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刀下很憂傷
日落西山紅。
??一襲襤褸血袍的墨小白，幹淨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眼前折磨人的小妖女，極不情願地生來硬拽到一處高地，繃著一張苦瓜臉，生無可戀地說道。
??“喂！你拉我來這幹什麽？”
??小妖女坐在草地上，歪頭托腮，臉上掛著笑，右手捏著一根毛絨絨的紅色荒草，放在妖冶的眸子前透過縫隙，眺望遠方的落日，頗為怡悅道了句。
??“觀日落！”
??墨小白頓時氣結整個人楞在哪裏，似是頑石他又裂了，咦，為何說又？
??雙手插袖心中鬱結，三番五次他找機會溜走，隨後就被她捉個現行，揚起小拳頭，以酥麻的聲音揚言，若是再敢溜就‘打死他’。
??這還得了，就不能慣著自己，墨小白腰杆猛然一挺，雙目瞪圓，灰溜溜地斷了溜走的想法，暗暗嘟囔道。
??“合著這麽半天，帶著我跑東跑西，累的夠嗆，你現在告訴我，僅僅隻是為了看日落，日落？”
??“玩呢！再說了看就看吧，拽上我幹嘛？我是那種看起來很閑的人嗎？”
??最讓他氣不過的是，小妖女看日落也就罷了，那頭盤踞小妖女身旁的“三花青瞳蟒”，也抬起碩大的蟒頭眺望遠方，似是欣賞日落，墨小白直翻白眼，糊弄鬼呢，你懂個屁。
??肩頭的淺紅色赤瞳鬆鼠，擺動著毛絨絨的尾巴，刺撓的他耳朵有些癢癢的，冷不丁的叫了數聲。
??墨小白嘴角上揚，一把薅住它命運的後脖頸，拎到眼前，見它齜牙咧嘴，一巴掌衝它腦瓜煽去，指著鼻子，指桑罵槐，義正言辭，咬牙切齒地痛罵道。
??“二白你個吃貨，怎麽地，是不是皮癢了，都敢跟我橫了是吧，我還治不了你了……還橫是吧。”
??“仙人撫你頂，送你入黃泉！”
??“仙人撫你腚，渡你去西天！”
??啪啪！屁股上又是兩巴掌，這才耷拉著腦袋消停些，那一人一蟒他是打不過，隻能揍它解氣，二白是墨小白給它隨意取的名字，說來奇怪，這隻鬆鼠是一路跟蹤過來的，或許是因為墨小白收了妖丹和屍體的緣故。
??被他發現捉來擋災的，小姑娘麽！哪有不喜歡毛茸茸的小萌寵，結果……真她娘的邪門，他原地裂了，這個小妖女唯獨對那頭巨蟒寵愛有加。
??許久。
??也不見小妖女要走的意思，日落當初在“落梅古鎮”，墨小白都看膩了，委實忍不住了道了句。
??“喂，還不走？這太陽都要落山了，夕陽不過是稀疏平常的光景，什麽時候看不行，等哪天我帶你看日出，那才叫壯觀呢！”
??“你這人好無趣嘍，半點情趣都沒有。”妖冶少女托著腮，扭過頭瞧著衣衫襤褸的墨小白弓著腰，噘嘴說道:“嗯，嗯，杵在那活活像一個小老頭，嘻嘻……”
??墨小白聞言有些驚愕，小妖女說話，竟然不再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我還以為她口吃呢，想必是多年躺在棺槨，久久不曾說話的緣故，嗯……不過這語速，與遲暮的老人有的一拚。
??搞得墨小白一度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懷疑先前鈴鐺聲留下了後遺症，直到捉到二白時的叫聲，才恍然大悟，是小妖女說話語速真的有問題。
??“是……這沒轍啊，誰叫我骨子裏就是個俗人呢！”墨小白白了他一眼，攤手聳肩，似笑非笑道。
??“不像小仙女，絕代佳人，沉魚落雁，世間尤物千千萬，唯獨你獨占鼇頭，又向來以理服人，從不與人動武，一顰一笑如春風十裏，委實酒不醉人人自醉……”
??“嘻嘻……”小妖女聽著讚美的言辭，被瞬間衝昏了頭腦，臉上的紅暈如桃花綻放，微眯著妖冶眸子，笑聲吟吟。
??“那麽……”墨小白一時看得入迷，果然是女人就沒有一個人經得住轟炸式地誇讚，如果沒有，那隻能說你拍到老虎屁股上了，旋即見縫插針，嘿嘿一笑道。
??“小仙女，你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我還有事，往後的日子我就不陪你了，告辭！”
