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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秋湖驚月空庭前

  玉酌的身子總見大好了,人也比以前精神許多,眼睛裏明亮的桃源又隱隱浮現,想著那應該是科爾沁與西拉木倫吧。


  金玉宮今日的請安,人來的可謂格外齊全,皇後居於正座,其下右手旁為元妃,左手邊為睿妃,睿妃邊才是靜妃。


  過了年節,皇後仁慈,選出了瓦硫哈氏與索綽羅氏二人入宮,一時間宮裏麵又多了兩朵嬌嫩的花兒。


  “如今看著元妃姐姐大好,我這心裏也放下塊兒大石頭了!”


  靜妃虛情假意慣了,玉斟不以為然,隻不過玉酌難免應付。


  “臥病期間多謝皇後娘娘,睿妃妹妹,靜妃妹妹和其他姐妹的照顧,我自當感恩不盡!”


  “元妃娘娘言重了,咱們到底是一家人,不言謝!”


  春嬪爽朗,坐在玉酌旁的她精神很好。


  “眼瞧著正月十五了,天兒稍有暖和的意思,我想著哪天邀請著皇後娘娘和其他姐妹逛逛迎春園,就當我的一點兒心意!”


  “哎,皇上打過了初八就去了北郊,孤零零地扔下咱們,現如今元妃娘娘邀請,嬪妾們也可以近近人味兒了!”


  鈕祜祿氏風趣侃侃,玉酌也被逗得咯咯笑。


  出了金玉宮玉斟想著好些日子沒讓明圖去看看元妃,特帶著大阿哥去拜見姨母。


  大阿哥肅明圖,玉斟的親兒子,也是皇長子,萬貞與玉斟格外看中,嚴格管束,十三歲的孩子儼然有了一副大人的樣子,雄赳赳的。


  “額娘!”


  肅明圖跑著竄到玉斟眼前,玉斟慈愛地笑著。


  “你瞧瞧你,又上哪裏猴去了,走,咱們去看看元娘娘。”


  “咳咳咳,咳咳咳!”


  一聲碗勺碎裂的音兒夾雜著女人痛苦的咳嗽,混合的各種藥草味兒淹沒了流芳宮原本的花草香。


  “姐姐!”


  玉斟一看玉酌趴在床榻邊吐著藥,艱難的咳著,仿佛要咳出血來,一邊的菊柚哭喪著臉拍著玉酌的背,順著玉酌的氣息。


  “姐姐!”


  玉斟忙地跑過來,幫著玉酌順氣。


  “你來了!”


  玉酌氣息虛弱,嚇了玉斟一大跳。


  “姐姐,你這是。”


  “扶我起來。”


  菊柚與玉斟扶起玉酌,玉酌好了些,可看著仍有些強撐著。


  清掃好寢殿,玉酌緩緩言。


  “明圖也來了!”


  “兒臣見過元娘娘!”


  “好,好,給姨母看看。”


  玉酌撫摸著肅明圖的柔嫩的小臉兒,十分喜歡。


  “央兒沒了,好歹還有明圖你在!”


  玉斟看出了姐姐的淒涼,接過菊柚的紅糖水


  “姐姐喝了吧,紅糖水甜甜的,不苦!”


  明圖坐好,玉酌喝下紅糖水,倒更加苦澀了。


  “天天喝這東西,甜的都成苦的了”


  “姐姐,怎麽忽然這樣了。”


  玉斟不覺眼眶發脹,看著姐姐。

  兒時的姐姐眼神清澈,麵神靈動,就像一隻蝴蝶,翩翩飛,還帶著陣陣花香,引得留戀。


  現在的姐姐臉色慘白,滿身中草藥刺鼻的苦味兒,好似冬天來了那垂死掙紮的蝶。


  “不是忽然,其實我。”


  玉酌放下白瓷釉碗,搭著妹妹的手。


  “其實我的身體每況愈下我是知道的,今日去金玉宮前,我讓菊柚和羅燕裝扮了一個多時辰。”


  “姐姐,最近的請安又不是非去不可,你病著,皇後也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何苦這樣?”


  “你不知我雖然病著,但是什麽都知道,靜妃讒言差點害了你,我若再不出麵怕她們還要為難你,近些日子我就是要讓她們看看我博爾濟吉特玉酌還能站起來,讓她們有所忌憚,否則,又有許多陰謀詭計得讓你扛!”


