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所以如果說，我想當真也不可以嗎？
李裴玨在床上躺了一天，實在是無趣，她擱下了手裏的，看著外麵難得的陽光，隻能望洋興歎。
她其實有拄拐下樓溜達一圈的打算，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再不敢壯著膽子去做能力不可控的事情了。這次的教訓很大，她隻要好生呆在金剛圈裏，就不會掀什麽浪花。
她今天本來執意要出院回家休養的，等她把護士喊來卻被告知已經在住院部包月了，到期之前不得出院。
她撇了撇嘴，這醫院也太黑了!哪有不讓人出院的道理!
占著茅坑可以不拉屎，占著床位可就是浪費救援資源，屬於間接性害人了!
她一腔熱血想找人醫護人員理論，滿腔怒火隻化作了一句話:“我沒錢再住下去了……”
“李小姐，你的住院費用，隔壁莫先生順道一起交了的。”
她不再反駁，連那滿腔熱血都一並吞回肚裏。
想到此，李裴玨下了床，拿了拐杖，小心地拐出了病房。
她不喜歡坐輪椅，又不太熟練用拐，走了好久才走到隔壁的病房門口，等她找個好的角度站穩騰出一隻手去敲門，門已經從裏麵打開了。
莫銘站在門口，他的個子很高，陽光從病房內的窗戶照進來打在他的身後，她站在他的陰影裏抬頭去看他。
“莫總，在忙嗎？”她諂媚地笑了笑。
他把門打開，她慢慢地走進來。她一直不大能動，雖然一起住了好幾天院了，可她還是第一次來他的病房。
她有點艱難地想坐在沙發上，他的眉頭皺得深了，實在忍不住，走過去用右手扶她坐下。
“輪椅為什麽不用？”他轉過身將拐杖放在了一旁。
“我不會。”李裴玨覺得他最近好像有些特意避開她。
“莫總，你幫我交了住院費，一個月的時間會不會太長了？”她怯怯去看他，“我的意思是，我差不多好了，康複的事情可以在家裏慢慢休養，不用浪費……”
“醫理上我受的傷比你的輕，可我還是覺得至少得一個月時間才能恢複好。”
他這話說的，直接把李裴玨噎死了。她看著他心想:長得這麽高大的一個人，居然這麽怕死……
她還是覺得過意不去，“莫總，我皮糙肉厚的，回家也可以……”
“我們公司跟本院是合作單位，醫療住院費用上都是可以報銷的。”他明白她的顧慮。
其實說來說去李裴玨也就是來客套一下的，既然老板樂意出錢，又有免費吃得喝的，她再拒絕就屬於不識時務了。
她在心裏聳聳肩，反正在哪兒都一樣，罷了罷了。
“謝謝莫總，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
她想去拿拐回自己的房間，可是拐杖被莫銘放在了一丈遠的門後，她一時夠不著。
她去看莫銘，他正坐在一張桌子前拿著文件看了起來。
桌子是臨時搬進病房的，那文件堆得有一尺高，他的左臂還纏著繃帶，隻能用右手翻閱，她暗暗感歎了一聲，老板也不好當啊！
她單腳站起來，想摸著牆走兩步去拿拐杖。
“李裴玨，想不想去外麵轉轉？”
她回頭去看莫銘，他已經合上文件夾，走到她跟前。她自然是願意的，這許多天賴在床上，她都要長毛了。
可她腿腳不便，怎麽好意思麻煩別人。
還沒等她回答，他就從病房出去了，她一臉茫然失措，不一會兒他推了一輛輪椅進來。
莫銘披了件大衣，就推著李裴玨出了病房。
外麵是晴天可依然冷，他推她回她的房間。
“衣服在哪裏？”他想給她多穿點。
李裴玨有點難為情，她指了指衣櫃，莫銘替她拿了件羽絨服，又把帽子圍巾一並拿了下來。
她套上衣服，武裝齊全，他還記得拿了張薄毯蓋在她的腿上，這才推著她出了門。
她坐在輪騎上笑:“莫總，你說咱們是不是可以組一個組合？”
她回頭去看他:“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缺胳膊少腿兒。”
他笑而不語，半晌才說了一句:“應該叫壞胳膊壞腿兒。”
外麵的陽光明媚燦爛，他推著她在花園裏散步。
花園中心有一個小池塘，周邊都坐滿了出來曬太陽的病患。
他推她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來，太陽很大，又沒有風，她扯下帽子，仰頭深吸了口陽光的味道。
“哎喲，活著可真好。”她沒來由地感歎。
“有什麽好？”他看著她淡淡地說。
“比那些想活下去卻做不到的人好。”李裴玨指了指不遠處的很多穿著病服的病患說道。
“每個人擁有的都有可能是其他人羨欠的，你這樣的相對論事實上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也改變不了某一個人的客觀狀態。”他想了想又說，“美好的感受從來不是靠比較而得。”
李裴玨有些不解，她眯著眼睛去看莫銘。
“所有的感受隻是當事人自己的感受，隻要他覺得美好，就是美好，如此簡單，從無對比。”
李裴玨在心裏暗暗嘀咕，為人師表慣了吧？！
“莫總，你說得對，可我還是覺得對比並了解自己擁有的進而懂得珍惜並不影響個人對生活及情感的感受及體驗，反而是催化劑呢。”如此良辰，探討一下人生概念，她竟然覺得很愜意。
她拿帽子遮住眼睛，去看逆光的莫銘，想接對方辯友的辯論。
“……”他抬起頭去看她，竟然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他一笑，露出整齊的上牙，連帶著周遭的陽光都暗淡下去。
他很少這樣咧嘴笑，李裴玨看得出了神，不自覺地也跟著笑起來。
有輪椅碰撞的聲音，莫銘忙站了起來。
是一對老夫妻出來散步，奶奶的輪椅不小心碰到李裴玨的，推車的爺爺舉了舉手，示意不好意思。
李裴玨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剛剛碰撞的聲音那麽大，會不會碰到她的舊傷？
莫銘有點不高興，“你的腳痛不痛？”
她依舊笑盈盈著連連搖了搖頭，又朝那對夫妻擺了擺手，“奶奶，我真的沒事。”
坐在輪椅的那個奶奶一臉笑意同她告別，“姑娘，你真有福氣，找了個會疼人的。”說完還抬頭去看了看爺爺一眼，一臉寵溺的嫌棄。
李裴玨看著她們走遠了，才想起剛剛自己是不是要解釋一下的。
“莫總，奶奶誤會了，你別當……”
“所以如果說，我想當真也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