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羅煞歸來
蘇承陌派孫無量帶隊出巡,他與沐寒二人去永巷。
一入永巷,二人便能聞到血腥味,隻不過這血腥味並不純粹,似乎裏麵還夾雜著腐爛敗壞的味道。
入了姑娘們住的偏院,裏麵竟是聚滿了人,先不說各家的府兵,光是五品以上的官,就來了五六位。
蘇承陌最不喜這種場合,逢場作戲是他的短處,可也不能總在這些朝廷老油子的麵前失了氣度。
“呦,三司使來齊了。”
蘇承陌笑道。
在院子中,站著刑部侍郎方桓、禦史中丞李輝和大理寺少卿上官墨,蘇承陌看到這麽多重量級人物都來了,頓時有了興趣,他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這三位負責審斷大案的高官竟一起來了。
“幾位大人,小的就不一一行禮了……”蘇承陌邊說著向著眾人行了拱手禮。
“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行禮。”方桓與蘇家有些交情,所以對蘇承陌也是比較了解,知道他是個不拘禮節的人,也就沒在意太多,隻是道了句:“既然到了,先看看裏麵情況,我們再做商議。”
整個院子裏被早上的太陽曬的暖洋洋的,每個人臉上都灑滿了陽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享受清新的空氣和這份暖意。一個個的都神情凝重,一句話也不肯多說,要麽低著頭,要麽皺著眉,顯出頗為憂慮的樣子。
蘇承陌大步向前,因為從軍多年養成的幹練果決的習慣,他不假思索,一把推開莫名其妙緊閉著的門。當蘇承陌看見一個個幹枯的屍體,凹陷的頭骨和整個屍身布滿血色的紋痕時,他才覺得這門閉著是有道理的。
沐寒倒是很聰明,他並沒有走動,隻是站在原地,朝裏窺了一眼,然後又用神識查勘了裏麵的情況,果然如他所料。
在早上,沐寒就已然感知到這裏散出去的血腥味和濃重的腐屍味,現在看來情形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我的天哪!”
蘇承陌長歎一聲,連忙從房裏走出來,他好像有些恍惚,竟一時間失了神,不知道要幹嘛。
大家麵麵相覷,又看向蘇承陌,隻見他先是抬頭看了看斜上方的似火驕陽,又盯著院子裏的每一個人看。
“真是可怖!”過了會兒,蘇承陌總算說出第二句話,看來把他嚇得著實不輕。
若不是他趕忙跑出來看到周圍這些活生生的人,他還以為剛剛推門而入時,一不小心迭進了無間地獄。
“呦,當年一人闖突厥十萬兵馬陣的蘇旋風也有怕的時候啊。”方桓胡子老長的人了,卻很是喜歡調侃蘇承陌這個晚輩後生。
“那能一樣嘛,這……這什麽人幹的?”蘇承陌想來還是有些後怕,趕緊朝後邊揮了揮手,讓把門的衛兵把門關上。
“蘇將軍覺得是人?”大理寺少卿
上官墨問道。
“我也不知……”蘇承陌反應過來上官墨刻意問自己,似乎是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便繼續答道:“據我所知,普天之下應該沒有可以吸取人血肉精氣的這等功法,況且那人竟令十九個少女僅僅一夜就成了皮包骨頭,這怕是域境高手也做不到。”
蘇承陌天賦異稟,十八歲達到武道巔峰,是中原難逢敵手的強者,即便是有些入了域境的人,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了解他武功的人,自然也就相信他說的這番話,隻是除了一直一邊小聲嘀咕的禦史中丞李輝和幾個散官。
很明顯,在場大多數人都讚同蘇承陌的話,沒人反對也沒人吭聲。在大家若有所思的時候,上官墨把注意力放在了沐寒身上,他覺得這個唯一看到裏麵的慘案不驚慌不失措,淡定自若的人一定有不凡之處。
“不知道沐公子怎麽看?”上官墨看沐寒時,大家也都轉眼看沐寒,似乎在等待著這個白衣瀟灑的公子說出他的高見。
沐寒沒有直接說,隻是轉身把周圍的人瞧了瞧,當他看到躲在少府監身後的低著頭的李茗蘭時,他嘴角裂開了笑容。
那李茗蘭穿著和裏麵慘死宮女一模一樣的宮女服飾,很明顯她似是唯一從昨夜活下來的人。
“不知預送入宮的姑娘們可有生還者?”沐寒微笑問上官墨,眼睛卻看著少府監李大人。
上官墨也是聰明人,沒有直接回答,他可能也看出了沐寒是故意問的,也將目光放在李大人身上。
李大人惶恐,連忙說:“還……還活了一個,她聽到房內有人慘叫,醒來時……”李大人發覺自己說的有點多了,把身後藏著的李茗蘭拽出來,補了一句:“你怎麽給我說的,說與諸位大人。”
昨夜,李茗蘭為了今日入宮早早睡去,可在大半夜卻被刺耳的尖叫聲驚醒,當她看見自己的好姐妹王小歡呈一個大字橫躺在床鋪上,已經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恐怖骷髏,還麵朝著自己,似乎是在控訴什麽,她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像有什麽東西無形中死命掐著她的脖子,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我……”
“會不會好好說話!”
李大人麵有慍色,瞪著李茗蘭,然而他心裏卻打著鼓,很是擔心再這樣下去,他與李茗蘭的醜事會被抖出來。
許久沒有說話的方桓,替那李茗蘭抱不平,“李大人何必苛責一個小姑娘,看她嚇成什麽樣了。”
那少府監李大人無奈,隻好低頭站在一邊。
方桓意欲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便問沐寒:“沐公子心思細膩,想必也慧眼如炬,不知從這些死去的姑娘身上看出了什麽?”
