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縛靈劍術
東市正街,繁華之景,無出其右。羽林衛每每巡邏至此,皆不由得亂了隊形,隻因人群太過擁擠,實在難以穿行,所以久而久之,中郎將蘇承陌便將巡邏的任務改為便服查訪。
蘇承陌和沐寒特意去了趟府裏,蘇承陌的姐姐蘇朧月看樣子情緒已經有了些緩和,隻是還是沉默寡言,總是一個人待著,沐寒看的心裏發愁,可是他自知也沒什麽辦法。
“也許給你姐姐找點事做,能讓她分心,不在回憶痛苦。”沐寒出了將軍府大門,就對蘇承陌說。
蘇承陌縱然知道這算是個不錯的辦法,可自己那個姐姐平生也沒什麽喜歡的事情,除了男人……
“對!”蘇承陌大步跨到沐寒前邊,邊退邊說:“若是給我姐姐再續門親事,估計能讓她重拾對生活的信心。”
蘇承陌還一直盯著沐寒,讓沐寒心裏毛毛的,難道他的意思是替他姐姐瞧上了沐寒。
沐寒看蘇承陌一臉壞笑,一邊朝東市正街走一邊還瞥著沐寒,“你愛上我了?”
半天沒說話的沐寒突然憋出來這麽一句話,讓蘇承陌笑的肝顫,一手搭在沐寒肩上,一手錘自己胸口,還調侃沐寒:“我還真愛上你了,堂堂沐公子絕世武功,還玉樹臨風,瀟灑不羈,這大唐的女人們誰能不愛上你。”
“你又不是女人。”
“可……我姐姐是。”蘇承陌終於說出了心裏話,也開始嚴肅起來,認真的看著沐寒,他希望沐寒能有所動。
“不行。”沐寒不敢想,更不敢如此做。
“莫非你嫌棄她是個寡婦。”
“不是。”
“她比你大?”
“不是。”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原因,沐寒就是覺得他總不能初來長安,啥事兒也沒幹,就給自己找一個老婆吧,一想到這裏沐寒覺得渾身壓抑,像被捆住了手腳。
“悄悄告訴你個秘密。”蘇承陌把嘴附在沐寒耳邊,輕輕說道:“我姐姐蘇朧月,是域境高手。”
沐寒是頗為驚訝的,他本就有直覺那蘇朧月有些奇術之能,但沒想到修為已至域境,可是這也不是能在一起的理由啊。
沐寒駐足,然後麵向蘇承陌,彎身拱手行禮,道:“承蒙蘇將軍抬愛,沐寒本是鄉野之民,來長安隻為尋求高人相助,不想……有太多牽絆,隻此而已。”
蘇承陌看到沐寒這般,這才覺得大概是自己有些唐突,首先姐姐蘇朧月還未說什麽,自己就在張羅姐姐的下一個丈夫,多想了想,蘇承陌搖搖頭,尷尬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人潮擁擠,深秋的下午已無暖意,雖然還能看到陽光的影子斑駁在行人的臉上。蘇承陌和沐寒穿過人群,終於是到了正街中心,往前再走上二三十步就是長安乃至整個大唐,最為壯麗繁華的九層高樓覓花樓。
沐寒停下腳步,他眉頭略微一皺,不知想著什麽,卻也很認真的閉上了雙眼。
蘇承陌回頭發現沐寒這般樣子,便走回去,問了一聲,沐寒沒有立即作答,隻是慢慢睜開雙眼,笑了一笑。
“有好戲看了。”沐寒搭著蘇承陌的肩膀走去。
未至覓花樓,沐寒便已察覺到此刻覓花樓大堂正有二人鬥法,而且這二人都是修為不低的劍客。很久沒有遇到稀奇事的沐寒終於有了興致。
一踏入覓花樓大堂的門檻,蘇承陌便怔住了,他睜大眼睛,張大的嘴巴半天愣是合不攏,沐寒當然也有些驚訝,因為整個可以容下十幾張四方大桌的大堂裏十分寬闊通暢,但此時的二三十個食客卻縮在東北角角落,一個個渾身發抖不敢靠前。
