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他的孩子
沐蘇月坐在車上，看著遠處湛藍的天穹。好一會兒，才道“送我去醫院。”
她的語氣很輕，依舊氣若遊絲的話語。沒有再流淚，眼眶卻是又紅又腫的樣子。她的一隻手還被握在成明的手裏，她就這樣由著他握住自己，可她的手掌依舊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成明看了她一眼，對著前方的凜冬冷聲道“去醫院。”
醫院裏，李微曦躺在病床上，醫生過來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傅母站在一邊，神情悵然又擔心。
醫生檢查完之後，走到一邊對傅母道“病人懷孕了，一周了。你們都不知道嗎？情緒不穩定，胎兒有些不穩，得住院。”
傅母聽著，整個身子僵了僵，才道“……謝謝。”她的聲音都悵然無比。
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如果傅燃還在，聽到這個消息，估計一家人都會很高興。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想象中那樣好，明顯此刻的悲傷是大於喜悅的。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傅母辦了住院手續，醫生過來打了安胎針。
沐蘇月和成明抵達醫院的時候，正遇上傅母出病房。
兩人目光對視了一下，都是分外悵然的神情。
傅母走了過來，對成明道“我想單獨和她聊聊。”
成明看了一眼沐蘇月，鬆開手，溫聲對她道“我在走廊盡頭等你。”
沐蘇月沒有說話，隻是輕微地點了下頭。
待成明走遠了，傅母才將視線停格在沐蘇月身上，接著，她拉著沐蘇月的手，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曦曦她懷孕了。”傅母輕言細語地跟她說話，語氣平緩，沒有任何喜悅“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沐蘇月聽著，垂眸，沉默了下來。心裏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傷感，但是很明顯，兩個人現在都高興不起來。
傅母看著沐蘇月，歎息了一聲又道“蘇月，傅家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我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好像剛回來的兒子，沒幾天又失去了。轉念一想，又覺得傅家最感激的還是你和成明。”
她救了他，給了他第二次重生的機會，而成明給了他新的身份和家庭。
沐蘇月想，為什麽自己救了他，老天卻還是將他收了回去。
他們終究無法平靜安然的走完自己的人生。
“……對不起。”沐蘇月不知道要說什麽，千言萬語，隻匯成了一句話三個字。
傅母聽了，眼裏又有些濕潤了起來。她搖了搖頭，對沐蘇月繼續道“蘇月，燃燃他喜歡你。並深深地愛著你。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隱瞞自己的心意，與曦曦結婚。但他每次看你的眼神，我都看在眼裏。他的婚姻是我一手造成的，因為傅家隻有一個兒子，我不能剛傅家斷後。他好像也明白，明白這一點。”
沐蘇月聽著傅母的話，目光看向她有些疑問和詫異。傅燃喜歡並愛著她嗎？可是她好像從未這樣感覺到他一絲愛意。他也從未對自己做過超乎朋友和家人以外的舉動。
傅母看著她的眼神，緩緩道“你不要懷疑。雖然這些現在說，可能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可是，我必須得讓你知道，蘇月。以前，我是真的想讓你和他一起，成為傅家的一員。可傅燃執意拒絕，找到了曦曦。我也沒有再問。”
“他從未對我表露出一點點……”他從未暗示過。沐蘇月想，她的語氣更加悲憫。
“因為他知道，你心裏有一個人。”傅母開口道。沐蘇月垂下眼眸，輕抿著唇。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從以前，到現在。而自己從未在他麵前隱藏這份對成明的心意。可是，現在想想，她以前沒提一次成明的事情，他心裏是不是就難過一次，可還是會溫柔地對她露出那樣似暖陽的笑容。
“我欠了他很多。”沐蘇月開口。
“不，從現在開始，你們已經互不相欠了。蘇月。”傅母輕言道，她站起身，看向沐蘇月“蘇月，我希望你參加完他的葬禮之後，從此再也不要出現在傅家人麵前。”
沐蘇月跟著站在傅母的對麵，她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到病床上昏睡的李微曦，她瘦小，蒼白的臉，印在她的目光裏。
很久，她才將視線的焦距回到傅母臉上，傅母神情帶著悲傷的肅靜，她緩緩聽到自己略帶沙啞的聲音，略帶哽咽的嗓音輕輕地答應了一個字“……好。”
