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孤心一念金鐏得
萬貞帝於北郊同眾大臣籌劃殲滅渥溫河一帶叛軍之事,隻聽湯他多倫來報。
“皇上,大事不好了,元妃娘娘掉進秋涼湖,昏厥不醒。”
流芳宮進進出出,皇後早早地在內宮外守著,太醫左來右往,目不暇接。
“元妃如何?”
“還是未醒,本來娘娘就受寒氣侵蝕,現如今更加不好了!”
聽得一句更加不好,皇後也不說話了,閉著嘴瘋狂撚動她的佛珠。
“真是晦氣,好好的家宴,元妃姐姐,哎”
靜妃嘟囔著,玉斟也是狠狠地瞪著她,仿佛要把她剁碎攪爛。
“皇上駕到~”
“臣妾給皇上請安!”
“元妃如何?如何啊?”
萬貞好像是吼出來的,還沒等皇後回答,發了瘋般跑向寢宮裏。
“酌兒,酌兒~”
“皇上!”
太醫急忙阻攔,堅定道。
“皇上莫要著急,元妃娘娘還在昏睡,雖然元妃娘娘傷了根本,但到底沒有性命之憂,隻不過之後娘娘的身體怕是得好好將養了!”
還好玉酌沒有性命之憂,萬貞望了玉酌一眼,方才安心出去,可出去後,萬貞倒是十分生氣。
“怎地朕一出去,元妃就掉進湖裏成了這樣?”
“臣妾有罪!”
皇後起身跪下,睿妃,靜妃也忙地跟著跪下。
“元妃籌辦正月十五家宴,臣妾因為宜婷的身子沒能前去看著,竟惹出這樣的事,元妃帶著皇子公主和各宮妃嬪跑到秋涼湖湖麵上玩去了,臣妾疏忽未能提醒,還望皇上懲罰!”
皇後鈕祜祿氏雖然性子有些懦弱,可到底這麽多年來打理後宮井井有條,萬貞雖然不寵愛她,可她亦然沒有故意爭寵爭權的心思,安分守己地忙著這好大一家子的大小事務,萬貞帝見她這樣,也不忍,扶她起來。
“皇後言重了,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說到底,是元妃姐姐安排咱們十五熱鬧,也是元妃姐姐以為湖麵的冰結的結實,才讓諸位阿哥公主上去玩兒的,就連合歡宮與延慶宮兩位有孕的妹妹也跑上去了,怎地能怪罪皇後娘娘?”
靜妃燕牙俐齒,撲棱撲棱地惹玉斟煩心,隻聽靜妃又卷了卷帕子,有意無意地說著。
“怎地元妃姐姐沒來到冰麵時還好好地,一過來這冰麵也塌了,人也掉進去了,真是不吉利!”
靜妃這樣喃喃自語,大有將事情的罪責推給玉酌之意,又在諷刺玉酌不祥,玉斟聽了,怒火中燒,也顧不得皇上皇後在,徑直走過去一言不發一個大嘴巴子將靜妃打翻在地。
“滿口胡謅,上次的事兒本宮還記著,你收買欽天監汙蔑姐姐不祥,如今還敢拿這些事兒出來提,一門心思胡言亂語攪擾宮中清靜,若你在這麽不知廉恥,本宮就不顧及昔日姐妹情誼,親手撕開你這張破嘴!”
萬貞帝和皇後也是一驚,靜妃捂著臉起來欲爭辯,結果被萬貞帝一吼。
“好了,都把嘴給朕閉上!”
這樣吼了一句,玉斟才回到座位,仍然是滿眼怨毒地瞪著靜妃,靜妃挨了這一狠狠巴掌,捂著紅腫的臉低聲抽泣起來,可眼神中同樣燃燒著可怕的猩紅。
而另一旁,佳鏡宮。
西西覺羅氏滿麵煩憂緊張地向那喇庶妃道著,那喇庶妃皺著眉聽著,也是一臉煩悶。
“姐姐,我的好姐姐,是你說的,說烏蘭氏的肚子比我的受寵,我才想著出去害她一把,誰知道出了這等子事兒!烏蘭氏的肚子好好的,那元妃可是掉進冰水裏昏迷不醒?”