在眾人懼怕的看著的大堂中心,是一個紅衣素妝的女俠,她端端正正坐在木凳上,一隻手用筷子夾著盤子裏已為數不多的花生米,而另一隻手捋著垂在耳邊的頭發。她好像十分漂亮,但此刻大家並無暇欣賞,眾人隻是眼睛直直的看著這姑娘麵前的那把泛著白光的劍。
白玉色的劍柄,鋒利且閃著白光的長劍橫在桌子上方,在這把白玉色的劍刃中間正抵著另外一把劍。它周身的白光越來越強,而這似乎是因為另一把劍正猛烈衝擊著它。
那另一把劍的主人,站在一旁,雙手皆伸出中、食二指對著攻擊白劍的那一把黑劍,很明顯,他正在禦劍,給劍施加術力,讓自己的黑劍去攻擊白劍,但僵持之下,白劍依舊不為所動,就那麽橫在空中,而白劍的主人更是無所事事般一粒一粒夾著花生米吃。
沐寒觀察到,這兩把劍似乎都各有非凡之處,那白玉色的劍透著一股十分強大的靈力,這不是普通的劍所有的,能蘊藏著靈力本就不同尋常了,但這把劍很明顯靈力已至巔峰,所以那黑劍不論多麽強悍,黑劍的主人術力多麽高深,也不能動白劍分毫。
再說這黑劍,沐寒的神識探知到,這烏黑色能映出人影的黑劍似乎是天外之石所製,所以堅硬無比,可斷天下萬物。
“厲害啊,這覓花樓可是很少有這樣的大場麵。”入不了奇術一門,便不能開啟神識,可即便如此,蘇承陌也能憑著直覺知道這一男一女能力非凡。
“你認識他們嗎?”沐寒轉過頭問道。
蘇承陌對沐寒笑了笑,他很喜歡處理這樣的場麵,來昭顯他中郎將的威風。
蘇承陌大搖大擺的走近那二人,兩把劍產生的強大劍氣很是淩厲,即便是武道巔峰的蘇承陌,在靠近時,也必須暗自施加內力壓製。
“這是覓花樓,是長安的覓花樓,煩請二位住手。”
蘇承陌頭稍微昂起,雙手背後,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態,這時擠在牆角的那夥食客裏,好像有人認出了蘇承陌,大喊了句:“是羽林衛中郎將!”
執黑劍的男子沒有理會蘇承陌,卻是扭頭看了看蘇承陌後麵的沐寒。
“覓花樓有何懼,長安又有何懼?”那男子禦劍回到劍鞘,然後將劍抱在懷中,看著仍那個女子,看著那個冷冰冰的臉,說道:“你不肯說,我下次再來。”
他行走如風,兩鬢的一縷白發與年紀極不相稱,卻揚在空中,好不瀟灑。
他走到沐寒身旁時,側眼瞄了一下沐寒,而沐寒也看了一眼他。其實二人都已感知對方的實力,但那男子走出大門時,卻皺了皺眉,因為,他沒能看透沐寒的眼眸。
“一個是靈劍山莊莊主淩劍飛,一個是獨孤劍客駱思歸。我蘇承陌運氣挺好,一天之內竟看到了這世間兩個用劍最好的人。”
在蘇承陌說話的時候,那幫食客陸續都回了座位,有的趕緊去結了飯錢就匆匆離開了。沐寒這時也踱到那個執劍女子對麵,他也終於清楚這個女子的麵容。
那是一張冰冷的沒有任何表情卻似天上仙女般俊俏的臉,眉毛像劍,鼻子高挺,瘦削的臉頰白裏泛紅,薄唇微微張合,將花生米慢慢送進去咀嚼著,看起來她好像冰封萬裏的山頂上迎風生長的雪蓮,但雪蓮卻也沒有她這般隻看上一眼便讓人無法忘記的魅力。
“喂,別看了。”蘇承陌推了一下沐寒。
沐寒略微有些尷尬,衝著那女子微笑,眼睛卻不曾離開。
“再看一眼,我就殺了你。”那女子低著頭一邊自顧自的吃飯,一邊說道。
蘇承陌不知是真的懼怕這女子,還是故意調侃,他向那女子作揖道:“淩莊主,我兄弟沐寒沒見過女人,不好意思。”
……啥東西?