李微曦醒來的時候，沐蘇月和成明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兩人都沉默寡言。醫院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靜默的走廊像是沉悶的點綴體，彌漫在周圍的每一個角落。
門打開了，傅母從裏麵走了出來。對沐蘇月道“曦曦想見你。”
沐蘇月站起身，停在門邊，走了進去，關上門。整個病房裏，隻剩下她和李微曦兩個人。
李微曦靠在病床上，目光看向沐蘇月，蒼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她的目光也是很平靜，對沐蘇月道“坐。”
沐蘇月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沉默寡言，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那裏有一個他的孩子。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之前還跟自己說，想親眼看著她結婚，看著他自己的孩子和她的孩子出生。
“取個名字吧。”李微曦垂下眼簾，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後將視線看向沐蘇月繼續道“他以前的名字叫什麽？一直沒有機會跟我說。蘇月，你告訴我吧。”
沐蘇月聽著，愣了愣，才緩緩輕聲低語道“……沐雲舟。”
她再一次說起這個名字，已經恍如隔世。
李微曦苦笑了一下，然後道“這孩子，無論男女，以後都叫傅雲舟吧。蘇月，你覺得呢？”
沐蘇月抬眸凝望著李微曦的笑容，那種悲傷卻依舊帶著對還未出生時的而有的孩子，露出少有的欣慰。所有人都可以覺得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隻有她這個母親不可以，她必須繼續保持著期待，迎接他的到來。因為，這是她和傅燃的孩子。
沐蘇月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地點了下頭。傅雲舟，沐雲舟。像是某種寄托和轉世，帶著他的那一份，重新回到人間。
沐蘇月最終從醫院裏走了出來。天空是灰沉沉的樣子，清風吹過來，夾著冰冷的雨絲，不是很大，卻似她的心情一般。沉悶說不出的哀鳴，像是這雨裏的哀歌，連綿不斷……
成明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身上“成明，我想回家了。”
她輕輕呢喃，聲音與雨點低落地麵的聲音重合。
成明將她的手牽著，溫聲道“我帶你。”
兩個人並肩走在雨裏，直接出了醫院大門。
天空細微的雨點沒有停，昏暗的房間裏，周圍都被封閉著，言沉坐在一張木質的桌子前，他的目光低冷，充滿一絲惆悵，他手裏的易拉罐被他喝完，緊緊一握，易拉罐瞬間變形，癟成一團，隨後他將手暗暗的鬆開，將目光定格在桌前的一張照片裏，那張照片正帶著笑容，暖陽一般的笑容，側身站在水池噴泉邊，是以前沐雲舟的臉。
下一瞬間，他將易拉罐狠狠砸向一邊的窗戶‘呯’的一聲，清脆又響亮的回音響徹在整個屋子裏，隨後易拉罐弧度地落在一邊的牆角。
言沉目光幽深地看著照片上的人影，忽然嘴角輕抿出一絲笑意“雲舟，你真讓我失望……”
他說完，直接將相框用手按了下去，相框倒在桌麵上，言沉取出裏麵的照片，拿出一邊的打火機，小小的火焰印著他陰沉的臉，照片的末端被點燃，火焰靜靜從末端燃燒上來，快要到指尖的位置，言沉將剩下的一點扔進桌邊的鐵桶裏。
火光燃燒殆盡，裏麵沒有都已經沒有了。他才起身，退下手裏的手套，扔在桌子上。轉身出了門。
成明將沐蘇月一直送到了家門口，眼見著蘇覺打開門，將沐蘇月抱進了懷裏，他才悄無聲息地下了樓。冷峻的神情透著暗沉的樣子，一路默然。走上了車，凜冬重新啟動車子。成明坐在車後，微微按著太陽穴，閉目養神。
劉亦寒對他開口問“你沒事吧？”
成明閉著眼，緘默了一陣才回答“有事的不是我。”
“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麽？”劉亦寒道。
“查。”成明淡淡地冷漠低沉的說出一個字。既然不是許深，那麽這個人究竟是誰？他能夠感覺得到這個人是想致他為死地的。隻是傅燃為他去涉險了。
可這個竟然綁了沐蘇月，卻什麽都沒有做，又原封不動地送回來？這僅僅是因為想要引他出現，上山然後將他一網打盡？
成明想了想，好像隻有這一個想法，才能說的清楚。如果是許深想要對付他，會毫不猶豫地對沐蘇月做些什麽，況且，許深本就對沐蘇月有所仇視。
當然不會輕易地將她毫發無損地送回來。這一點，成明是想不通的。
“是該好好查一查了。”劉亦寒坐在前方冷聲緩緩說道。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前方。
腦海中卻早已經有了一些答案，這場事故，從頭到尾，真正針對的不是沐蘇月不是許深，更加不是傅燃，而是成明。
可他始終在想一件事，傅燃到底為什麽隱瞞一切，親自去，他全然可以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成明。或者，直接說出實情。可他並沒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