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無情花落春風靜
入夜,那喇氏回了自己寢殿,仔細端詳其這本蒙古文的祈福經。
隱隱浮現今日睿妃的神貌,睿妃是知道自己懂識蒙古文的,卻明知故問的來了一句,背後意思卻難揣測。
這本心經倒十分意趣,那喇氏翻起來一頁一頁的,本來就是無聊打發時間翻兩頁兒,可這一翻下去,發現了不對頭。
這本佛經是被朱批過的,有些字兒刻意被朱筆圈起來。
那喇氏放下祈福經,可是想想不對勁,又抬起來,反反複複,終於,她下定決心,仔仔細細著這本祈福經。
直到後半夜,那喇氏才看完,一本很普通的蒙文經典,自己以前也讀過,朱筆圈起來的也不是錯字,倒像是胡亂一畫。
難道這本兒是睿妃自己抄寫不打算送人的?
那喇氏猶豫著,還是再次打開,把所有用朱筆圈出的字兒一個一個地抄下來,一個又一個蒙文如同跳躍的魔咒,待成了一句話,隻見上麵寫著。
“無情不敗風不止,無情一念禍水來。”
“今兒聽說你和靜妃吵起來了?”
萬貞帝懷裏躺著昏昏欲睡的玉斟,春宵一過本想進入夢鄉,卻聽萬貞嘴巴說得沒完。
“我和她水火不和的,天天吵,不吵才怪!”
“嗬,就你這樣子,和朕也是天天吵!不像話!”
萬貞愛撫著玉斟柔軟的發絲,淡淡散著清新的桃花香味兒。
“得了吧,要是你們不招惹我,我才不想搭理你們!”
“嘿!你個小妮子!”
萬貞一用力,拍了下玉斟的後腦,玉斟哎呦一聲,昏昏沉沉地腦袋也清醒許多。
“幹嘛呀,你不睡覺!”
“聽說你想撫養宜氛?”
“哎,怎麽皇上你也關心起我們後宮女人的事兒來?”
“宜氛是朕的親閨女,你們又是朕的女人,朕想管又錯嗎?”
萬貞又是一把將起身的玉斟拉下,緊緊靠著自己。
“嗯,沒錯,管吧,琛,那你想讓誰撫養宜氛公主?”
說到這裏,萬貞絲毫不知懷抱裏的女子眼眸擦亮一瞬,早已計上心頭。
“皇後有了兩個女兒,實在照顧不過來,你和鍾翎都是這樣的性子,養著男孩兒還好,要是撫養公主,以後可不知成什麽樣子,想著還是春嬪,惠嬪賢惠溫柔些,又都生養過,照顧公主甚好!”
“易琛,你這是什麽意思!”
玉斟明顯聽到萬貞有諷刺貶低自己的語氣,扭捏著發了脾氣。
“既然覺著春嬪,惠嬪她們溫柔嫵媚,何必找臣妾夜夜歡愉,臣妾粗魯如夷,怕會嚇著皇上!”
“你瞅瞅你,嘴巴愈發厲害,怪不得鍾翎這樣的都說不過你!”
又是吻住了玉斟的額頭。
“還就喜歡你這樣子!”
“哼!下次說話可得好好想想!”
玉斟小女子脾氣也消了,低聲耳語。
“臣妾覺著那喇姐姐養育過女兒,後宮眾人都與那喇姐姐關係不錯,若給她撫養,我和靜妃的爭執也好順便平息!”
“你又不想養育宜氛了,你這人怎麽這般?本來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宜氛呢!”
見萬貞有些怒意,玉斟害羞地癡癡一笑,張開嘴,伸出香舌舔了舔萬貞隆起胸膛前的小粒粒。
“哎,你!”
萬貞一個激靈,也臉紅了,還好黑夜裏不見臉色,不然萬貞非得著急。
“其實我就是不服,就想看看易琛你到底更在意我還是更在意靜妃,如果你更喜歡我一點,那便會吧宜氛撫養權交給我,否則,哼!”
說著,玉斟又張口就咬了下萬貞的胸部,又是一個激靈,萬貞差點兒從大床上滾翻在地。
“小孩子氣,白天看著你成熟了點兒,晚上還是這樣子,都是十三歲孩子的額娘了!比孩子還要孩子氣!”
