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嫁禮上的琴音
耳邊傳來歡快的鑼鼓奏樂聲，喜氣洋洋……
煜天寧黑而卷的長睫微扇，緩緩睜開眼，如深潭般的眸子裏寂靜一片。
一旁守著的碧水看到他醒了，忙呼喚蓼飛融，“魔君醒了！魔君醒了！”
聽聞聲音，蓼飛融趕了過來。
蓼飛融：“魔君大人您怎麽睡到現在才醒啊！這戰神將軍就要出嫁啦！”
聽到戰神的名字，煜天寧雙眼才漸漸泛起了波瀾，但也隻有一瞬，很快就平息了。
他緩緩從床榻上坐起身，聽著外麵歡快的鑼鼓樂聲，淡淡問，“今天是五月初五？”
蓼飛融點頭，“十日前戰神將軍將昏迷不醒的您從下界帶回來，帝君親自過來封印了您的修為，怕是那封印太過厲害，這才導致您一睡就是十天。”
“差點就錯過了戰神將軍大喜的日子，幸好您老人家神通廣大醒得及時，這會兒戰神將軍還在府中，您若是要搶親還來得及。”
說著，蓼飛融就開始擼袖子，“魔君您老人家被封印修為了沒關係，還有我大魔頭蓼飛融呢！您一聲命下，我蓼飛融這就去把戰神將軍給您搶咯！”
煜天寧平靜無波的臉忽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不用了。”
然後他站起身，幻化出一把古琴抱在懷裏，如同抱著稀世珍寶一般慢慢走出去。
今天的青鸞殿格外熱鬧，殿裏每一個仙君及仙子們臉上都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四周漂浮著無數福祿壽珠，還有大朵大朵的火紅鮮花在仙力的操控下一朵朵飄散。
空中，盤旋著無數九天祥鳥，彩虹繞日，神光照耀。
煜天寧平靜的抱著古琴在一眾忙碌的仙子們身影中穿行而過，他腳步停留在青鸞殿的正門口，四周立馬就整裝待命的侍衛們暗中盯住他。
帝君是有過命令的，魔君收押於青鸞殿，不可再踏出青鸞殿半步。
四周所有看見煜天寧的仙人們緊張不已，以這魔君囂張跋扈的性子，定然是會在戰神的婚禮上打鬧一番的吧？
還有帝君事先有所布局，戰神出嫁去妖界的這一路上，皆布滿了屠魔陣法，隱藏了無數天界最優秀的戰士。
若他再敢鬧事，天界將不再留任何情麵，與他大戰一場。
可是……那個身形蕭索的身影卻單單的停留在門口，半天也未踏出一步。
在眾人無比緊張的氛圍下，那人竟然輕輕一躍，跳到了青鸞殿最高的屋頂，盤腿而坐。
四周整裝待發的侍衛們頓時舒了一口氣。
一個仙子高興的喊，“來了來了！迎親的隊伍來了！”
青鸞殿裏又是一陣歡呼喝彩。
煜天寧靜靜座在屋頂上，將屋頂下的一切盡收眼底，他看到青鸞殿外，一處長長的隊伍敲鑼打鼓而來，那座在十階玄虎靈獸之上的魏桐軒一身鮮紅戲服，笑得甚是光彩照人。
而青鸞殿中，那圍著紅色青絲蓋頭的倩影被幾個仙子簇擁而出，在那一邊仙氣縈繞之下，她看起來是那麽的遺世獨立、耀眼異常。
一下就將他所有的視線都吸了過去。
他如深潭的眼眸裏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任何景，他的眼他的世界隻剩下她。
今天是月月出嫁的日子。
她如他想象中的一樣，穿上那一身大紅的喜袍，美得驚天動地，美得令人沉淪。
十天前，在人界墳嶺之中，親眼看著她捏碎那枚記憶球，他隻想和她一切滅亡，甚至，讓世界都跟著一起毀滅。
十天後，他親眼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竟然再也沒有了歇斯底裏，沒有了撕心裂肺。
他終於能夠平靜的接受她拋棄自己這件事。
隻要她還存在於這世間，她愛不愛他已經不那麽重要。
反正她愛不愛，他的愛都不會停止。
哪怕那絲絲縷縷的痛已經貫穿了他的血脈，融入了他的骨髓，他也將帶著這滿身的傷痛走下去，總比……她了無痕跡的好。
他修長如玉的手指輕撫琴弦，那美妙的琴音頓時流瀉而出。
寄托著無數的愛意與不舍，盤旋著翱翔九天的琴音瞬間醉了所有人。
青鸞殿裏的笑著打鬧的眾仙人們不由得朝屋頂上撫琴的那人望去，不禁被屋頂上那人傾世的身姿與沁入骨髓的孤寂所震撼。
煜天寧隻淡淡盯著那被眾仙子擁護在中心的紅色身影，她走在他的琴音之中未曾抬頭看過他一眼。
但她婀娜的背影永遠銘刻在了他的心上。
琴音裏有不舍，有思念，有祝福，卻唯獨沒有挽留。
他目送著她座上前來迎親的仙車，目送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遠去，也目送著四周原本宣泄熱鬧的人群消失……
隻留下孤獨的他自己，一遍一遍不知疲憊的撫著琴。
那曾經喜慶的鑼鼓聲都不及他的琴音帶來的祝福來得持久，來得熱烈。
他是這個世上最希望她幸福的人。
這一刻，他似乎才參悟了一絲道心，一絲類似於人間大愛的東西。
卻是從失去她開始。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並不是想拉著她一起毀滅，而是能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單純的希望她過的好……
她始終是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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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居住在青鸞殿的戰神出嫁之後，這浩大的殿宇之中便變得空蕩而安靜。
隨著戰神的出嫁，青鸞殿裏跟隨走去了大部分的侍衛與仙娥，此時留在殿裏的隻有日常打掃的三兩個小仙娥，及日常照顧煜天寧的碧水。
青鸞殿之外，是日日夜夜嚴防死守的侍衛。
這裏，再也沒有仙人踏足過。
青鸞殿好似成了這天界裏唯一的一處被遺忘之所。
而那個曾經霸氣張揚不可一世的魔君，竟也如這沒有主人的青鸞殿一樣，孤獨而寧靜。
自從戰神出嫁後，碧水便再也沒有見到魔君笑過。
明明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出塵而又美好，偏偏圍繞在他周身的氣息是那樣的沉靜又孤寂。
就像是一個年輕皮囊之下包裹的年邁老頭，沒有一點生氣。
碧水無數次疑惑，這個人，真的是曾經傳聞中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無惡不作的魔頭嗎？
那個令外界人談之色變的魔君，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研究新的食譜，但是每次花費了大力氣做出的菜肴總是又被他自己倒掉。
他有時會撫琴，有時會寫字，但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卻是座在青鸞殿屋頂，望著戰神將軍嫁車離去的方向木若呆雞。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沒有人能走入他的內心。
他在青鸞殿，卻又好似不在這裏，他雖活著，卻好像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