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同為冤家
靈官殿。
戮神扇破開殿門徑直闖進來,鏡玄緊隨其後,眼神裏像是藏著刀子:“你答應過我,你不會傷害她的。”
竹遠依舊是一副浪蕩模樣,不鹹不淡道:“是她自己落入敵手,與我有什麽關係?”
“派兵去救她。”
“你就那麽肯定我會去救她,而不是順路連同那鬼王一起除掉?”
“你敢!”
“我有何不敢?”竹遠笑出了聲:“鏡玄啊鏡玄,你仔細想想自己究竟有什麽資格來命令我要求我,不過因為我一而再地縱容你,你就以為我會聽你的?
別鬧了。
我會派兵去冥界,至於悅漓是生是死,那鬼王會怎麽對她,便全看她的造化了。”
鏡玄嗤道:
“別裝了。
其實你早就考慮好了對不對?
從你讓悅漓出兵的時候你就想好了,我猜,是祭生還沒給你答複吧?
你害怕了,怕自己不能掌控妖魔兩界,怕你的心血因為這鬼王的勢力而毀於一旦!
所以你便故意將悅漓與他放在一起,借營救悅漓之名製造戰亂,好將他們一並除去,將一切重新納入自己的掌控對不對!”
竹遠麵色漸漸沉了下去。
鏡玄沉聲道:“你瞞得過所有人,卻唯獨瞞不過我。
因為我眼睜睜看著你裝模作樣,眼睜睜看著你陰謀算計。
如今你這副幹淨皮囊,隻讓我瞧著惡心!”
“你說夠了沒有!
你以為自己就很高尚?
說到底不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如今我要幫你除掉你的仇人,你卻恩將仇報,反過來指責我的不是?”
“我再說一次,悅漓不是我的仇人,我從未恨過她,過去一切皆是我自食其果,我心甘情願,無需你幫我報仇。
不要將你自己的私心,加諸在我身上,虛偽!
還有,若是悅漓有什麽三長兩短,黃泉地獄,我立即會去陪她。”
竹遠終於變了臉,一步步逼近他跟前:“夠了!閉嘴!
我救你這條命,是讓你為一個女妖精這般糟蹋的?
你糟蹋自己不要緊,可你這條命是我的東西,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隨即重喝道:“來人,將他關在靈官殿,沒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
看著鏡玄瞬間凶狠的目光,竹遠笑了一下,溫聲道:“我這去救你的心上人,你就好好給我待在這裏,別給我添亂!
若是讓我發現你再輕賤了自己,那女妖精的小命,我可就留不下了。”
————
冥界。
涼薄與溫軟溶在一起,癡纏。
猛地,悅漓推開鬱壘坐直身子惡狠狠喊道:
“你做什麽!”
他卻一臉無辜:“你太吵了,我不過想清靜一下。”說罷甚至擦了一下嘴唇,悠悠栽進了床裏。
悅漓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地,剛抬起巴掌,卻又被他拿住了手腕:“別犯傻,你知道你打不過我。”
“你不就是仗著我打不過你!”
悅漓眼眶紅了一圈,十分委屈,若是放在天劫以前,自己早就能直接剁了他這隻手丟進三途河喂飽那些怨靈!!
當初怎麽就那麽想不開應了那天劫!!
白白耗盡半身修為,被人欺負了都不能還手…真真憋屈!
見她眼裏含著淚,鬱壘倒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立即鬆了手,皺著眉轉移話題道:
“你剛剛不是急著要見我,有事要說?”
悅漓想了半刻,吸了吸鼻子,噥聲噥氣問:“是有事問你,你可有見過一根銀色簪子?”
“我從哪見過那種東西?成日裏在我眼前晃悠的小姑娘就你一個,你又向來不著小飾。”
就我一個?
平日裏我不在的時候那些個鬼婦妖娘天天在你府邸外頭等著盼著,我瞧著你這大殿裏彈琴的跳舞的不少,端茶遞水的也不少,你怎麽好意思說就我一個!
但是這些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悅漓看了看他,還是歎了口氣說:
“沒有就算了。”
我就知道他這種粗鄙惡鬼不會有那種精巧別致的小物,還抱有什麽希望啊…
鬱壘抬眸打量了她一番:“怎麽,你喜歡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是哪種東西?
我一個姑娘家,不應該喜歡那種東西嗎!
她哼了一聲,又在他的注視下生硬地將翻了一半的白眼收回來,強道:
“不用你管!”
鬱壘正欲再說些什麽,一個小兵敲了敲門跪在了外麵,高聲道:
“天界遣一隊天將往冥界方向來了,派人傳話說是要接回主君,還妖魔兩族一個公道。”
鬱壘麵色頓然黑了下來。
悅漓倒是忽然有些得意:“怎麽?挑撥離間不成不高興啦?沒能遂了你的意吧。”
鬱壘用了點兒勁點了兩下她的額頭:
“你怎麽不想,那些神仙是什麽立場要還妖魔兩族的公道。
傻貓,被人賣了還笑嘻嘻的。”
主君尚且還在冥界他們便大放闕詞,若是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天界豈不就名正言順為兩族做主了嗎!
悅漓之前一直想不通為何竹遠總是想將她和鬱壘扯在一起,如今被他一點,全都明了了。
天界到底是怎麽了,天帝伯伯究竟在做什麽,竹遠什麽時候存了這樣的心思.……悅漓隻覺得心裏亂糟糟的,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他卻輕飄飄給悅漓係了件鬥篷,如那天在慶典那般牽了她的手,領兵向黃泉道走去。
悅漓像失了魂一樣,忘記了掙開。
這冥界,自他登基以來,一日未曾太平過,雖打了勝仗,卻到底是戰火連天,民不聊生。
她聽見有小兵在小聲抱怨,再抬眸看他,卻發現他恍若未聞,冷峻著一張臉,握住她的手一點點收緊。
其實她知道,這些事與他有什麽關係呢?
鬱壘不過是因著自己一句話做了鬼王,又因著自己的背叛不得以應戰,因著自己的存在被天界尋事。
要說做錯的,自始至終不過自己一個人而已。
竹遠畫了一個陷阱,我想都不想就跳下去了。為了什麽呢?
為了那個男人。
那個每每夜深入夢告訴自己要等他的男人,那個不知道是神仙是妖精的男人。那個,已經許久不曾出現,自己卻牽腸掛肚的男人。
這樣看來,這男人不像是自己的如意郎君,倒像是自己的冤家。
悅漓瞅著兩人放在一起的手,冤家,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