“嘿嘿,我就是這樣子!”
玉斟也不撒嬌撒癡了,靜了靜身體,擦了擦萬貞的胸脯。
“要是考慮到宜氛的未來,還是交給那喇姐姐不錯,那喇姐姐為人和善,這樣,大家心裏都沒有了怨氣!”
“可是佳鏡宮有了鍾翎和肅阿勒,又有琬琰和宜全,再來一個宜氛,雖說人兒小,可是保姆乳母卻不少,如此一來,佳鏡宮可不得擠得進不了人?”
“章佳氏晉封了永嬪,宜氛的額娘也是寧德妃,烏蘭氏生下公主即封暢嬪,總覺著所有有子嗣的妃嬪都有了名號,可唯獨四公主宜全的母親,依舊是佳鏡宮的側宮庶妃,不尷不尬地從尊貴位兒,淪落到最末等的位置,靜妃天天怏怏不樂,嘴巴不留情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你這麽一說,的確是這些年朕忽視了琬琰,這件事你想得周全,讓琬琰撫養了宜氛公主,自然也順便晉封,在搬進別的寢宮成為主位,這宜氛的母親也是正經的宮裏娘娘,對於宜氛,宜全亦是好的!”
說著,萬貞揉了揉玉斟的小臉兒,可愛得不得了。
“還是斟兒貼心!”
“切!剛才還說春嬪,惠嬪溫婉賢淑,照理說是她們貼心才對!”
玉斟也笑了,隱藏於笑容深處的一條大路也慢慢鋪好。
“你咋!”
二人又是一陣翻雲覆雨,累得筋疲力盡方才沉沉睡去。
玉斟睡著了,可那喇氏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合不上眼皮。
“無情不敗風不止,無情一念禍水來”
這句詩絕對不像是睿妃隨便畫上去的,定然有了目的,是在警告自己還是在提醒自己什麽事情?
難道和宜全有關!
想到這,那喇氏又是乎地坐了起身,捂著腦袋。
今夜,小小的宜全又被帶到廂房安睡,靜妃言側宮擁擠,活動不開小孩子,借口將宜全移去廂房,而自己若想見見自己的女兒,也隻能先回稟了靜妃才行,雖說靜妃不是不通情達理,可若來了氣,動輒回避不見,若是生了大氣便直接關了廂房門,就連宜全的影子自己都摸不上一把了。
比如說今天上午,睿妃靜妃爭奪宜氛的撫養權,自己沒說上話,這晚上宜全的飲食就不必照顧了。
那喇氏心裏有恨,可偏偏自己又是這樣的人,命不由己,竟連自己的女兒,皇家的公主也是人手裏的東西。
夜裏睡不著,便是會胡思亂想。
還有那天睿妃靠近自己喃喃呢了一語,怕是她也清楚自己在佳鏡宮這個地獄鬼府的處境。
想來心中煩躁,被白天的好性子憋悶的,夜裏的她嚎啕大哭。
皇上無情,靜妃無情,宮裏的人都是無情的,看似自己人緣好,實際上就似平淡無奇的花兒,遇到困難處境風霜雪雨隻有自己拚命轉圜逆境逢生。
無情,無情花?
那喇氏撿起地上的那頁紙,抹了淚水,點了油燈,靜靜看去。
無情花,又名合歡花,無情的意思不就是暗指合歡嗎?
合歡,合歡宮,西西覺羅氏?
那喇氏腦子像是被一記重擊,喘不過氣。
許久,夜色仿佛也褪去了,在看手裏的紙,手中的字兒。
無情不敗風不止,無情一念禍水來?
那喇氏頓時明白了,氣血湧上心頭。
自己多年的寄人籬下,低眉順眼,和樂和善,忍辱負重不就是隻想保全自己和女兒嗎?
如果東窗事發,禍起蕭牆,那麽……
那喇氏不敢往下想,她快速地把紙條燒了,那本佛經也小心藏好。
禍水,不會讓她浸染自己分毫。
天亮了,靜妃起床,隻聽下人畫屏匆匆而來,於靜妃耳畔小聲嘀咕。
“她一夜未睡?”
“是,油燈是清晨天兒蒙蒙亮才息下來,奴婢看得真真的!”
“有意思,剛得了睿妃一本佛經,就能不眠不休地研究誦讀一夜,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