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百鬼夜行(七)
市郊的夜晚很是漆黑,照比城市的夜空要暗上幾許。到了晚上,這裏的馬路上很少有來往的車輛,同時隨著夜色的加深,行人也幾乎全部都無影無蹤。
這種情況對於福伯和王瞎子等人來講,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沒有的外人的打擾,而且也不怕被人看到。畢竟這種抓鬼、驅邪的事情在尋常人的眼中,總是顯得那麽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個人生活在現在社會當中,卻一直做著老舊的事情一般。
在王瞎子家吃了口晚飯,福伯、舒展和白瑩很是滿足的癱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幾個人是萬萬沒想到這位王夫人做飯的手藝如此精湛,就連經營餐廳的舒展在吃飯的過程中對王夫人的廚藝也是讚不絕口。
此時,窗外已經漆黑一片,若沒有電燈的光亮,恐怕很難有人能夠看清外麵的景象。福伯看了一眼時間,轉身便朝臥室的方向喊道:“瞎子,時間差不多了啊!”
“趕趟!”臥室裏傳來王瞎子懶洋洋的聲音。
“來!各位先吃點水果,喝點茶水。我們家那口子最大的缺點就是懶,各位可別笑話啊!”王夫人從廚房中拿來了一整盤的水果,笑嗬嗬的向福伯等人說道。
“啊!沒事,大妹子。我和瞎子開個玩笑而已。”福伯笑著向王夫人回道。
過了片刻,王瞎子終於走出了臥室,站在門邊朝大聲的說道:“桂枝啊!你先到對麵屋的小倉房裏準備一下,一會兒要幹點活兒!”
忙碌在廚房裏麵的王夫人應了一聲之後,按照王瞎子的吩咐,急忙轉身推開大門,直奔對麵的小屋走去。畢竟舒展在之前來過一次,心裏知道對麵的那個小屋在王瞎子的嘴裏稱之為“倉房”,但實際上就是王瞎子平時開壇作法的地方。既然王瞎子讓桂枝前去準備,看來也是差不多到時間了,也不知道一會兒在過程中是否會順利。
想完過罷,舒展有意無意的朝王瞎子那裏看了一眼,轉眼之際卻發現坐在身旁的白瑩正瞪大了雙眼滿是疑惑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舒展湊到白瑩身邊,低聲的向其問道。
“沒……沒什麽。就是好奇,一會兒咱們盡然在倉房裏麵除掉福伯身體裏的鬼?”
舒展聞言微微一笑,“先別瞎想了。等過了一會兒,你就全知道了。”
聽到舒展的話,白瑩輕輕的應了一聲,但臉上滿是疑惑地神色卻未有絲毫的減退。
“你不害怕嗎?”舒展向白瑩問了一句。
隻見白瑩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怕!要是怕的話,也不會跟著你們摻和進來。”
“你怎麽會對這種事情這麽好奇呢?”
被舒展這麽一問,白瑩看了舒展一眼,腦中沉思了片刻,“好奇就是好奇唄!當福伯進醫院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發現了他就是新聞視頻中的那個人。人們都說殯儀館的事情是刑事案件,唯獨隻有我堅定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像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而且,我從小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也有很多人相信,隻是嘴上不說罷了!”
當白瑩說完之後,舒展在心底裏忽然想到了自己。就在自己遇到青依之前,再或者自己進入十九號驛站之前,自己也和白瑩口中的“那些人”一樣,嘴上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但是如今的自己,不僅相信世上有鬼,而且每日夜裏還總與鬼為伴,這便不禁讓舒展感到一絲可笑。
……
時間到了。距離午夜還剩下短短的幾分鍾。王瞎子領著舒展等人走進了對麵的“小倉房”裏。剛一走進,白瑩便被裏麵的環境嚇得目瞪口呆,隻見倉房的最中央,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八仙桌。這張八仙桌用來當作祭壇,上麵擺放著一盤盤水果和肉食,之後便是用著未見過的字體所雕刻成的排位。排位兩側點亮兩盞蠟燭,這兩盞燭光也是這間倉房裏麵的唯一光源。
桌上的物件被擺放的整整齊齊,讓人一眼看去,便能夠聯想到電影裏驅魔先生抓鬼的情節。
看到白瑩有些吃驚的神色,舒展笑著拍了拍白瑩的肩膀。登時將白瑩的整個人嚇得猛然一驚,連忙瞪大了雙眼轉頭向舒展這邊看了過來。
“噓!別緊張。等到了一會兒,咱們兩個誰也不要出聲,免得驚擾到他們。”舒展輕聲的向白瑩說了一句。
“對!這小夥子一看就是過來人。等到了一會兒,你們兩個小孩子無論看到了什麽,或是聽到了什麽,千萬不要出聲,以免打擾到我!”王瞎子背對著舒展和白瑩兩人,沉聲的說道。舒展抬頭看去,卻感覺到此時王瞎子的整個人,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格一般,不僅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而且其身上還隱隱散發著一種強勢的氣魄,不禁讓舒展感到一陣緊張。
“還剩多少時間了?”王瞎子站在八仙桌前麵,開口問道。
“嗯?還剩兩分鍾了。”坐在王瞎子身前地麵上的福伯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說完之後還滿是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聽到福伯打哈欠的聲音,王瞎子的臉色一沉,“老福!什麽情況?”
