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好了，合歡宮出事兒了！”
湯他多倫摔了個大馬趴，倒在易琛身邊兒，易琛手一抖，狼毫筆摔在地上。
一時間，各宮的娘娘們都知道了合歡宮出事兒，玉斟在路上不住地問著江平。
“怎麽有那麽多蜂子？”
“不知道，好像是一個蜂巢的蜂子出動。”
“九阿哥如何？蜂子可都給殺死了？”
“不知九阿哥是不是要緊，蜂子還是禦前的人用火把燒死的，倒是全都殺死了。”
玉斟汗水流淌到耳根子旁，想著這事兒絕非什麽意外，九阿哥是未來嫡子，怕是有人沉不住氣先下手了。
消息傳到金玉宮的時候，皇後正在替九阿哥挑試肚兜，又親自連夜秀了雙虎頭鞋，正滿意地欣賞著手裏頭的小玩意兒，想著時候偌大的宮殿終於能有個陪伴自己深夜的人，就覺著將來有了盼頭，有了指望。
梅素見皇後這般，匆匆地剛想張口，突然覺著皇後這麽些年頭太不容易了，難道要這般殘忍，告訴她這等噩耗。
“皇後，皇後娘娘……”
梅素結結巴巴，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濺出，皇後轉身，見梅素抹著眼淚，盯著自己，有些好奇。
“梅素？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九阿哥，九阿哥……”
“什麽？”
虎頭鞋摔在地上，一隻疊在另一隻上……
合歡宮，九阿哥，文嬪，都被蜂子蟄了，永嬪，宣嬪也是受傷不輕。
皇後匆忙讓太監落了腳，幾乎是衝進合歡宮，眼看昨日還整潔一新的宮殿庭院，現下都是被火把燒得破破爛爛，銀花圃裏大紅的月季現下隻有燃盡的廢墟，銀欄杆也被火焰熏燎個漆黑，還有微微被水澆滅的殘煙飄渺地吹蕩，隔在風中，又在夢裏。
皇後環顧四周狼藉，拔腿奔進正殿，已經是亂哄哄的人圍著，見到皇後都是請安。
“問皇後娘娘安！”
“皇上，九阿哥呢？”
皇後急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易琛捂著腦袋，玉斟摟著易琛的肩膀。
見易琛沒心情，說不出口，玉斟回了皇後。
“皇後娘娘，九阿哥，九阿哥還在內宮，與文嬪一樣昏迷不醒。”
皇後沒站穩，摔在梅素身上，轉身衝進內宮，見床上躺著文嬪，麻繩搖籃床上躺著九阿哥，小小的身體被一層藥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皇後頓時心裏慌得更加厲害。
“皇後娘娘！”
阿巴若忙得激烈，好一會兒才見到皇後。
“九阿哥，九阿哥怎麽樣了？”
皇後指著吊床的手發抖，連同上下顎一並亂顫，碰撞聲大的離譜。
“皇後娘娘，您別急，您的鳳體要緊！”
“九阿哥，你說，九阿哥？”
阿巴若的避重就輕又讓皇後被淚水嗆到，反而更加追問。
“皇後娘娘，九阿哥被毒蜂襲擊，臉上被叮咬出大量膿包，微臣，微臣盡力！”
皇後後頭的話也聽不進去了，近了搖籃，看了看九阿哥，瞬間，一個不穩徹底摔在地上，梅素都扶不住。
隻見九阿哥臉上，脖子上，但凡漏出來的地方竟然沒有好皮膚，一個並著一個的碩大膿包，曾經一張如花苞兒嬌嫩的臉頰乍然間慘敗損壞。大個兒紅腫的膿包若可怕的肉瘤血球，凸出濃黃的汁兒，三個兩個並在額頭上，一個兩個擠在臉蛋兒上，還有一個最大的在嘴角唇邊，鼓囊囊的幾乎覆蓋了昨日還俏皮可愛的小臉蛋兒。
本霞光萬丈的陽光明媚天兒突然湧出滾滾黑雲，遮了清朗的心情與天空。
皇後隻覺著被迷了眼睛，嚇壞了，還好阿巴若喂了一參片，皇後才有力氣站起來，梅素攙扶，出了內宮。