“要說看出了什麽吧,還真有!”沐寒賣了個關子。
“是什麽。”蘇承陌和禦史中丞李輝幾乎同時問道。
沐寒麵對著少府監李大人,說:“我看出……死的這十九名姑娘,都是處子!”
“啊?”蘇承陌聽完,呆住了,這算哪門子發現,他和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送進宮的姑娘按律必是處子,且都是經過檢查身體的。
上官墨思慮敏捷,在大家疑惑不解之時,他已經將矛頭指向李茗蘭,“你竟謊稱處子,蒙騙入宮,到底是何居心。”
嚇破了膽的李茗蘭手足無措,生怕自己因此丟了性命,她連忙跑過去抓住少府監李大人的衣袖,懇求道:“李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放肆,快來人。”李大人被李茗蘭如此一拉扯,也站不住了。
雖然衛兵把李茗蘭拉開,但麵對著眾人淩厲的目光,李大人知道,紙包不住火了。
“帶走!”
上官墨與少府監李大人官階有差,但上官墨乃大理寺少卿,直屬皇上管轄,況且他還有一個驚人的身份,在遇到一切有違唐律之事時可以先斬後奏。
大理寺的兵卒將少府監李大人扣押離開,沐寒擺擺頭一笑而過,對在場的人說道:“凶手,的確不是人。”
“你知道?”方桓問。
“嗯。”沐寒想了一想,說:“那是一個已經被後人們遺忘的傳說。”
“很久以前,獸王饕餮為禍人間,九州生靈塗炭,人類深受其害。為了鎮壓饕餮,天界連派十路天神,都無功而返,最後還是玉皇真君親自出馬降服饕餮,並將饕餮魂魄驅逐出輪回道,讓它永世不得超生,隻能魂飛魄散。”
“這不就是小孩子聽的神話故事嘛。”那禦史中丞李輝大笑道。
“閉嘴!”蘇承陌惡狠狠瞪了一眼李輝,並不給他一點兒麵子。
“饕餮魂魄彌留之際,化一道血氣逸入凡人體內,那凡人遂皮膚變黑,雙眼變得血紅,見人就咬,直到吸幹精血才肯罷休。”
“後來呢?”不知是誰很急切的問了句。
“後來啊,後來那凡人成了比饕餮更可怕的魔鬼,是為‘羅煞’,羅煞成魔,天下不得活!隻可惜他終究還是被天界那幫神封印在了南海之底。”
“你懷疑昨夜的命案與這饕餮……不,與這羅煞有關?”上官墨一語中的。
沐寒看著上官墨,神情嚴肅,從未有過的嚴肅,“我的直覺告訴我,長安要遭逢大難。”
“饕餮之言,我認為不可信。”
李輝似乎不喜歡這樣的結論,他始終覺得這起命案是歹人所為,而非鬼怪異類。
“繁榮富庶的長安城你怕是住的久了,*逸了吧?”蘇承陌看著眼前的禦史中丞,這個比他大二十多歲的老頭子,不知想些什麽。
“蘇小將軍此話何意,我們查案要切合實際,怎可憑傳說來……”
“切合實際?實際就是十九個姑娘現在成了骷髏躺在那裏。”沐寒對這些官員們的心思實在不願意去分析猜想,也許那禦史中丞心裏懼怕這個可怖的傳說,他寧願認為這是認為,也不想饕餮之言,最後成真。
“我知道的都說了,若你們想繼續調查,可以詢問一下那個唯一活下來的姑娘。”沐寒轉頭要走,蘇承陌也不喜歡和這些迂腐固化的老頭子待在一起,隨著沐寒揚長而去,走的時候還不忘瞪上一眼李輝。
“哼,這兩個小子太過分了。”李輝氣的胡須都在顫抖,可能也是在掩飾他自己的尷尬。
走在路上的時候,沐寒與蘇承陌閑談,通過剛才的事,蘇承陌簡直對沐寒的崇拜之意又加深了不少,他不知道沐寒究竟知道多少事情,似乎對於沐寒來說,他的修為和學識都是深不可測的。
“那種傳說你都從哪兒聽來的。”
“師父講的。”
“很少聽你提他,你師父是誰啊?”
……沐寒忽然停下來,對啊,他師父是誰?是李元陽?還是老白?是存在的人,還是飛升的神。
沐寒每每想起他師父,腦子裏就像是一團亂麻,很多時候,他不敢多想,他怕越想越覺得他師父是假的,假的就像從未在世界上有過這麽一個人。
看到沐寒呆滯中略有傷心的表情,蘇承陌立馬調轉話頭,問:“你怎麽知道死的都是處子……”
“哈哈。”沐寒突兀的笑了笑,他想到了蘇承陌會問這個,但沒想到這麽直接。
“感覺。”
蘇承陌憋不住笑,看著沐寒那個像笑又不笑的樣子,自己倒先笑了,“厲害厲害,這都能感覺出來。”
“哈哈哈哈。”
兩個如風瀟灑的公子大街上爽浪不羈的大笑著,招來很多行人的目光。
“其實啊,這羅煞應該是剛剛衝破封印,所以需要處子之血來恢複修為。”沐寒認真說道,他其實是拒絕這個真相的,但他不會跟李輝一樣,如果羅煞歸來,他覺得肯定得些什麽。
“這麽變態。”
“你這些天要多派些羽林衛巡邏,特別是夜裏。”
“明白。”
想到站在那少府監身後的姑娘,沐寒一直認為她肯定看到了些什麽,隻是剛才人太多,她怕那姑娘迫於少府監李大人的威脅不肯說出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