“哎~不知道怎麽了?忽然感覺有點困了。但是也不對啊!我平時上夜班習慣了,這個時間點正應該是我精神的時候。”
“哼!看來你身體裏的那個家夥,應該是等不及了。估計到了十二點整,你就得睡去。屆時,它的靈魂就會控製住你的身體,讓你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王瞎子臉色沉重的向福伯解釋道。
聞言後,福伯頓時一驚,“原來是這個情況?怪不得我怎麽總是想不起來晚上的事情呢!瞎子,看來這幾年你的本事見漲啊!”說著,福伯又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兩張眼皮也隨之不停的打架,一股困意襲來,擾得福伯覺著好像隨時都能夠睡著一般。
“少廢話了!要睡就睡,讓它早點出來,老子早點開工。”就在王瞎子剛說完這句話,福伯的整個人突然往地上一倒,“撲通”一聲響起,福伯周圍的地麵上的是飄起一片霧一般的灰塵。
“桂枝,準備了!”王瞎子向身後的王夫人說了一句。
而王瞎子的這一句話,隨即讓舒展感覺到一頭霧水。舒展隻知道王瞎子好像很有本事,但從未聽福伯提起過王夫人也會這種本事啊?
“還有一分鍾了,老福睡著了。”王夫人收起了以往的笑容,一臉嚴肅的向王瞎子回道。
“帶我離他遠點,也不知這回的這個家夥到底有幾分本事!”
王瞎子說完,身後的王夫人便直接伸手將其拉住,攙扶著王瞎子往後微微退了一步,與倒在地上的福伯來開了一定的距離。
忽然之間,八仙桌上的兩盞燭光閃動幾下,整個屋子裏麵的光亮也隨著燭光的閃動,變得忽明忽暗。片刻後,燭光停止了閃動,但不知為何,周圍的溫度卻開始慢慢變冷。
“來了!”王瞎子口中細語一聲。眾人皆不說話,但心裏都知道王瞎子說的是什麽意思。眾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特別是倒在地上的福伯。這一回,福伯便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特殊分子”,特別是王瞎子,還特意將手中的木劍指向了福伯。
過了一會兒,周圍並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福伯也還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像是睡著了一般。唯一出現變化的,無非也就是周圍的溫度。這種涼意興許對於王瞎子和王夫人兩人而言多少會有些陌生,但對於舒展和白瑩兩人而言卻顯得格外熟悉,畢竟當初在醫院裏的時候,兩人在護士站裏已經經曆過一次,也算是有過一回的“經驗”。
就在眾人一片茫然之際,倒在地上的福伯突然睜開雙眼,但身體卻紋絲不動。白瑩見狀後,“啊”的一聲驚呼出口,身體也隨著尖叫聲的響起微微顫抖起來。
“醒了!”王夫人低聲對王瞎子說了一句。隻見王瞎子操起手中的木劍,硬生生的朝福伯的背後刺去。而福伯就好像能夠感應到王瞎子的舉動一般,在地上猛地一挺身,整個人瞬間從地上躍起,進而躲到一側。
福伯這一係列的舉動,不僅將白瑩嚇得夠嗆,就連站在王瞎子身後的王夫人也登時一驚,口中微微驚歎一身。
“向左!”王夫人高喊一聲。
王瞎子聞聲便舉劍向左側刺去,而站在八仙桌左側的福伯又是一個閃身,急忙朝另一側躲去。舒展看在眼裏,隻見若是福伯躲到稍稍慢了一秒的話,恐怕此時王瞎子手中的木劍便已經刺到福伯的身上。
“右邊!”