“我?你還好意思說?我是感同身受替你抱怨分辨幾句,誰知道你私懷邪念,要去害別人,阿彌陀佛,我過了小半輩子可真就不敢害人,不如妹妹動作一氣嗬成,如此狠辣陰毒!”
那喇庶妃說到最後也是頗帶怨懟,斥責起來。
“啊?姐姐這話?你三番五次談起烏蘭氏,不然,不然我也不會對她的肚子耿耿於懷,姐姐你!”
西西覺羅氏說到這哭出聲來,顯然十分慌亂了。
“好了好了,現如今也不是追究對錯的時候了,一會兒個皇上問下來,還是得有點兒對策吧!”
“什麽對策,什麽對策,我故意推了烏蘭氏,她看見了,看見了!”
西西覺羅氏又大哭起來,抱住那喇庶妃,那喇氏拍著她的背,引誘道。
“你後麵可有什麽人?”
“啊,啊!”
西西覺羅氏吸了一會兒鼻涕,徐徐想起來。
“好像,好像蓉芳在我後頭。”
蓉芳乃是富察氏。
“對了,如果你想護著肚子裏的孩子,就全推給旁人,否則你瞧瞧皇上對元妃的態度,就知道你和你肚子裏孩子下場了!”
那喇庶妃唏噓不停,西西覺羅氏暗自發抖,等待著皇帝的宣召。
流芳宮,萬貞首先宣了烏蘭氏。
“烏尤,你今日為何會站立不穩,險些摔進秋涼湖裏。”
萬貞帝雖喊著烏蘭氏的芳名,可言語中的冰冷讓烏蘭氏不由一抖,跪了下去。
“回皇上,臣妾今日並非站立不穩,本是因著冰麵裂開個大口子嚇了一跳,誰成想有人在臣妾背後推了一把,臣妾一不留意差點兒栽倒,多虧元妃娘娘大恩大德,臣妾才沒掉進冰窟窿裏,否則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也連累元妃娘娘,臣妾著實有罪!”
烏蘭氏挺著肚子,磕著頭,嬌滴滴淚汪汪的。
“誰推的你可看清楚了?”
睿妃玉斟毫無情感地問著。
“回睿妃娘娘的話,臣妾隱約間瞥見好像是合歡宮娘娘在臣妾後頭!”
烏蘭氏被竹清扶起來,念著她有身子,萬貞也不好讓她長跪。
“傳西西覺羅氏來見朕!”
過了不久,西西覺羅氏被湯他多倫帶了過來,隻見西西覺羅氏肚子也是隆著,已有六個月的身孕。
“臣妾給皇上,皇後娘娘,睿妃娘娘,靜妃娘娘請安!見過烏蘭娘娘!”
烏蘭氏見著她,心中仇意如籠煙升起彌漫。
“今日你可在烏尤的後麵站著?”
萬貞故意端起茶盅,餘光描著西西覺羅氏。
“好像是,事發慌亂,臣妾也沒瞧著太清楚。”
說著,瞅了眼烏蘭氏的繡金絨祥雲棉袍,點了點頭。
“想著是這個紋理,應該是烏蘭姐姐!”
“你為何要推搡烏蘭氏?”
萬貞重重磕了下茶盅,寒冷的目光飛快地穿刺到西西覺羅氏的身上,登時西西覺羅氏跪倒在地。
“臣妾沒有!”
“胡說,明明就是你在我後頭,我站得穩穩當當,偏偏有人在後麵擠了我一下,難道不是你?”
烏蘭氏怒目圓睜,杏核眼裏鼓出團團火苗。
“臣妾沒有,臣妾,臣妾當時弓著身子背對著姐姐,而後有人碰倒了臣妾,臣妾一頂,怕是撞到了烏蘭姐姐,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啊皇上!”
