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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就圖心裏爽爽

  涼玉匆匆看完妲六這故事,清秀的小俊臉頓時皺成了個包子。


  關於這個故事,他有幾個很在意的事情。比如這個給“狐嬰”命名的道士是誰?


  又比如為什麽這些誌怪雜史都喜歡在結尾加一個雲遊的道士,和尚,或者神仙來摻和一腳。


  而且為什麽這些道士神仙,早不來晚不來。故事都結束了才像是放馬後炮似的來說一兩句無關痛癢的總結或者心得。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故事的套路就是這麽寫的。重要的是,要是這道士早點來,說不定他就能在故事裏看見這道士會怎麽解決這個事件了。


  涼玉斜躺在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書裏所說的玄悲族人姓妲,他表姨娘也姓妲,不知道有沒有什麽關係。


  他看著房屋頂上的燕窩,一隻燕子從牆頂上的窗簷飛了進來,飛進屋頂上的窩裏,雪白的屁股翹在了外麵,“啪”地一聲,一坨白白地燕屎就糊在了他臉上。就像戲院裏唱戲的白臉小人。


  涼玉驚怒道:“周有錢!!!你他娘在屋子裏養燕子是有病吧!”


  魚真看到這情景,也忍俊不禁。


  周銓有清風朗月般一笑,道:“燕屎,性味辛平,可通利九竅,入脾利濕,還可治療小兒驚悸。燕窩是金,燕屎也是金。我養的不是一隻燕子,而是一塊金子。”


  涼玉移開這凳子,才發現這燕窩下邊的地表明顯常被燕屎光顧過。


  他一時沒察覺這周銓有把這凳子搬到這中間是為了什麽,原來就是等著燕子給他拉屎!


  其實這燕屎能不能拉在涼玉身上,實乃隨機。周銓有也沒想到涼玉最近這麽背。心中都快笑岔氣了,但臉上還是一副和善的笑麵虎的樣子。


  涼玉用冷水洗了洗臉,也虧得這一鬧,他腦子才清醒過來,於是問道:“這怪物‘惑’的肉,哪裏有的買?”


  他並不覺得魚真的侄子侄媳有那個能力去捕殺一隻怪物來吃。


  周銓有道:“豬肉都買不起,還想買其他肉吃?”


  涼玉也隻是問問,不指望周銓有能知道什麽真相給他解惑。


  周銓有知他心裏想的什麽,道:“說起來倒是有件趣事兒,我在胡二虎的房間裏竟然看到了這個東西。”


  他從袖子裏拿出從胡二虎房間裏順走的東西,丟到了涼玉的手上。


  涼玉接過,隻見一株拇指大小的植物,飽滿透紅,莖脈剔透,像是透明的血管,如活物一般。


  涼玉問道:“赤蝴?”


  赤蝴是禁藥,可給男子補腎壯陽,給女子美容養顏。隻不過極易上癮,對身體危害極大。之前他在魚家在魚真鼻子上取下的植物也是赤蝴,隻不過那個赤蝴明顯已經幹透了。


  周銓有道:“胡二虎是天閹之人,按理來說不可能有孩子,可他又是死於狐嬰之手。


  書上說,狐嬰出世,必先食其父,且隻食腦漿,五髒,眼珠。後食其他人時,則食全身。胡二虎若是這狐嬰的父親,這兩者之間就十分矛盾。”他說到這的時候,拿翻找出一個藥盒,繼續道:“但我看到這赤蝴後,又覺得不矛盾了。”


  涼玉疑惑了起來:“此話怎講?”難不成這赤蝴有效到對天閹之人也能起作用嗎?

  周銓有打開藥盒,裏麵躺著兩株赤蝴,一株顏色較淺偏橘,尺寸較小,一株顏色較深偏黑紅。尺寸較大,這顏色較深的和涼玉手中這株比較像。


  周銓有道:“這顏色較淺的,就是普通赤蝴正常模樣,它還能看出是植物的樣子,也沒有濃重的腥味。而顏色較深的這株和你手上這株,腥味濃重,不像植物,反倒像是個包著一層薄膜的肉塊。”


  他收起藥盒繼續道:“普通的赤蝴可能醫治不了胡二虎的天閹,但是這最近才在黑市裏出現的赤蝴,就不一定了,僅這小小一株,就需要一兩黃金。”


  也就是說僅這小小一株,就可以讓持有者被關進大牢,秋後處斬了。


  正規的醫館也隻能小劑量地種植。神龍醫館就算權力再大,也不能賣這種禁藥。但它的效果卓群,沒有其他藥物能比得上,市場可謂非常的大,所以赤蝴成了黑市商人最賺錢的寶物。


  周銓有最後道:“赤蝴的耕種方法你也知,需以鮮血澆養,鮮肉施肥。說是植物不如說是嗜血的活物,赤蝴之所以這般顏色,乃是吸收了血肉中的營養,將其儲存在自己的莖脈之中。”


  涼玉頓時明白了周銓有的意思,結合胡二虎的情況來看,最新出現在市場上的黑紅赤蝴,很有可能就是用“惑”這怪物的血肉種植的。


  吃下這赤蝴的人,就會有極大的幾率生下狐嬰,比如那年過半百的魚樹根。這麽說來,生下狐嬰的人可能不止魚樹根一家,任何一個買了赤蝴的人都有可能生下怪物。


  想到這,涼玉麵色沉如暗水,心底驚濤駭浪。


  在他身後的魚真也是一副凝重的樣子。


  但實際上,魚真並沒有聽懂他們在講什麽。


  涼玉問周銓有:“這赤蝴什麽時候出現的,你從哪裏買來的?!”


