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打牆咚咚
鄉河水向東,因為柳村的地形沿北分支出一條北上溪,此處便是柳村村頭,若是再往鄉河東流方向走一些,又沿北支出一條北汴溪。
北上溪與北汴溪水因為地形狀阻力向北。但是大勢依舊向東流,在鄉河的北處某地,兩溪水依舊相匯,此處便是柳村村尾。
三水相夾,中間的包圍的高地便是柳村。所以形成了天然的地標分界線。但其實並不是隻有柳村如此,整個桃根縣,從最西邊的村落開始,就將鄉河劈開,如同樹根分枝一般,將鄉河劈得四分五裂,基本上所有村落的分界都以河流為線。
桃根縣也由此命名。
按理來說,即使不知道前往柳村路線,順著這個規律就能走到目的地,可是魚真現在卻和涼玉夢裏的情況一樣,迷路了,彎彎繞繞就是找不到村口在何處,魚真知道自己有些愚鈍,前幾次進村也都是跟著路上的行人一起走的,他覺得應該是自己忘了路。
這時候換形丹藥已經生了效,他便將涼玉放在地上,將他搖醒。
涼玉被人打昏或白日入睡都不會入夢,他一路被魚真放在肩膀扛著,倒是睡了一次好覺。
見涼玉睜開眼睛,魚真問道:“你可還認得前往柳村的路。”
他不想稱呼涼玉為先生了,完全認定此人就是個庸醫騙子。
涼玉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你都不認得,我如何認得?”
天已經很亮了,這周圍的花草涼玉都有印象,就是在夢裏繞了好幾次的地方。
說實話,他有點不想去,他出世起就本本分分的,除了自身的夢蠱外,還真沒遇到過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夢裏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又弱小,傻子才會去找死。
魚真見涼玉確實不知道的樣子,隻好道:“那我就另找個人帶路。”說罷又扛起涼玉一路飛奔。
和昏過去時不同,現在涼玉是清醒的,被人當麻袋似的放在肩膀上,蕩來蕩去十分難受。
涼玉覺得寧願像被女子一般抱著,也總比現在好啊,於是他喊道:“你你你換個姿勢抱我行不?就像。。。就像第一次那樣!”
“。。。。。。”魚真沉默表示拒絕,不說現在他沒耐心對涼玉這個騙子好,就說之前他之前戳過他的眼睛,他都要讓這人長點教訓。
涼玉喊道:“嘔——!!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他一路都在重複這句話卻沒真吐出什麽東西來,因為胃裏都消化完了沒什麽能吐的。
不過要是真有東西能吐,涼玉也會忍住。不是說他注重儀表,隻是因為窮,平日裏三餐不飽,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就這麽被吐出來。
不一會兒他們就在路上找到了人。一個年輕的挑夫。
挑夫剛從柳村出來,出去做工。聽到有報酬也不介意折回去帶他們進村。涼玉下了地,兩人在挑夫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柳村村口。
這挑夫帶領的路線和涼玉夢裏的路線有些出路,不過一點細節而已,他也沒大在意。
一進村,涼玉心裏就忐忑不安,又蠢蠢欲動。既害怕,又好奇。
他注意到,村裏的男人不多,都是些年輕的女子,有的年輕女子兩鬢有點花白,有的年輕女子懷裏抱著嬰孩。
涼玉突然想起魚真弟媳因為懷孕變年輕的事來,懷疑這村有什麽鬼怪。
他們來到老農夫的侄子家,推門進去卻發現空無一人,問了鄰居才知道,正如涼玉說的那樣。
昨夜孕婦生了孩子,今日一家子都去廟裏還願了,明日才會回來。
鄰居也是個年輕的女孩,她的懷裏也抱著孩子,看樣子應該也是剛出生不久的。
涼玉試探問道:“她生的男孩女孩?”
他不奇怪一個剛生完小孩的孕婦就能下床走遠路去廟裏,畢竟一個能返老還童還能生出個怪物的孕婦,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
年輕女子回答:“我沒去看叻,他們生完就上廟叻。”
“。。。。。。”涼玉點點頭,看來這鄰居應該是個不知情的正常人,要是這鄰居知道那孕婦生的什麽東西還能這麽鎮定自若的話,那怕不是全村的人都有問題。
涼玉想溜之大吉,他道:“你看吧,既然你侄媳平安生下來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魚真聽女人說孩子生出來後,心中存異,但也鬆了一口氣,他回答:“還未確認和侄媳和孩子是否健康,等他們回來後再走。”
涼玉知道這二愣子說的等就是非要等到人才會離開的,他不耐煩了:“你難不成想等他們回來?明天你自己再來也不遲啊。”
年輕女人見兩人產生了分歧,於是她建議道:“小哥你們要是不放心,可以現在去承德廟看看,他們還願的話就是去送子樹那了,我前幾日也剛在送子樹旁掛了還願簽哩,這裏過去就半日的路程,很快就到叻。”
魚真一聽這話趕緊道:“多謝姑娘。”說完就扛著涼玉往承德廟奔去。
懷裏抱著嬰孩的女人怔怔地道:“姑娘麽。。。”
她一隻手附上臉頰,又撫摸上懷中的嬰孩,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道:“這都是娃子你的功勞啊。”
因為繈褓包裹的嚴實,涼玉他們都沒有看清楚,這年輕女子懷中的嬰兒,甚至包括他們進村後見到的所有年輕女子懷中的嬰兒,皆是一個長著嬰兒臉,身體卻是形容枯槁的老年人。這些嬰兒從現世起,沒有經曆過成長就直接衰老了。
女子撫摸著這些孩子,眼中盡是慈愛。就仿佛她懷中的孩子就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一般。
承德廟建在桃根縣的後處,若要走近路,必要經過桃根縣。
魚真扛著涼玉,還沒到縣口,就被一群官兵圍住了,說要查身份。
就在這時,官兵旁邊跑出個薑村的農夫對著魚真喊道:“大人不用查了,就是他,這個人和涼玉是一夥的,是那妖人的幫凶!”