西西覺羅氏哭訴著,還不停地砰砰磕頭,玉斟轉眼瞧去靜妃,靜妃也不理會,捂著臉裝死。
“你背對著烏蘭氏?”
皇後疑惑“背對著何來看清後麵是誰?竟連衣服紋理都看得那樣真切?”
西西覺羅氏依舊匍匐在地。
“回皇後娘娘,臣妾未曾完全背對,隻感覺後麵應該是烏蘭姐姐,臣妾自知離著元妃娘娘近些,臣妾百口莫辯,可是,可是皇上得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是無心的!”
“你且說有人碰倒了你,這人是誰?”
許久別默不語的靜妃揉著臉問道。
“回靜妃娘娘,是,是蓉芳妹妹!”
“可是富察蓉芳?”
“是,當時她拿著燒過的煙花碰到了臣妾,臣妾被燙了一下,所以,所以才撞到烏蘭姐姐。”
烏蘭氏擰著鼻子顯然不信,玉斟默默地看著眼前的西西覺羅氏,暗自冷笑。
“再傳富察氏過來,朕倒要看看,好好的一個合家歡能牽扯出多少人來!”
萬貞氣極發笑,叫了湯他多倫在傳富察氏入宮。
富察氏慌慌張張來,臉不洗頭不梳地,臉上還有炮仗的黑灰色印子,不像萬貞的嬪妃,倒像是她的丫頭。
“皇上!”
富察氏糯糯喊著,畏畏縮縮地望著一旁跪著的西西覺羅氏。
“蓉芳,可是你的煙火燙著了蕙紈?”
“臣妾,臣妾不知道啊,燙著,燙著誰了?”
“朕再問你一遍,當時元妃出事,你在哪裏?”
萬貞有些不耐煩,聲音狠厲許多。
“臣妾,臣妾也不清楚,臣妾不記得了,睿妃娘娘和烏蘭姐姐拉回臣妾之後隻看著好像合歡宮姐姐在臣妾前麵!”
這就對了,西西覺羅氏果然找好了替死鬼。
玉斟冷笑著瞪著靜妃,靜妃唇角上翹,似有意無意也盯著睿妃。
“那麽說,的確是你燙著了西西覺羅氏,從而烏蘭氏被碰倒,差點掉進冰窟窿裏,元妃娘娘相救,才傷了身子!”
靜妃吐著信子,富察氏隻覺著莫名其妙地渾身冰涼。
“我燙著她?”
“小小年紀就這麽惡毒,嗬,你不過十八歲就有了陷害有孕妃嬪的心思,這之後豈可了得?”
靜妃指著富察氏罵著,富察氏鼻涕都出來了,僵硬地看著她。
“靜妃,皇上皇後還在呢,沒有輪到你指手畫腳給人定罪的時候!”
玉斟插話,靜妃同樣剜了她一眼,小聲嘟囔著。
“睿妃今天怎麽了,和要吃人一樣!”
玉斟不在搭理靜妃,自顧自地望向麵色陰沉的萬貞。
“朕還想知道,好好地冰麵為何會出現一個大洞?”
“還不是她,她放炮仗不小心炸開的!”
西西覺羅氏也是用手指點著富察氏,猙獰道。
“不對,不是不小心,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
“臣妾,臣妾無心,臣妾當時玩得高興。沒成想,沒成想……”
“好了,富察氏心術不正,著打入冷宮好好懺悔罪孽!”
湯他多倫正準備和小太監拉著富察氏出去,結果富察氏掙脫她們咆哮道。
“皇上,你可睜大眼看看,我,富察蓉芳,十五歲入宮,三年時光裏,我可是這樣狠毒的人?”
富察氏發瘋般指著自己的臉,又指向萬貞。
“額娘都說我沒什麽心眼,一股勁兒地想著吃喝,我還說她,說她天天裝那麽多心思得累死,如今想來,全是我錯了,我是如何的人,你也全然不顧,隻憐惜那元妃,一點兒都不憐惜我也差點兒掉下去,死裏跳生爬上來,若躺在裏麵的是我,你是不是就要息事寧人,當什麽事兒都沒有吧!”