“皇上，怎麽成這個樣子？”
玉斟見皇後來了，得體地給皇後讓出一個地方，皇後坐下，問向眾人。
“現場都有誰在？”
永嬪和宣嬪這時起身，隻見她們兩個也不大好，永嬪的臉上有個腫大的膿包，還好是在耳根旁，算不上毀容，宣嬪脖子上連了一排，還有伊拉禮氏，手臂上滿是被撓破的黃色疤痕。
“臣妾們在！”
永嬪領著，跪在前頭，宣嬪與伊拉禮氏跟在後邊。
“說！到底看見了什麽？昨日還好好兒地，今天就成了這樣子？”
皇後明顯震怒，永嬪顫顫巍巍地回著。
“臣妾，臣妾今日同宣嬪妹妹來合歡宮看文嬪與九阿哥，本都是好好兒地，臣妾們與抱著九阿哥的文嬪正賞花品茶曬太陽，誰成想，從花圃裏頭飛出來許多蜜蜂，臣妾們手腳無措，都被叮咬，成了這樣子。”
“那為什麽，九阿哥被叮得最嚴重！”
皇後拍了桌子，大聲嗬斥。
“臣妾們也不知道，隻是當時記得，蘩菱妹妹靠在花圃旁邊，我們其餘在合歡樹那頭兒，後來群蜂出動，我和宣嬪被迫退在宮門口，直到下人們過來。”
皇後搖頭，倒是靜妃今兒也難得露臉，頭一句就給永嬪難為情。
“你們明知文嬪帶著九阿哥，隻顧著自己逃命，絲毫沒有理會九阿哥與文嬪吧？”
靜妃複寵，也有了氣度，說話更是有了分量，永嬪不敢大喘氣兒，受委屈地聽著靜妃的數落，宣嬪卻振振有詞。
“當時臣妾與永嬪護送文嬪與九阿哥進了正殿，關上正門，才跑回大門後頭躲命的，靜妃娘娘這話，臣妾不能不辯駁，以證明臣妾與永嬪的清白。”
靜妃哼了一聲，也不在說話，倒是昭妃心細如發，轉頭看向伊拉禮氏，問道。
“合歡宮側宮，你當時在幹嘛？”
“嬪妾，嬪妾當時頭撞在了銀欄杆上，昏了過去，等醒了時，文嬪娘娘與九阿哥已經不見了，嬪妾以為她們安全了，遂，遂也跑了回去。”
伊拉禮氏小聲低語，換來昭妃皮肉不笑，喝下茶水一陣諷刺。
“你可真是愛惜自己性命啊，跑得比誰都快！”
“依我看，蘩菱庶妃根本就是早早兒跑回去了，生怕蟄著臉頰，傷了麵容，更怕失去皇上的寵愛！”
古訥氏言辭不留情麵，也是忍夠了伊拉禮氏這麽多月的耀武揚威，保不得個個兒想用嘴殺人。
“你，胡說……”
“都閉嘴，在吵撕爛你們的嘴巴！”
易琛突然大吼，順聲扔出去一個瓷盤子，七零八碎的破裂聲劃過每個人的額頭，不由嚇得叫出聲。
這麽一來，也沒人敢在多嘴一句，靜靜地等著合歡宮裏頭的消息。
就宛若文嬪生產的那個夜晚，再坐的人也是這麽期盼著，心裏咒罵著，個個兒做出一副擔心樣子，卻沒有誰真正清楚她們的心裏念了什麽，嘀咕著什麽。
易琛垂著頭，甩動金石嵌東珠的鏈子，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自己心中狠命敲打，搜腸刮肚無比煎熬困頓。
皇後又在瘋狂撚著那串紅瑪瑙的佛珠，心不靜，手裏速度是要不竄出火星子來。
玉斟望著易琛，不住擔心，雖說二人爭吵冷戰，可是看易琛垂頭喪氣，自己也不是好受，轉動手裏的茶盅蓋子，盯著易琛出神，想安慰卻不能說話，隻得發呆。
靜妃漠不關心，時而拭著手帕，時而望著窗外，時而環顧左右，末了有些困了，默默捂著臉打了個哈欠。
唯有昭妃，眉心微動，拿著麵團扇，隻不過不是去年那把玉花珍珠團扇，這次是翡翠藍寶石花蕊的團扇，依舊一點一點兒扣著花蕊裏最奪目的藍寶石，渴盼這珍貴的天降聖物，上天的恩賜能夠自花間墜落，碎成瓦礫，碎得沒有記憶，沒有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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