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芙蓉輕魘白衣裳
“別說話,讓我抱你一會兒!”
是萬貞,玉斟摸索著,點了燈,見萬貞麵色蒼白,身體冰冷,一陣心疼。
估摸著身子也暖和過來,萬貞拉起背角,鑽了進去。
“你不陪姐姐了?”
“元妃那邊還沒醒過來,發著熱,朕明早再去看看她。”
玉斟幫萬貞蓋好被子,枕在他的臂彎。
“琛啊,你相信富察氏是有意的嗎?”
玉斟把手深了出來,胡亂地在空中畫著什麽。
“朕倒真不願意相信她是這樣的人,明個兒還是把她從冷宮挪出來回到自己寢宮反省吧,可能也就是貪玩才闖禍了”
“嗯,我也覺著!”
第二天清晨,送走萬貞,玉斟也無心睡了,收拾著起來。
湖藝與江平二人走來,先是太監江平道。
“富察氏昨夜自戕於冷宮,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兒了!”
“自戕?”
玉斟心裏一驚,釵子差點兒掉下來。
“果然晚了一步,你如何認定她是自戕?”
“她是在房梁上吊死的!”
“那還不如撞柱而亡,昨夜在流芳宮皇上麵前,她如此剛烈,這樣偷偷摸摸死了,不像是她性子。”
說著又瞅向湖藝。
“回娘娘,果然那秋涼湖冰麵被人做過手腳,冰斷處像是之前有人用火烤過,還摻雜些許鹽水,不過冰麵已經大半裂開,隻能從細微處隱約覺著!”
“好了,本宮明白了,辛苦你們了,先下去吧!”
竹清這時候悠悠地歎著。
“富察主子昨日還好好地甩著鞭炮煙花,今早兒人就不在了,真像那煙花稍縱即逝,昨日的笑容再也看不見了!”
富察氏死了,元妃臥病在流芳宮,整個宮中都是怏怏不樂的樣子,金玉宮的請安,皇後也像是疲憊了,早早遣散眾人走了。
“那喇姐姐!”
那喇庶妃好不容易落單,玉斟揣這個機會叫住她。
“睿妃娘娘!”
那喇氏臉色略略一沉,旋即又恢複了明媚。
“昨日宜全公主可是受驚了,姐姐要好好照顧呢!”
“多謝娘娘,宜全無礙,隻不過元妃娘娘落水實在令咱們傷心,好好的玩著,誰想著有這個變數?”
那喇氏敷衍地回著,玉斟刹時臉上綻放出如罌粟般邪惡的笑魘。
“哎,富察氏歿了,真是可惜!”
“是啊,這麽小,心思雖說難揣測,可到底人沒了,說什麽都沒用!”
“富察氏死就死在太單純了,本宮看那喇姐姐也是個老實善良的,忍不住勸姐姐,太過純良反而會害死自己!”
玉斟的聲音婉轉,可聽在那喇庶妃的耳裏疼痛異常,鎮定了下才慢聲慢語道。
“妹妹說哪裏去了,我也不惹是生非,好好看顧我的宜全就夠了,別人不招惹我,還嫌我嘮叨囉嗦呢!”
“哦,是啊,還好姐姐的宜全溫柔可愛,更是姐姐的孩子!”
玉斟說話著實令那喇氏聽不懂,然玉斟看見遠處的靜妃緩緩走來,唇齒輕笑。
“姐姐,外頭冷,不如來我的懿祥宮坐坐?”
那喇氏背對著靜妃方向,未曾發覺,隻是謙和地一笑。
“不用了,宮裏宜全還要人照顧,就不打擾娘娘了!”
待靜妃走進了,玉斟突然拉近那喇氏,將嘴巴輕貼那喇氏耳朵。
“想必姐姐的宜全也是別人手握的把柄吧!”
一語閉,那喇氏甩開玉斟。
“你說什麽?”
“是啊,本宮也想聽聽睿妃說了什麽!”
靜妃接著話輕手輕腳走來,嚇得那喇氏一哆嗦。
“靜妃可問問你側宮啊,本宮先走一步!”