??————
??縹緲崖。
??變化莫測的雲海披著霞光翻騰湧動，霧氣縹緲，盤根錯節的參天古樹枝杈橫飛。
??一襲白袍身影空中翻飛，甩著齊腰麻花單馬尾，旋身驟然揮出數刀，旋即身若鴻雁飛落。
??少女負手收刀，刀已收，卻見周遭淩厲地紫黑刀影綽綽，手腕一抖，挽出數道花來，猛然一甩，四尺半的紫身、直刃，青紋長刀形似苗刀。
??唰的一下，鏘的一聲，繞過身後，沒入插在樹洞裏的紫檀劍鞘。
??這時，一位豐腴的綠衫女子腰間纏“綠桃”軟劍，扭著翹臀，走到白袍少女身後一丈處停下，躬身道。
??“小姐，一個時辰前來人通報，說朱淵當家的“魂牌”碎裂，怕是已然道消命隕……”
??白袍少女聞言一愣，右手握左手腕，負背轉過身，額間香汗滲出，眉頭一擰麵，輕起小嘴間，不經意間露出兩顆尖銳虎牙，微怒道。
??“嗯？鮑姨這是怎麽回事？為何現在才通知我！”
??那鮑桃枝聽言心神一凜，怕她又一時衝動，解釋道。
??“小姐，你之前不是說過，練刀的時候不要來打擾你嗎？”
??“至於怎麽回事？已經吩咐下去查了，暫時還沒有查出個所以然。”
??些許繚亂的發絲，貼在濕潤的鵝蛋臉頰上，少女往日裏不佩戴首飾，一雙丹鳳眼，出落娉婷，頗為英姿颯爽，低沉道。
??“給我查，敢在“盜顏幫”的頭上動刀子，是不想活了，我這盜主的名頭豈不是擺設，若是被老娘查出來是何人所謂，定要一刀劈了他（她），先從朱老九身邊的人查起，問問他們朱淵可能去哪些地方。”
??“是，小姐。”鮑桃枝應了一聲便要退去。
??“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還有好好安撫朱淵的家人。”卻又聽見白袍少女喊住她，忽然道。
??“還有等下，鮑姨晚點幫我收拾一下細軟，明日啟程陪我去江南走一遭。”
??鮑桃枝一怔，恍然頷首扭屁股走人。
??稍許一個杵著桃木拐杖的老嫗，一手負背，一手指指點點，戳了一路步履蹣跚，臉上溝壑縱橫，盡顯老態龍鍾，悠悠地道。
??“荼兒，這是要出遠門？”
??“嗯……也對，整日裏陪著我這個糟老婆子，實在是鬱悶難耐，快要開春了，天氣回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蘇荼兒上前攙扶老嫗，聲音清脆如黃鶯啼鳴，悅耳動人。
??“荼兒嫌棄誰，也會嫌棄薑姥姥您啊，這不是……祭日過幾日就要到了，提前回去看看。”
??滿頭銀絲的薑姥姥，晃神醒悟，歎了一聲:“瞧瞧我這個記性，荼兒每年都去，果真年紀大了糊塗了，竟把這事給忘了。”
??“您這是說哪的話，您老記性好著呢，要不您陪我一起去。”蘇荼兒拍了拍她的後背，矢口否認道。
??薑姥姥幫她理了理，鬢角烏黑亮麗的頭發，不緊不慢的道。
??“我就不去了，腿腳終究沒有你們年輕人利索，就不討人嫌了，記得多帶些人，這世道看似平和，實則並不安穩，惦記我家荼兒的小子，可是多著呢！”
??“哼！敢貪圖本姑娘的美色……那就給他留下一生難忘的善緣。”
??蘇荼兒緩緩邁步，挺出不俗的高挑身段，伸手扯出樹洞中的“三春刀”，朝著薑姥姥微微揚起鵝蛋臉的下巴，刀出三分，亮出鋒利虎牙，鏗鏘有力道。
??“什麽叫刀下的憂傷！”
??薑姥姥抬眸瞧著她說笑的樣子，搖頭嗤笑，以她的女兒身，卻有著男人的颯爽，甚至比男人還要有血性，把她逼急了，確實能做出斷人子孫這樣的荒唐事，卻又無可奈何的笑罵道。
??“你啊你……荼兒這性子得改，再這樣下去，以後誰敢娶你，也怪我疏於這樣方麵的管教，從小跟著“藏塢山”這些糙老爺們，學了一身的壞毛病，出去以後你且得收著性子，不可胡來，外麵不比家裏……”
??“好了，好了，荼兒知道了，耳朵都起繭子了。”
??少女聽著耳邊的老嫗嘮嘮叨叨，碎碎念，方才起的氣勢蕩然無存，耷拉著腦袋，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隨口敷衍道。
??“這還不輕而易舉的事，改天下了“藏塢山”瞧著誰順眼，搶個十個八個男人，誰要是不同意，那就打的他爹娘都不認識為止，然後再扛上山就是了……”