木劍向右掃去。這一回,福伯躲得稍稍慢了片刻,木劍的劍尖在福伯胸前的衣襟上劃開一道口子。福伯登時一驚,連忙低頭看去。但還好,隻是劃破了衣服,並未傷到皮肉。
隨即,王夫人不停的向王瞎子提示著福伯的位置,而王瞎子也順應王夫人的指示,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木劍接連朝福伯刺去。一時之間,福伯的整個人除了躲閃,連一絲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顯得極其狼狽。
與此同時,舒展才發現,王夫人與王瞎子站在一起,並不是因為王夫人有著什麽本事,而是兩個人,一個負責指揮,另一個負責攻擊。一唱一和,好一個默契。舒展這時才想明白,原來王夫人的存在,就相當於王瞎子的“眼睛”。而兩人的這種配合,不僅天衣無縫,而且還顯得默契十足,王瞎子的一招一式皆對準了福伯的命門,每當福伯躲閃到一邊,還未等喘口氣,王瞎子的木劍便轉眼即到。
就這樣,三個人在這片不大的空間裏折騰了半晌,三人皆累得氣喘籲籲,也不見誰勝誰負。舒展下意識的站在白瑩身前,生怕此時的福伯向手無寸鐵的白瑩衝了過來。
就在舒展和白瑩兩人不注意之間,意想不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福伯隨手不知將什麽東西向一側扔去,王瞎子聞聲便提劍刺去,趁著這一空隙,福伯縱身一躍,朝舒展和白瑩這邊衝了過來。
舒展站在白瑩身前,未想到盡會出現這種情況,稍一不留神,隻見福伯竄到舒展身後,伸手掐住舒展的脖子,將舒展的整個人都給控製住。
“別動!”福伯的喉嚨裏發出一陣沙啞的嗓音向王瞎子和王夫人喊道。
王瞎子站在八仙桌前,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後,下意識的提起木劍轉身就要刺過來。
“等一下!”王夫人急忙的叫住了王瞎子。
“怎麽?”王瞎子低聲問道。
“嘿嘿!老瞎子!”福伯向王瞎子嘲笑道。說著,掐在舒展脖子上的那隻手稍稍一用力,舒展便感覺到呼吸變得極其困難。
“沒想到你這個老瞎子,還有你那漂亮小媳婦倒是挺厲害的嘛?但是,瞎子畢竟還是個瞎子。稍稍使點手段,你不就原地打轉了嗎?”說完,那沙啞的嗓音又嗬嗬笑了兩聲。
“混蛋!”被福伯這麽一羞辱,王瞎子登時變得咬牙切齒,看樣子是恨不得上來將福伯撕得粉碎。
“那位小兄弟在它手裏。”王夫人低聲的向王瞎子說了一句。
屆時,王瞎子才緩和了一些情緒。
“我這剛一出世,就遇到了一位厲害角色。看來,陽間這些年也不是很太平嘛!”福伯沉聲的說道。隨後,有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舒展,“還是你小子。我就納了悶了,你小子到底是什麽東西?上一回,碰到你的血之後,沒想到盡然硬生生的打回了這個老東西的身體裏,看來你小子也很是不簡單呐!”福伯咬牙切齒的向舒展說道。說完之後,那眼神裏忽然泛起一陣凶光,好似要直接掐死舒展一般。
見狀,舒展想要掙紮,但自己的脖子被福伯掐的死死得,赤手空拳一時也沒辦法能將福伯怎麽樣。於是,便隻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等著情況的轉變,而自己到時在隨機應變。
“小子!難道你想要耍花樣嗎?”說著,福伯掐在舒展脖子上的那隻手,忽然一顫。舒展低頭看去,隻見那隻手的皮膚開始漸漸變黑,指甲也正在快速生長。最後,手上的指甲長成鋒利的小刀一般,而福伯的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手,也瞬間變得像是幹枯的死人手掌一般。
舒展心裏一慌,額頭上生出一頭冷汗,“你……”
“怎麽?”福伯冷冷的打斷了舒展的話,微微低下頭用著輕蔑的目光瞄了舒展一眼,“很驚訝,是不是?”