  玉斟淚水止不住往外流,靠在玉酌肩頭上。


  “也是你那一日的一巴掌打醒了我,博爾濟吉特家的女人沒有孬種,況且,況且我的央兒還殞命在她們手裏,我不能不恨!”


  聽到後麵,玉斟靠在玉酌肩頭上的臉色卓然一邊,旋即又恢複如常。


  “姐姐,沒事的,我能挺過來,我不怕那這個小人,她們沒什麽手段,你還是要養好身子!”


  “無妨,無妨,我這條命,輕易丟不了的!”


  “十五的遊園,你就別去了,說是打春了,可春寒依舊料峭!”


  “我畢竟是宮裏的元妃,若不請她們來過不去麵子,而且也讓她們瞧瞧,想越過咱們博爾濟吉特家的女兒,她們還不配!”


  “姐姐~”


  玉斟柔柔地叫著,心裏總是藏著不忍,不禁又想草原豪情女兒如今也逃不過這權欲的深淵,又是一陣心酸。


  “元娘娘可真累啊!”


  出了流芳宮已經傍晚,肅明圖小臉紅紅地望著玉斟。


  “是啊,你都看出來了!”


  “元娘娘失了弟弟,額娘卻還有我,我會保護額娘,不讓額娘這麽累。”


  小小的身軀說出來的話卻能抵禦嚴寒,玉斟撫了撫他的小臉蛋,柔和十分。


  “好,有我們明圖在,額娘一定好好兒的!”


  正月十五這日,迎春園內宮裏人幾乎都來齊了,倒是烏蘭氏這種不肯出門的也難得走動走動,唯有皇後未來,宜婷公主有些發燒,需留下人來照顧。


  賞春其實也沒什麽意思,所以玉酌又安排了歌舞節目在懷春軒內,眾人吃著小食,閑話起來倒也有趣些。


  “說到春天,不如咱們對詩助興怎麽樣,就對這帶著春字兒的詩。”


  側座上的兆佳氏來了興趣,向著眾人道。


  “好啊好啊,咱們一起玩吧!”


  靜妃更是有興趣,台上的戲子也不看了,手裏的蜜餞隨處一放,拍拍手。


  “既然大家有興趣,那本宮也跟著你們,看看你們能鼓搗出什麽新花樣兒。”


  玉酌與玉斟也同意,遂即眾人開始對花詩。

  “先說好規則,每句詩裏都得帶著春字與春意,答不上來的罰酒三杯,喝不起的表演個節目!”


  因著春嬪的封號是春,所以從她打頭。


  “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


  輪下來是靜妃。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又輪到玉斟。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著,卻道是和樂融融一副大好景象。


  漸入夜色,看著時候也不早了,玉酌止住了遊戲。


  “夜色如醉,本宮還給大家安排了秋涼湖畔的煙花,正月十五放煙花,雖然咱們自己放不了,看看還是可以的!”


  “怎地就放不了,我倒也準備了好些個煙火,咱們一起放。”


  說話的是年紀最小的富察氏,一聽到放煙花來了興趣,兩眼放光。


  煙火如花,一朵又一朵的綻放,瞬間,一朵又一朵地消逝……


  秋涼湖已經結了冰,冰層上倒影著火樹銀花,結燈掛彩,一覽若翡翠碎花,瑪瑙炸雪,星星閃閃。


  有幾個人已經下了冰麵去玩耍,滑冰的,放煙花的,小宮女小太監跟著自己家小主子樂嗬個不行。


  肅明圖與章佳氏的皇四子肅瑉玩耍著,肅瑉剛會叫哥哥,章佳氏在一旁牽著,肅明圖旁邊還有宜全,宜和還有五公主宜氳,這宜氳則是也如肅瑉一樣的剛會說話的小孩子,母親是惠嬪舒穆祿氏,惠嬪與章佳氏領著孩子,孩子們在一旁玩耍,母親二人則也閑話個不停。


  同跟著玩的還有富察氏,別看她是孩子們的庶母,可小孩子的心性比肅明圖還大,凍得涕泗橫流也不擦,十足十地玩歡了。


  “以前聽到過這麽一首詩,說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遊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今夜宮裏麵不宵禁,本宮也手癢癢,想起當年本宮和睿妃在科爾沁放爆竹時的樣子,真好!”