??“一個女兒家也不嫌害臊，盡說些胡話？”
??薑姥姥姥氣的桃木拐杖直杵崖麵，咣咣作響，抬手就要揪她的耳朵，以做小懲大誡。
??卻被她低頭縮身躲過，反過來衝她做了個鬼臉，跳著輕快的步伐，嬉笑中逃之夭夭。
??不久後，老嫗眼神由和藹逐漸深邃，猛地敲擊崖麵，徑自低沉道。
??“爾等暗中護好荼兒，倘若江南此行有任何閃失，便拿頭來見，老規矩別讓她發張蹤跡。”
??然而，僅有一陣風掠過，吹動“縹緲崖”周遭的荒草。
??夕陽雲霧中，留下一道微微佝僂的老嫗，凝望落霞孤鶩，喃喃自語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
??“哼！你個大騙子……”
??妖冶少女聞言笑容逐漸凝固，將手中紅色的荒草，狠狠的丟在墨小白的臉上，冷冷地說道:“餓了，你，去弄點吃的，要吃肉！”
??“不去！餓了自己找吃的去。”
??墨小白頓時氣結，言語頗重，有著發怒的跡象，大眼瞪小眼，見小妖女漸漸鼓起腮幫子，眼眸微微發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剛剛硬起的心腸，又軟了下來，攤手無奈道:“走吧！”
??姑娘，還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見她撇過頭，徑自抹淚，抽了抽鼻子，雙手抱膝，帶著略微的哭腔，喃喃道。
??“你凶我！”
??“那我以後不凶你了，行了吧。”
??本想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安慰一下，手伸出去一半，便想著要收回來，小妖女的性情古怪，臉色說變就變，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這般想著，小妖女忽然轉過頭，拽過他的右手臂，張開櫻桃小嘴一口下去，墨小白心生不妙，想要掙脫少女的束縛，即使使勁全力卻無功而返。
??哢嚓！
??能夠抵擋道海一劫境的“金蠍軟甲”瞬間崩碎，化作暗金色光粒消散。
??墨小白心裏咯噔一聲，來不及細想，手臂傳來一陣刺痛，稍許後，小妖女才鬆開嘴巴，他擼起袖子一看，翻轉手臂，上下打量，兩排深深的牙印已經見血。
??揚起手要打她，嚇的她一哆嗦，想了想又放下了，輕歎一口氣，沒好氣地道。
??“這下可以走了吧？”
??“嘻嘻……”
??小妖女聞言歡呼雀躍，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吃肉嘍！”
??墨小白則是用腳狠狠踢了踢那頭“三花青瞳蟒”，冷冷地道:“你去，捉幾隻兔子，或者野雞回來。”
??“你瞅什麽瞅，你有意見啊？”
??巨蟒抬起頭顱，拳頭大小的青瞳眼睛凝視著他，吐著猩紅的舌頭，墨小白腳下有些虛浮，瞪了他一眼，弱弱地道。
??“大白！”
??小妖女見它要發怒，摟頭一巴掌，掠到它的頭上，歡呼雀躍地扭動著蟒身跑開。
??“捉野雞。”
??聽到這個名字嘴角一抽，大白、二白、小白齊了，毫無違和感，卻真他娘的……糟心！
??瞧見她一會雨一會風的樣子，就是一個孩子心性，禁不住搖頭苦笑，似乎想到了什麽，仰頭捶胸頓足，徑自悲傷道。
??“護身軟甲就這麽沒了，都是錢啊，你個敗家的小娘們……”
??話音未落，隻見大白掉頭如同疾風掠過，小妖女伸手一招，如同風箏一樣捏在手裏，疾風裹挾著草木屑倒灌滿嘴都是。
??小白還不忘一把薅住二白的後勃頸，絕塵而去。
??風中淩亂的墨小白，暗自神傷，耳邊傳來吟吟嬉笑聲，深思熟慮想出了一個由頭，撫受傷的心靈……
??神遊半晌，罷了，看在童顏……咳咳，我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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