  周銓有看涼玉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也不隱瞞道:“三個月前,你表姨夫朱庚子送給我的。”


  一聽到朱庚子這名字,涼玉突然眼痛,頭痛,頭發痛。


  誰家沒個表親。誰家沒個左牽右扯。


  涼玉本家雖然別無旁係,就單脈相傳,他爹老來得子,涼玉十歲之時,他爹就壽終正寢了。


  涼玉娘親倒沒這麽老,是他爹花了一生家當才娶回來的寡婦,隻是在生完他後帶走他們家所有的積蓄,跟另外一個男人跑了。


  涼玉沒見過她,沒沒怨過她,反而很理解她。


  試想一下,一個年輕的女子每天做完事回家後,見到的不是顫顫巍巍的老年臭臭老頭,就是嗷嗷待哺的流口水傻兒子,擱誰誰不跑?


  涼玉他爹花了一生積蓄,隻能算是買回了一個兒子,不至於涼家絕後。


  而朱庚子就是他這個可憐娘親的表姐夫,他涼玉的表姨夫。


  他和朱庚子基本沒什麽交集,之所以對他印象那麽深刻,隻因為涼玉夢裏的王富貴的情事裏的主人公不是別人。


  正是他!!!

  涼玉想起那夢給他帶來的心理傷害。總覺得這輩子的針眼是治不好了。


  涼玉想要出門找線索,可是現在他和魚真都被官府通緝,不管是去廟裏找魚真侄子,還是去找醉鄉閣找朱庚子,都會引起暴亂。

  周銓有看出了涼玉的窘迫,拿出櫃子裏的藥膏道:“我雖然不會易容之術,但是把你弄醜還是可以的。”


  說完他示意涼玉坐下來,躍躍欲試的模樣。涼玉狐疑地坐在他的麵前,閉上眼睛,難得乖巧。


  周銓有將藥膏粘到了涼玉的眼尾,藥膏的粘性極強,涼玉眨眨眼,原本狹長的眼睛就變成了短小的三角眼,周銓有又在他太陽穴和嘴角附近塗抹了一番,被塗抹的皮膚就變得緊繃繃,將他的眉毛和嘴角一個下拉,一個上提,撲上粉撲,整個麵相就被改變了。最後給他弄了個黑毛織成的頭套。換了個發型。


  涼玉一照鏡子,確實認不怎麽出來,但是這鏡子裏的臉,看起來十分欠揍,下拉的三角眼,帶著不自然微笑的嘴角,就像廟裏供奉的白臉佛麵一樣,要笑不笑,要哭不哭,麵帶嘲諷。涼玉就是多看了自己兩眼都想打這鏡子裏的人。


  涼玉對周銓有道:“我這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和你還挺像的。”


  周銓有聞言拿出刮刀來,就要剃掉涼玉的眉毛。涼玉“嗖”地一下彈跳了出去,沒讓他得逞。


  涼玉問魚真道:“我來幫你易容吧。”


  魚真道:“無需。”


  他說完,身上冒出了白煙,身子變得更加肥碩了。如果說魚真原來的身材是虎背熊腰。現在就是一個圓滾滾的肥豬。和原來的樣貌已經完全不同了。肥頭大耳的樣子,走出去絕對不會被人發覺。


  涼玉不得不感慨,世間真是大有神奇。


  周銓有沒刮掉涼玉的眉毛,收手又在櫃子裏翻出了一件衣裳,讓涼玉換上。


  涼玉接過衣服,心中有疑,這周銓有可不是個好心幫助他這麽多的人。


  一個沒有良心的人也不可能突然良心覺醒,除非被人奪了舍。


  周銓有看出他的疑惑,拿出一個賬本道:“衣服二兩,藥膏五兩,方才的茶水五文錢,我都記在這了。你父親死後這八年來你欠我的錢財我估算過,大概一千兩,比你的人頭還貴。你要是輕易死了,欠我的錢誰來還?”


  涼玉這才放心道:“等你進棺材了,我會燒給你的。”說罷換上了衣服。牽著魚真這隻豬出了門。


  周銓有丟掉手中空空如也的賬本,素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就像有人喜歡摸自己下巴一樣,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有很多意思,有時候表示思考,有時候表示對對方漠不關心,有時有表示充耳不聞,有時候表示奸計得逞。


  他自然不是因為想幫涼玉脫罪才告訴他這麽多事情的,也不是為了百姓社稷。


  朱庚子是福家的得力手下,醉鄉閣的掌櫃。而福家明麵上是桃根縣酒樓醉鄉閣的東家。暗地裏卻是黑市的頭頭。


  周銓有一直看不慣這福家老板朝君在皇帝麵前壓他一頭,所以他想利用涼玉去攪渾這黑市,給這福家老板添些亂子,最好還能將他連根拔起。


  說起睚眥必報的性格,周銓有比起涼玉來是不遑多讓,隻不過他比涼玉還多了些頭腦,聰明的人不會選擇自己動手,隻會選擇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有人圖錢,有人圖權,但周銓有,就圖自己心裏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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