“沒想到,現在盡然到了能說話的這種地步了。”王瞎子驚歎道。
“前些時日,每當到了夜裏,福伯就像現在這樣,像是中了邪一般,整個人就變了一副模樣。但沒想到,今晚盡然還會攻擊人,甚至連聲音也和以前大不一樣。”舒展向王瞎子說道。
說完過後,站在舒展和福伯身後的白瑩也連忙點頭稱是,“是啊,是啊!前些時日,我也親眼見過。但今日開口說話,卻變得這般嚇人,就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
“呦?沒想到後麵還有一個!”福伯笑了笑說道,隨後便微微轉頭看向了站在身後的白瑩。
被福伯這麽一看,白瑩嚇得一驚,連忙向身後退了一步,卻未想到盡然靠到了牆邊,已無退路可言。
“哼!原來咱們大家還都沒猜錯,真的是聻!”王瞎子冷哼一聲,滿是氣憤的說道,“說說吧!你到底想要怎麽樣?還有,你到底是怎麽從九幽之處跑出來的?按道理,向你們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從那種地方逃出來呢?”
“嗯?看來你也很驚訝!”福伯斜眼向王瞎子看去,“我也是很驚訝啊!原本我真的以為會一直被關在那種鬼地方呢?誰也沒想到,如煉獄一般的九幽之處盡然會出現裂痕,我們這些聻盡然還會有重見天日的時候!”說完,福伯便冷冷的哈哈大笑。而這種笑,不禁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位!你若像留在陽間,我本無意插手,但你霸占了我朋友的肉體,我便隻好與你討教一二。所謂以和為貴,我建議你還是另尋他人,免得你我二人大動幹戈!”王瞎子話中的含義已經很是明了,他希望能夠用談判的方式,讓這隻聻自行離開福伯的身體,屆時大家省心又省力。
但聻的應答卻令在場的眾人大失所望,“已經快七天了!你讓我在這個時候去找誰啊?雖然這個老東西的身體並不是這麽完美。但還好,也算是個活人的軀體,再過一段幾天,我便可以與他共享這肉體。你在這個時候和我說這些,未免有些為時過晚了吧?”
“敬酒不吃,吃罰酒!”王瞎子惡狠狠的說了一句,未加多想,直接舉劍朝這邊刺了過來。舒展瞬間感覺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股力道立刻增加,轉眼之間,自己便感覺到一陣明顯的窒息感。
眼看著王瞎子刺來的劍尖馬上就要刺中自己的胸膛,舒展緊閉雙眼,心裏已經做好了與這隻聻共歸於盡的打算。
就在舒展閉上雙眼之際,猛地感覺到一股力道朝自己這邊襲來,但卻並未撞擊到自己的身上,而好像是將身後的聻撞開了一般,原本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死人手”也忽然消失不見。
當舒展睜開雙眼之時,隻見身前空無一人,王夫人一臉驚訝的站在一側朝自己身後看去。舒展立刻緩過來身,轉身看去,隻見王瞎子正與福伯撕扯在一起,兩人渾身上下已被鮮血染紅。細一看,舒展才發現,兩人身上的血跡並不是福伯身上流下的,而全都是從王瞎子的雙眼中湧出。
福伯的一隻手,死死的掐在王瞎子的脖子上,另一隻手伸出雙指,盡然硬生生的扣進了王瞎子的雙眼之中。舒展心想,王瞎子雖然雙眼已瞎,但這真真切切的皮肉之痛,卻是常人所忍受不了的。而當前,王瞎子在雙眼被對方扣傷的情況下,不僅沒有顯露出半點的膽怯,反而還越戰越勇,這不禁讓舒展感歎到王瞎子的膽識的確要比福伯高出許多。
“來個人幫忙!”王瞎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向眾人喊道。
聞聲後,舒展和站在一旁的白瑩直接倒地撲在福伯的身上,就連站在遠處的王夫人也同時一躍而起,整個人硬生生的摔到福伯的身上。
幾個人的重量加在一起,換成普通人,估計早已經夠嗆了。但此時的福伯不僅沒有絲毫的反應,反而也同樣是愈戰愈勇,不理會其他人,隻是用盡全力,想要製服王瞎子。
“桂枝,快!”王瞎子隨口又大喊了一聲。
王夫人聞聲後,連忙伸手套進自己的懷中,隨後掏出一張黑色的紙張,將其塞進了王瞎子的手裏。
將黑紙接到手裏後,王瞎子忍住雙眼的疼痛,麵對著麵如凶神的福伯冷笑一聲,隨即收回雙手,將手中的黑紙鋪開。舒展低頭一看,之前那張黑紙被鋪開之後,盡然是一張黑色的符咒,黑紙上布滿了金色的咒文。細一看,舒展甚至感覺到,這金色的字跡皆是用黃金書寫其上,金燦燦的字跡,在這昏暗的燭光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被眾人壓在身下的福伯看到王瞎子手裏的黑色符咒後,整張臉瞬間變得鐵青,就好像遭遇到了天敵一般,想要逃卻被眾人壓著一時逃不掉。
隻見,王瞎子不顧兩眼中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直接鋪開黑紙符咒,將其貼在福伯的額頭上。轉瞬間,福伯渾身上下開始不停的顫抖,那王瞎子口中低聲的默念著讓人聽不懂的咒語,將那張黑色符咒從福伯的額頭上慢慢向下移動,隨即轉移到了福伯的嘴上。
王瞎子一聲令喝,“鎮!”隨即雙手用力,將那張黑紙符咒硬生生的塞進了福伯的嘴裏。這一幕不禁讓舒展和白瑩兩人有些啞然,誰也想不到王瞎子這到底在做什麽?