“住口!”
見富察氏發了瘋般渾身顫抖,頭發散亂,滿麵土灰,鼻涕淌在外麵,還用手指著皇帝,大大不敬,皇後開口嗬斥。
“不,今日我覺著也是我看他最後一眼了,我就問你,你不在意我們,為何還要招那麽多女人進宮,你夜裏不寂寞了,何曾想過我們千裏迢迢離開父母兄弟,跑來你身邊伺候你,還要被你冤枉~”
富察氏大聲嘶吼著,咆哮著,好像傾訴著三年來的所有不滿。
看似無憂無慮的富察蓉芳,其實心裏也裝了不少委屈。
“今天卻要被人栽贓陷害,你的一句話斷了我的後半生!”
玉斟失神地看著她,富察蓉芳,十五歲啊,就來到著深不見底的後宮泥潭裏,想著自己也是十五歲被萬貞娶來,困在著看不著方圓天兒的皇宮裏。
富察蓉芳被帶走了,皇後斥責她隻是說她不懂規矩,但小孩子不至於心懷不軌,讓她在冷宮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由此以來,西西覺羅氏將所有責任悄無聲息地丟在了富察氏身上,清清白白地出了流芳宮。
後來,玉斟看了姐姐,與靜妃一同出去。
“姐姐今日這巴掌,打得我記住了!”
“記住最好,也是讓你管住你那嘴巴,言多必失,好好的算盤別全從嘴上打翻了!”
“嗬,姐姐說笑了,富察氏心思狠毒,現在想來我還後背發冷。”
說到這,玉斟微微一笑,看著靜妃。
“又想和上次那般,推出去一個替罪羔羊?”
說完,玉斟也不在廢話,抽身而走。
是啊,她們這次又上當了,靜妃的三阿哥為何沒有去冰麵上,真的是不想同小孩子們玩嗎?一個六歲大的孩子怎麽可能?靜妃陰毒,到底也是三阿哥的母親。
“娘娘!”
竹清歎著。
“今日我看著肅阿勒就生疑,又想那喇氏的神情,必然有人在冰麵上做手腳了,且讓湖藝去看看!”
走著走著,遠遠瞧見那是延慶宮,烏蘭氏正要進門。
“烏蘭妹妹!”
玉斟撚起一縷如晨陽初好的笑,走了過去。
烏蘭氏一愣,旋即盈盈一笑。
“睿妃娘娘金安!”
“烏蘭妹妹怎麽還在宮門口溜達,可別受了風寒,畢竟一個身兩個人兒呢!”
“哎,想著今天的事兒,如何能坐得安穩?”
烏蘭氏撫了撫自己肚子,長歎籲氣。
“是福也是禍,嬪妾已經能躲就躲了,還是躲不過,延慶宮看樣子是顧不住我自己,更護不住我的孩子!”
“富察氏關進冷宮裏了,想來妹妹可以放鬆放鬆了!”
“娘娘真以為今天的事兒是富察氏所為?她一個小屁孩子,懂得什麽?天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不過是一個替死鬼!”
烏蘭氏格外生氣,像是知道什麽又不敢肯定明說一般。
“哦?妹妹也覺著富察氏是枉罪?”
“有人有著肚子,卻還不能容忍別人也有肚子,心急了想動手了!”
“放心吧,惡人自有天上收,哎,好好的,惡人的孩子縱使無辜也要跟著被連累!”
烏蘭氏一怔,眉頭一皺,旋即眉梢不經意輕挑,含笑謙讓道。
“瞅瞅我,讓娘娘在家門口乘著風說話,快請娘娘進來一敘!”
“不了,本宮今日乏的很,想先回宮了,改日定來妹妹延慶宮一坐!”
收拾妥帖,玉斟捂著腦袋真的想即刻就寢,可翻來覆去睡不消停。
突然,門口似有異動,玉斟警覺地直起身子。
“誰?”
說完話,隻看一黑影緊緊摟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