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情竇初開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黃沙遍野之處曼殊沙華大團大團盛放,永不凋零,像是為往生魂靈鋪就的血紅地毯。
悅漓的眼裏盡是這一片紅,她清楚的記得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色,是自己親手將鏡玄送往幽冥地獄的那天。
而如今金戈犀甲,她心裏卻盤算著,今日這花究竟是為他鬼王送行,還是為自己殉葬。
冤魂嘶吼,惡鬼哀嚎,鬱壘端站在陣前,微微抬了抬手,空氣霎時靜了下來。他涼薄的眼神直直穿過千軍萬馬望向悅漓:“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
多諷刺,前日執手相陪,笑靨如畫,而今卻陳兵忘川,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朋友。
悅漓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移開目光皺眉道:“你若承諾對天界忠誠,保六界無虞,我們自然是朋友。”
“不必,既然你想打,冥界鬼族奉陪到底。”眼眸一縮,掀起軒然怒火:“眾將聽令,列陣!”
風沙四起,無數屍骨瞬間跌入三途河,激起萬頃波瀾。
悅漓手執無常飛身指向鬱壘,甲光鱗鱗,他卻輕而易舉握住銀槍往身前帶了帶:
“我瞧著,那日你著藤青衫裙,比這戰衣好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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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著你穿這藤青衫裙,比黑袍秀氣的多,很是好看。”
是誰站在紅花楹木下,眉眼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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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漓去奪無常,卻恍然間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鐺叮叮作響,一時怔愣,後脖頸一痛,軟綿綿倒在他懷裏。
鬱壘扶著她,眼睛彎了彎,輕聲道:“我當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是隻愛炸毛的小野貓。”
又沉下臉來對依舊奮戰卻有些力不從心的幾位小將說:“怎麽?還要繼續再打下去?”
那幾位小將一看主將被俘,妖軍也開始往後撤,紛紛慌了神,鬱壘命冥界鬼兵退到忘川以北,得空,天兵天將紛紛撤離冥界,往天界報信兒去了。
看來這小野貓,調兵遣將的火候還差了點兒,著實該跟自己多學學。
他將昏睡的悅漓安置在偏殿,命小鬼頭好生侍候著,才又屏退隨從,往浣洗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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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簪子名喚山茶挽月,山茶取色,挽月形容,墜以銀鈴,甚是靈氣。有了它,這六界中,我便能輕易尋到你了。”
“真是好看,我定時時戴著,一刻不取下來。就算是大婚那日,我也隻佩這支。”
“若真到了那日,自是有更好的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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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止你能尋到我,我亦能隨著你留下的蹤跡找到你。
偏殿裏,悅漓揉著脖子悠悠轉醒。
這潑皮無賴,怎麽能偷襲!!她揉了揉眼睛,衝著門口的小鬼喊道:“鬱壘呢?我要見他!”
“大膽,休得對鬼王無禮。”
哼,打不過你們頭頭,對付幾個小兵還是綽綽有餘的吧,悅漓眼睛一眯,揚了個笑臉,對他們勾了勾手指。
看門的兩位對視了一眼,疑惑地朝她走了兩步,未等走近就被悅漓摁住腦袋撞在了一起。
要怪呢,就怪你們王太小瞧我了。
悅漓“嘁”了一聲,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大搖大擺走到門口,猝不及防觸到一層結界,臉色瞬間垮了下去:
“混蛋!無恥!鬱壘你關我做什麽!放我出去,我要見你!放我出去!”
這結界,自己耗幹了修為也不一定能解開……仗著自己靈力高欺負弱小…
“關你,自然是要你好好反思一下,你要效忠的天界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你要犯蠢,別拉著我一起。”
悅漓怔了一下,抬眼看去,才發現他像是剛剛從水裏鑽出來,披著鬆鬆垮垮的睡袍,整個人濕漉漉的,泛著水汽。
她猛地轉身捂住眼,念了幾句清心咒。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這小鬼,當真是比我這個妖精還妖精,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鬱壘有些好笑地進到屋子裏,拿開她擋在眼前的手:“我隻當你是隻野貓,卻沒想到是隻純情的野貓。”
她的臉色紅了紅,用力甩開他的桎梏道:“我不想跟你吵,放我走。”
“你聽著,你那群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一見你被俘跑得比你這隻愛逃走的貓都快,你身為妖魔共主,天界卻拿你當擋箭牌,你還願和我作對,跟天界一同來對付我?”
竟是,都走了嗎?
原來自己竟是竹遠找的擋箭牌嗎?
“不是這樣的,明明是天界人手不夠我才要去幫忙,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
鬱壘自顧自躺上竹榻闔上了眼。
從有鬼君稟告妖主領兵起身向冥界進軍之時他便一直侯著,又打了一架,確實有些累了,隻說:
“一直聽聞天帝疼愛妖主,怎麽如今一點動靜也沒有?聽說妖主大病初愈,天帝也安心派你出兵了?”
悅漓這才意識到,自己許久不曾見過天帝伯伯了。
究竟是多棘手的事,能絆住天帝伯伯這麽久,還是在尊神的地界。
為何東西南北四將軍一直沒有出現過。
一瞬間曾經忽略的種種皆湧上心頭,悅漓的身體,一點點涼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床前,溫順地說:“你先放我出去,我有事要去弄明白。”
鬱壘翻了個身背對她:“放你走,你轉身又帶兵攻打冥界,我剛剛要清閑兩日,豈不是得不嚐失?”
“不會的,我保證,”悅漓耐著性子勸說:“你趁早放了我吧,哪天天界又派兵打過來,你才是真的得不嚐失。”
鬱壘又翻過來:“你的保證在我這裏沒有用處,不可信。”
“放了我吧。”
“.……”
“我說,放了我。”
“.……好吵啊你,你們野貓都這麽煩人嗎?”
“最後一遍,你放不放!”
“.……你還真是……”
話音未落,悅漓直接趴到他身上去掐他的脖子。
長眉一挑,鬱壘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眼眸醞釀著浪潮:
“嗯…看來我猜錯了,這隻野貓可不純情,膽大的很。”
“你才是野貓……”悅漓咬牙切齒:“你們全家都是野貓!”
“我家裏可沒有野貓,不過你要想這樣說的話,我倒是有個成全你的辦法。”
“你在那兒瞎說什麽呢!有本事把我放了,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你.……做什……”
涼涼的唇瓣落下來,覆住喋喋不休的溫軟。
唔.……果真清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