一開始,福伯並沒有什麽太大反應,隻是喉嚨不停的抽動,就好像那張黑紙符咒卡在喉嚨裏一般。
“快躲開!”王夫人大呼一聲。舒展和白瑩兩人聞聲後,滿是驚慌的從福伯身上爬起,快速的躲到一邊。
最後,就連倒身在福伯對麵的王瞎子也是踉蹌的站起身來,在王夫人的攙扶之下,站到了一側。
屆時,福伯瞪大了雙眼,雙手捂住自己的喉嚨,想要將喉嚨中的黑紙符咒吐出來,無論怎樣卻始終都是無濟於事。片刻後,福伯便一動不動,沒有了一絲的反應。身上的皮膚也漸漸的從原有的肉黃色,漸漸變得暗了下來。直到最後,渾身上下通體皆成黑色,隻剩下兩隻眼球和兩排潔白的牙齒。
“小倉房”裏終於安靜了下來,眾人除了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音。舒展和白瑩站在福伯的兩側,一臉驚慌的相互對視。王瞎子在王夫人的攙扶下,艱難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但兩眼之中卻依然不停的流下鮮血。
變成通體黑色的福伯忽然猛地抽搐一下,隨後口中大口的突出黑色的液體,頓時間一股濃厚的腥臭味從黑色的液體上散發開,隨即充斥滿整個空間裏。
“什麽情況?”舒展低聲的向王瞎子問了一句。
“先……先不用管……”王瞎子有氣無力的回道。
舒展和白瑩兩人在刺鼻的腥臭味裏,迫不得已的捂住口鼻,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隻見福伯的口中仍還有源源不斷的黑色汁液湧出,稍過片刻,那黑色的汁液便流了一大片。
王瞎子伸出單手,掐指一算,口中還不時伴有含含糊糊的咒語,“好了.……應該……應該是.……差不多了……”
“該怎麽辦?”王夫人低聲的問了一句,而站在兩側的舒展和白瑩兩人也一齊轉頭看向了王瞎子。
“還能怎麽辦?今晚……今晚……就隻能讓他.……在這裏……待一晚上了。”說完之後,王瞎子猛地幹咳一聲,緊接著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嚇得王夫人連忙扶起王瞎子,帶著半哭腔的追問道:“瞎子,你怎麽了?你可別嚇我啊!”
吐出兩口鮮血後,王瞎子重重的歎了口氣,“沒事!受了點內傷,現在好多了。”說完,王瞎子隨即轉頭那顆滿是血痕的腦袋,向周圍問去:“兩個小娃娃怎麽樣了?”
“沒……沒事!我們沒事,放心吧!”舒展結結巴巴的回道。
“那就好!”王瞎子滿是欣慰的點了點頭,“咱們大家先回去吧!今晚這個老家夥丟了半條命,但也算是救回了另外那半條命。先把他扔在這裏吧!”說完話,王瞎子便朝王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離開這裏。
舒展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福伯,小心翼翼的向王瞎子問道:“王先生,福伯就這樣倒在地上,真的沒事嗎?”