官兵也是臨時被調遣過來的,反正也不認識誰,既然這薑村的人說是,那就是吧,於是運氣喊道:“妖人幫凶,俯首認罪!”
指揮一群官兵不由分說就要將魚真逮捕。
魚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哪能這麽輕易被人抓住,三兩下逃脫了包圍。
衝進了城,卻發現城中有更多的官兵衙役等著他們。他運起輕功逃開。不料那些官兵們也有會輕功的,在他後頭緊追不舍,穿街走巷,飛簷走壁。
魚真對桃根縣不熟悉,竄來竄去怎麽都逃脫不開,去哪都被能被人圍堵。涼玉被蕩得難受,用手使了狠勁拍打魚真的屁股。
魚真吃痛,在一個房簷上停了下來。周圍官兵在另外的房簷上也停了下來,圍繞著他,累得大喘,說不出話來,
涼玉被魚真放了下來,整個腦袋跟充血似得,漲成了豬肝色。站不直身子,晃晃悠悠地又爬上了魚真的背,眼睛花的不行。
地上看熱鬧的群眾,一時間都沒將涼玉認出來,還以為這是被挾持的中了毒的可憐人。
官兵對魚真的身手有些忌憚,沒有一個敢衝鋒上前的,其中一個官兵喊道:“賊人,我等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還不快快束。。。”
他還沒說完,魚真背上涼玉就又跑了。太不尊重人了!氣得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氣喘呼呼又追過去。
在涼玉的指揮下,魚真這才左彎右繞甩掉了官兵,躲在了一個弄堂的角落裏。
涼玉下了地,敲起了角落裏神龍醫館的後門。
周銓有很快就打開了門,見是涼玉,“砰”地一下又將門關上。涼玉的臉被這門板砸了個平。
涼玉怒道:“早就在門後等著了,還故意來這一出!你再不開門我大叫了!”
剛才鬧了這麽大動靜,周銓有早就知道涼玉會來找他,不過是想出出氣罷了。他這才又打開了門,讓涼玉和魚真進去。
神龍醫館後門進去,是一間內室,周銓有特意建造起來用來放書的地方,內室寬闊,裝修豪華。
涼玉不理解他為什麽不直接住在這內室裏,還要跑回去住和他家差不多的破房。他揉了揉被門夾痛的鼻子。端起水就喝了起來。喝完也不忘給魚真倒幾杯,作為魚真沒有中途丟掉他的謝禮。
周銓有沒見過魚真,但也懶得問他的身份是什麽,反正能和涼玉混跡在一起的大概都是腦子不好的。
這話將魚真解讀的十分到位,但不知道這話也把自己罵了進去。
涼玉開口道:“外麵這群官兵怎麽回事?”
周銓有斜靠在書架上,他早上從薑村回來後又換了一套衣服,他穿的衣服看起來不紮眼,實際上料子皆是精貴,他理了理帶有細致暗紋的袖口,又看了看黃曆,輕“嗤”一聲,果然今日不宜出工。這才淡淡回複道:“你殺了人你自己不清楚嗎?”
涼玉疑惑道:“柳花?”他不是和衙門達成了共識麽?
周銓有聞言一頓,心道,這賤人真是不能小看:“胡二虎。”
涼玉嚇道:“胡二狗死了?他這麽不禁打的嗎?”
魚真一聽也嚇到了,聽這他們兩人的聊天,這涼玉怎麽像是殺了不少人的樣子,難不成他剛才是被衙門當成這殺人犯的幫凶了嗎?
魚真這榆木腦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被人追殺了。於是他對涼玉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帶你去自首吧。”
說著就要拉涼玉出門。
涼玉甩開他的手,心裏罵娘,立地成佛個大頭鬼,他一個道教的人,讓別人成佛合適嗎?
他自行起身道:“我要去看看胡二狗的屍體。”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這細胳膊腿能打死個人。
就在這時周銓有就飛過來一本書。涼玉用臉接住了,拿下來一看,《四海經書》,他以為周銓有是要勸他逃出海,心念一動,不由道“有錢,我盤纏不夠。”
周銓有知他想歪,但也證明了涼玉確實沒有讀過這本書,他道:“薑村人懸賞你人頭,大概有白銀三百兩,你可以提著自己的人頭去換盤纏。”
涼玉沉默。。。似乎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了想還是道:“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胡二狗。”
周銓有哼了一聲,道:“不用去了,拜你所賜,我早上被薑村的人抓去,已經見過胡二虎的屍體。”
涼玉聞言緊張道:“是什麽樣的。”
周銓有道:“鼻青臉腫,身上沒一塊好肉,看起來死前被人毆打虐待過,傷得不輕。”
涼玉焉了下去。峰眉下垂,心如死灰。
周銓有看涼玉情緒大起大落的樣子,覺得好笑,繼續道:“我倒是希望這人是你殺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這禍害早點被砍頭算了。”他拿過涼玉手中的書,翻了翻,繼續道:“可是作為一個有真才實學的大夫,我看得出胡二虎身上的傷並不是人為的。他身上的傷,就和這個書裏描述的一模一樣。”
他翻到狐嬰那篇,又將《四海經書》遞給了涼玉。
涼玉接過,狐疑地看了一眼,當看見那書上狐嬰的插畫時,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