玉斟笑意冉冉離開,靜妃疑心,抽出自己的綴紅藍田玉和釵,扭曲了臉。
“她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沒,啊,說了些咱們女人的私密話!”
那喇氏自然不敢將剛才玉斟所言道出來,搪塞道。
就好像秋涼湖的冰麵,隻要有一絲裂痕,最終也會化成冰花,土崩瓦解。
正月也快過去了,盼望著的年節草草結束,宮裏的人又恢複了平日的功夫。
除了簡單追封了富察氏為嬪,將富察氏棺柩發喪出去後,沈陽皇宮裏好像從未出現過這個愛哭愛笑愛玩愛鬧的小女孩兒。
然而玉斟要的,是希望富察蓉芳能親自回來沉冤昭雪。
傍晚,皇後鈕祜祿氏與玉斟,春嬪瓜爾佳氏三個人走著,是剛剛出了流芳宮往回趕的。
“經這麽一鬧,元妃身子大不如前,用參湯吊著,看得本宮也心涼涼的!”
皇後皺著眉,望著幽幽黑藍色的天空,好像蒙了一層黑綾,紮棺材用的黑綾。
“姐姐身子這麽一折騰,哎,怕是好不了了。”
“別這麽哭喪,吉人有天相,元妃娘娘一定能好起來的!”
春嬪雖然明白元妃的身子損傷嚴重,可不得不勸慰皇後與玉斟。
三人這麽說著,後麵貼身侍女,太監緊緊跟上,不覺間走到了秋涼湖畔,這是回金玉宮的必由之路。
秋涼湖畔冷冷清清,沒有那夜煙火綴滿夜天的繁華絢爛,兩旁的枯樹尤其顯得怪異,枯樹枝丫上挑,就好比一隻沒有什麽血肉的手,瘋狂地抓著天上的星月。
“以前走這裏倒不覺什麽,今天怎麽覺著陰冷冷的。”
“都走了這麽些年了,平常日子也沒什麽啊,怎麽今天怎麽冷?”
玉斟和春嬪二人邊走邊說,皇後臉色也不大好。
“你們倆也真是的,心裏有得了,本宮知道今天是蓉芳的頭七。”
這話一出,皇後也覺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
“行了,走吧,都是孩子他娘了,還怕黑天?”
說完,幾人閉口不言。
突然不說話,氛圍更加陰怖,又咋呼一聽皇後的大宮女梅素尖叫起來,嚇得諸人差點滑倒。
“啊,啊,啊——”
“你幹什麽?”
皇後怒斥,三人看著梅素慘白的臉,指著秋涼湖的冰麵上。
“什麽都沒有,你在叫什麽?”
皇後青著臉,而後她剛說完這句話,隻見一個黑影呼一下子從冰麵上飄了過去。
“誰?”
春嬪膽子大一些,指著黑影。
又是呼一下子,飄了過來,隻不過這次幾個人看真亮了,那個影子頭發被風吹過,本想看看她是何方神聖,竟然發覺她沒有臉,沒有五官,白花花地像個麵餅。
“啊,啊,啊啊啊啊―”
皇後大叫,玉斟也嚇倒了,張著嘴瞪著眼,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是人是鬼!”
春嬪壯著膽子又喊了一聲,領著小太監走了過去,皇後身為中宮,也覺得自己太過失禮,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後也緩緩走上瞧去,不過還是揉著自己的心髒處。
玉斟也大著膽子跟著,她明白鬼怪怕陽氣,人一多陽氣也就多了。
“沒人啊”
春嬪長舒一口氣,可剛抬頭,卻看見旁邊樹的枝椏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上吊繩,下頭還有個被踢翻的凳子,可就是沒有半個人影……
玉斟又發覺腳下冰麵,好像紅乎乎的,隱隱還有些腥臭味兒。
“給本宮掌燈,快~”
玉斟後麵一句幾乎是哭出來呐喊地,待三人看清楚了那紅色液體後,不覺著狼狽地跑回岸邊。
赫然,那冰麵上用血寫著一串兒字兒。
“陪我放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