被舒展這麽一問,剛邁開腿的王瞎子便立刻停了下來,“放心!他現在易靜不易動。你若是動了他,那才是要了他的命!”說完,王瞎子向身後的舒展和白瑩兩人招了招手,“走吧!沒事的!”
白瑩輕聲的叫了舒展一聲,隨後便抬腳走了過來,“既然咱們兩人什麽都不懂!倒不如聽這位先生的話照做吧!”
“哎!還是這個丫頭有眼裏!小子,你就放心吧!我既然拚了命的救了他,豈有害他的理由?”王瞎子自顧自的說道。
聞言,舒展才默默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福伯後,才滿是不舍的抬腳上前與王夫人一同攙扶著王瞎子。
“哎呀!還是年紀大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差點丟了這條命!”王瞎子兀自的感歎道。
“好了!先別說了,省省力氣吧!”
王夫人說完,便攙扶著王瞎子一點一點的向門口處挪動著腳步。待到王瞎子走到門口,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王夫人隨手打開門鎖,順手推開了“小倉房”的大門。忽然之間,隻聽王夫人低聲的驚呼一聲:“不好!”舒展抬眼朝王夫人看去,卻發現其麵色鐵青,怒目圓睜的環視著門外。
沿著王夫人的視線看去,舒展也猛然發現,此時的門外黑壓壓的站滿了人影,直接將院子裏堵得水泄不通。細一看,舒展才感覺到,這人頭湧動之處站著的並不是人,而是一隻隻來自地底深淵的凶神惡鬼。
“門外怎麽會出現這麽濃厚的陰氣?”王瞎子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便低聲的向身前兩側的舒展和王夫人問了一句。
“我也正納悶的!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這陰冷的陰氣卻讓我感覺到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好!”王夫人輕聲的回道。
“讓你們說對了!我看到了!門外的院子裏不僅有鬼,而且還不是一隻,而是成群的一片。此時它們正站在院子裏,一齊向我們這裏看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舒展向二王說道。
“怎麽?你能看得見?”王瞎子的語氣中明顯有著一絲驚訝。
“嗯!”舒展點了點頭,“這些咱們以後再說。先說說現在這種情況咱們該怎麽辦吧!它們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但眼神中的凶光卻像是恨不得把我們生吞了一樣。”
“我想起來了。”王瞎子打斷了舒展的話,“這些惡鬼雖然很是懼怕聻。但是剛才屋子裏的那隻聻在煙消雲散之後,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至陰之氣,卻把這些惡鬼給硬生生的吸引來了。現在咱們雙拳難敵四手,還是躲進屋子裏麵吧!那裏麵有神壇和排位,這些惡鬼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衝進來。”
說完,舒展和王夫人兩人連忙點頭。微微向後挪了一步,兩人一齊將王瞎子攙扶回“小倉房”裏麵,站在門口的白瑩聽到了幾人的對話後,急忙將房門關上,生怕外麵會衝進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經過剛才王瞎子和福伯兩人的折騰,夜裏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大半。現在眾人所期盼的就是能夠快點到天亮的時間。
福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時還能傳來節奏平穩的呼吸聲,看起來像是睡著的樣子,原本黑成一片的皮膚,在福伯口吐黑色汁液過後,也漸漸有所好轉。總之,福伯現在的狀態一切皆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另一側的王瞎子的情況卻有些不樂觀了。倚靠在牆壁上,呼吸略有些急促,王夫人滿是心痛的擦拭著王瞎子兩眼周圍的血跡,不時還流下幾滴眼淚。
“沒事,放心吧!”王瞎子時不時笑嗬嗬的安慰著妻子,“我身上的傷雖重,但還不至於傷到要害。等療養一段時間便可痊愈!”
自從親眼目睹了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後,白瑩便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跟在舒展的身後,兩眼不停的環視著周圍,就好像處處都有惡鬼在盯著她一般,時不時的渾身還顫抖兩下。
“怎麽樣?這回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吧?”舒展笑著向白瑩問道。
被舒展這麽一問後,白瑩驚慌失措的點了點頭,瞪大了雙眼,一臉恐慌盯著舒展,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怎麽?下回還來嗎?”
這一回,白瑩卻是猛地搖頭,沉思了片刻後,白瑩顫顫巍巍的說道:“原……原來……真有鬼?”
