跳兔近來狠狠出了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