沐寒眼珠子滯在眼眶裏,一動不動,卻把頭轉過來直勾勾盯住蘇承陌。蘇承陌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去看沐寒,上前拉開凳子,坐在了那女子左邊。
“我是沒見過女人……”
食客們也聽見了這句話,都紛紛向說這句話的沐寒看過來。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一身殺氣劍裏卻自有一種清香的女人,一張冷冰冰的臉上卻生著一雙寫盡溫柔的眼。”
他就那麽看著那女子,那女子也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沐寒。
大堂裏一片安靜,大家都在注視著這兩個人,蘇承陌坐在凳子上,不知為何他看向了桌上的那盤花生米。
那個盤子安穩的放在桌上,可盤中的花生米卻晃動起來,這是為何?突然反應過來的蘇承陌立即抬頭看淩劍飛。
這時,淩劍飛的劍已然出鞘,劍鋒直指沐寒。
沐寒下身不動,上半身向左傾斜輕鬆躲過。那劍沒有刺中又回過頭來繼續刺向沐寒,沐寒再次躲過,一連十幾下,劍在空中飛舞,沐寒不斷閃避,卻仍舊安穩的立於原地。
令人驚奇的是沐寒不僅站在原地就躲過了飛劍的十幾次進攻,而且飛劍強大的劍氣竟然沒有傷到沐寒分毫。
“空手躲過我十幾招!”也許是因為沐寒不凡的身手,那女子這才正視沐寒。
沐寒頭發披在後麵,隻留一小撮垂於額前,遮住眼睛,看起來不羈灑脫中,還有些市井裏公子哥的浪蕩。
“齷齪的浪蕩子。”
果然,那女子瞪著沐寒嗔怒似的喊出一句話,然後起身收回劍,便站起來。
她摸出一些碎銀,抬手施加術力將碎銀扔向櫃台,然後借奇術移形換影,倏忽之間便消失不見。
食客們有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有的還在使勁揉著雙眼,楞是不知道剛剛那女子如何消失了,就連蘇承陌也隻是察覺到有一股風竄向了大門口。
“你還沒有說名字……”
後知後覺的沐寒雖然看清楚了那女子如何離去,卻沒想到她離去的如此果決,不作半分拖延。
蘇承陌似乎發現了沐寒的小心思,看沐寒一直盯著那女子就知道,沐寒肯定是動了些兒女情長的小心思。
“她啊,她叫淩劍飛。”
沐寒立即再問:“何許人也?”
這些日子相處過來,蘇承陌發現沐寒對任何事似乎都不怎麽感興趣,可是今天卻對這個女子這般動容,這樣敏感,很明顯沐寒是喜歡上人家了。
在沐寒的追問下,蘇承陌對沐寒說了十一年前那件令天下劍客都無法忘懷的事。
那時候的靈劍山莊是天下第一劍宗,源遠流長,名氣大出了海外,有很多慕名而來的人想要學劍術,不過他們多半要學的,隻是靈劍山莊的那一劍道秘術—縛靈劍。
縛靈劍,即是將野獸或飛禽的靈魂馴服並利用法術封印於劍體之內,使用之時可以配合靈魂為劍附加靈力,靈魂越強大,靈力越大。據傳說,五百年前靈劍山莊的第三任莊主夏無極曾將深山老林的一條千年巨蟒練成了劍靈,也憑借此劍靈他成為當時世上最強之人。
幾百年來,很多人都覬覦靈劍山莊的縛靈劍術,他們目的不再簡單,他們要利用縛靈劍將人的靈魂強行封印於劍體,這是天下正道所不容的,更是靈劍山莊所不允許的,於是,十一年前慘絕人寰命案就發生了。
來自海外的美洲人馬拉人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想用他們的魔法和靈劍山莊對換縛靈劍術,當時的莊主也就是淩劍飛的父親淩天,他知道馬拉人是要將人強行殺死然後縛靈於劍,所以整個山莊抵死不從。
馬拉人一怒之下,用他們可怕的魔法在一夜之間讓靈劍山莊淪為人間地獄,所有人盡皆慘死,而靈魂卻被魔法困於原地,不得超生。
淩天和十幾位長老合力消滅了馬拉人,卻無力挽回死去的三百多條性命,最後他們決定還是用縛靈劍術將這些靈魂保護起來。
於是,三百六十個劍術高手的靈魂附入了一把名為滄瀾的劍。淩天與長老們重傷不治,也將自身靈魂納入滄瀾劍。
僅僅一夜,劍道宗門從此衰敗,八九歲的淩劍飛獨自一人在山莊住了十年,去年才再次出現在天下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