隨口安慰了白瑩幾句後,舒展便拉著白瑩來到了王瞎子的身邊。慢慢的蹲下神,舒展輕聲說道:“王先生!這一次,真的謝謝你!不然……”話說到一半,舒展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倒地在身後的福伯。
“算了!我和老福也算是老交情了。但是剛才有一件事我沒來得及問你,就是你小子怎麽能看得到門外的那些惡鬼呢?”王瞎子的精神狀態有了一些好轉,這時才想起來舒展身上那若隱若現的不同之處。
“這.……說來話長,我是在一場車禍後,才有了這種能力的。”舒展恭恭敬敬的回道。
“哦!”王瞎子應了一聲,隨即便沒再說些什麽。
“王先生,我還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你說!”
沉思了片刻後,舒展張口問道:“最近外麵每逢夜裏,就有厲鬼遊蕩在陽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聽聞舒展所說之言後,王瞎子沉重的歎了口氣,“依照我所見,我看……那應當是……”
“是什麽?”舒展的心底裏稍稍有些激動起來。
“應當是百鬼夜行!”
“啊?”舒展下意識的驚呼出口,猛然間感覺到一陣眩暈。雖然在舒展的印象裏,外麵已經開始亂套了,但從王瞎子口中得到結果後,這不禁讓舒展感到一陣心驚。因為舒展在和福伯的聊天中,福伯時常提起當年百鬼夜行的故事,雖然舒展隻是那它當作故事而已,但舒展多少也能夠從中感受到,當年那場“正魔大戰”的慘烈。
“那……是什麽?”突然,躲在舒展身後的白瑩插嘴問了一句。
舒展轉頭看去,沉思了片刻,開口緩緩說道:“和世界末日差不多吧!”
白瑩聞言一驚,轉頭向王瞎子追問:“王先生,真的嗎?”
“嗯!差不多吧!反正最後都得是死人!”王瞎子解釋道。
頓時間,白瑩被這忽如其來的消息嚇得臉上蒼白一片,身體向左右晃了晃,差點便倒在地上,“怎麽能這樣?”
聽到白瑩的話,舒展的心裏好似回想到了什麽,連忙抬頭向王瞎子追問道:“王先生!聽福伯說,上一次百鬼夜行,您好像也參與到了其中。不知那時候,你們是怎麽做的?”
“說實話。我的確是參與了,但是當時我能力有限,所以我隻是個做下手的而已。若問我該怎麽辦?我也不知道!但我依稀的記得,上一次百鬼夜行,我們這群人是得到了天女的幫助,最後才僥幸活了下來。所以,這一次該怎麽辦?我也實屬無奈啊!”說完,王瞎子便憂心忡忡的歎了口氣。
“天女?”舒展微微皺起眉頭,心裏卻開始想象著這位所謂的“天女”究竟是什麽東西?亦或者,是從哪裏冒出的哪位高人?……
門外陰風陣陣,刺骨的涼意越加凝重。躲在“小倉房”裏麵的幾個人,在涼意之下,不禁圈著身體保留身上的熱量。
八仙桌上的兩盞燭火,時不時的就會被微微的陰風吹得搖搖晃晃,舒展和白瑩兩人提心吊膽的盯著那兩盞燭火,生怕拉住挺不天亮的時候。
癱坐在一側的王瞎子好像看出了舒展和白瑩兩人的顧慮,輕聲的向兩人安慰道:“放心吧!這蠟燭,點到天亮都綽綽有餘!”
聽到王瞎子這麽一說,舒展和白瑩兩人才敢放下心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門外隱約傳來了一陣陣的雞鳴聲。眾人終於是盼到了希望,正所謂“雞鳴響起,眾鬼散去”,再過不了多長時間,破曉的晨光就會劃開天機。屆時,眾人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離開這裏。
福伯仍還是倒在那裏,但麵色卻已經好了許多,就在前不久,福伯還懶洋洋的翻了一下身體,吧唧幾下嘴,隨後便又接著睡去。
又過了一會兒,一縷晨光從門縫下麵照進。王夫人見狀,滿是興奮的招呼了大家一聲,眾人才發現已經平安的度過了晚上。
白瑩重重的歎了口氣,好似心頭的擔子終於放下來了一般。
舒展攙扶起福伯,當眾人一齊推開房門時,外麵那刺眼的晨光瞬間照得眾人一時漲不開眼,隻有王瞎子沒有半點反應。
天亮了,真好!但是夜晚終究還是要來的,屆時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