  說著,玉酌拉了下玉斟,朝著冰麵走去。


  玉斟要跟上,見烏蘭氏,西西覺羅氏,鈕祜祿氏,兆佳氏等人也都跟上了,卻見靜妃與那喇氏依舊站在原地,那喇氏凍得瑟瑟發抖,眼神不住望向湖麵,手裏時而捧起手爐,時而又遞給侍女的,而靜妃冷冷看著,領著三阿哥肅阿勒,肅阿勒也巴望著湖麵,看著小孩子們玩兒他也免不了心動,可奈何靜妃的手牢牢抓住。


  “靜妃妹妹,三阿哥好像也想跟著孩子們玩,小孩子嘛,多親近親近也是好的。”


  玉斟試探地問著,結果聽五歲的肅阿勒卻搖搖頭。


  “多謝睿娘娘,兒臣不喜歡放煙火,太燙了,怕灼著。”


  玉斟暗暗一疑,又看向那喇庶妃。


  “姐姐怎麽不去看看,宜全還不大,姐姐也不怕她磕著碰著?”


  “是,嬪妾這就去看。”


  那喇氏如釋重負,也不看靜妃皺眉淺疑的目光,徑直走向冰麵。

  “那我也先下去了,靜妃妹妹!”


  玉斟也要走向冰麵,靜妃眼神忽明忽暗,吩咐了下人照看好三阿哥,也改了一副麵容,笑吟吟喜慶地過去,攙著玉斟的手。


  “阿勒膽小的勁兒可不隨我,我可想去玩玩熱鬧熱鬧!”


  眾人玩鬧嬉笑,大人們聊天扯話,倒也相安無事,可突然聽見一聲爆鳴,一陣絢爛煙火升天,緊接著湖麵上的人大亂。


  隻見煙火燃燒完的地方冰麵處自然碎裂開來,竟有半麵冰湖要冰解之意,裂紋蔓延如墨汁滴水,嚇得眾人連連尖叫後退。


  最前麵的是睿妃和烏蘭氏,二人抱起嚇得瑟瑟發抖的富察氏向後麵拖。


  誰知烏蘭氏剛放下富察氏,一個不穩,就要栽倒於冰洞之中,秋涼湖深不見底,如此下去怕是人都找不回來。


  玉斟攔也攔不住,隻見一旁的玉酌突然一發力,擁著烏蘭氏的肩膀一頭紮進水裏,借著這股子力氣,烏蘭氏跌倒坐在冰洞旁,免了一難。


  “元妃娘娘,元妃娘娘”


  “姐姐,姐姐…”


  後麵的人大叫起來,驚聲連連,卻又見湖冰麵處的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長,嚇得又是不敢去救掉落冰洞的玉酌,人群瘋狂往岸邊上跑。


  玉斟沒有驚慌,伸手拉向姐姐,本來如果她能抓住玉酌,也就能將其拉出來,然而玉斟一猶豫,看著姐姐絕望地掙紮著,忽地眼前一變…


  姐姐入宮了,沈陽城宮門外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姐姐,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玉斟高興盎然,跑過去拉著姐姐。


  “你終於來看我了,這裏我都悶壞了,正好想著你你就來了。”


  “是啊,我要嫁給巴特爾做她的新娘了。”


  “什麽?”


  之後,玉酌受獨寵,萬貞帝好像著了迷一般,再也不理會後宮眾人,玉斟好想去安寧宮找到萬貞看看他,然而居然被拒之門外,裏頭太監說已有元妃娘娘陪侍,她生氣,罵了太監,更想破口大罵姐姐,然而她趕忙閉住了嘴巴。


  後來,肅央出生了,一家三口的懿祥宮好像解散了一樣,真正的一家三口其實是在流芳宮。


  明圖還常問自己“阿瑪今晚來嘛?好多日子都沒和兒子說話了,也不問兒子功課了,兒子有點想阿瑪!”


  一幕又一幕接踵而至,夜色與冰麵的寒冷敲打著玉斟的內心,一個猶豫,後頭的冰麵又裂開了,玉酌攀附的另一隻手也驟然失了支撐,整個人栽倒於徹骨湖水中。


  “姐姐,姐姐~”


  玉斟後悔自己為何會猶豫,瘋了似的向下抓著,卻抓不住了,玉酌開始沉底。


  “賤蹄子,賤蹄子,元妃娘娘都落水了還不去救。”


  “騰騰”又是兩聲,靜妃一腳踢下去兩個太監,並破口罵著,眾宮嬪妃也又跑到裂開的湖麵口處觀望,有一種隔岸觀火的感覺……


  “姐姐,姐姐~”


  玉斟的嘶吼響徹正月十五沈陽皇宮錦簇團花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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