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灰燼
沐蘇月感覺到周圍很安靜，她伸手，摘下蒙著自己雙眼的黑色布條。刺眼的陽光直麵擊來，她有些睜不開眼睛，恍惚之中，她眯了一會，才再次睜開眼睛，眨了眨，適應了這樣的光線。
周圍是一條幹淨的道路，沒什麽車輛。完全是陌生的路，樹林陰翳，北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沒有看到那輛車，甚至是人，身上什麽都沒有。她一邊慢慢走在無人的路上，一邊思考著昨晚發生的一切。
她睡在家裏，很熟，然後就沒了知覺，第二天醒來，就是被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是許深，那個人根本不會那麽對她，他很溫柔。雖然他的聲音很生冷，陌生。
沐蘇月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恍惚間她聽到某種聲音，是汽車的馬達聲，由遠及近，她的目光看著迎麵而來的車輛，木然得有些陌生。
凜冬看了過去，目光一亮“是沐小姐。”
“停車！”成明朝窗外看了過去，一聲令下。車子速度不低，等停下來之後，已經行了一段路，停在沐蘇月身後。
成明下了車，沐蘇月背對著他，依舊緩慢地行走，她想著總會走出去一樣。
“沐蘇月！”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沐蘇月頓時停住了腳步，她聽見身後有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向她走了過來，她緩緩轉過身，還未看清來人，成明已經瞬間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他的臉深深埋進她的頸窩裏，沐蘇月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有些微微的發抖。
李微曦在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傅燃之後，她第一次走進了他的房間，他房間裏拉著窗簾，光線有些暗淡，她目光環視了一圈，終於將視線定格在一邊的桌子上，上麵躺著兩封信。
像是有某種預感，她的手忽然有些微微的顫抖，拿著那封信，上麵寫著：微曦親啟。
底下那一封，寫著：父母親啟。
李微曦拿著兩封信，快速下了樓。
“爸媽！”她很著急的喊了聲，傅母和傅父正站在客廳裏，傅母將傅父的領帶係好。見李微曦臉色有些不好，有些著急。
手裏的動作頓了頓，才道“怎麽了？”
“傅燃……”她說的有些顫抖，最後什麽都說不出來，隻將信遞給傅母。
兩人看完之後皆是一副震驚又痛心的樣子。很快，李微曦的手機響了起來。
上麵顯示著一串無比熟悉的號碼，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好一會，才沙啞的聲音有些哽咽地開口“…喂”
電話裏的話，很長，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最終她有些機械地問了一句“在哪裏？”
對方給她說了一個地址，她才掛了電話，麵對著兩個直直盯著自己的長輩，再也控製不住地留下眼淚來。
成明將沐蘇月鬆開一些，兩手握住她的肩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情況才問“有沒有受傷？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
沐蘇月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傅燃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嗎？”成明向她正色地問。沐蘇月這才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道“傅燃？”她輕聲道“我從未見過他。”
成明這才忽然意識到什麽，將她的手牽了起來“先上車。”
沐蘇月看著前方，是凜冬和劉亦寒。
看她無事，兩人才再一次上了車，成明和沐蘇月坐在車後，劉亦寒和凜冬坐在前麵。
成明看了沐蘇月一眼，剛準備再說什麽，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頓了頓，才接起了電話“喂。”
電話裏是男性聲音嚴肅的問話，成明聽著，眉間一凝，冷聲低沉的說“是我的。”然後又道“好。”
接著掛了電話，他麵容有些冷峻，目光停留在沐蘇月身上。
最終將視線移開，對凜冬道“不必上山了。繞到底下的山路去。”
“好。”凜冬應了一聲，將車子在前方拐了個彎，往回走，從另一邊的路口，下山。隨口便問了一句“我們不找傅燃了嗎？”
“……”成明緘默了一下，幽幽的嗓音低沉道“不必了，找到了。”
沐蘇月投向窗口的視線被他這麽一說，忽然側頭向他看了過來。
成明卻沒有將視線對上她的，而是轉頭看向窗外，沐蘇月隻能看著他的後腦，看不到他的表情，以及此刻的神情。
她暗暗地又將視線收了回來，垂下眸，目光暗淡，沒有焦點。
傅燃為什麽會來？是來救她的麽？可是，他是怎麽知道自己被綁了的？
底下的山路被封鎖了一段，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靠近樹叢與公路一米的距離之間，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已經燒毀得不成樣子，裏裏外外變成漆黑的空殼，車前的牌照都有些扭曲，漆黑一片，被人擦拭了一下，勉強可以看清楚車牌號碼。
警方人員拍完照，調查完畢之後，對站在一邊看著周圍有些樹木都被燒黑的情況，現在火已經滅了，原本的草叢也是黑炭似的光禿禿一片。
“一場事故意外的車禍，大致是因為車速過快引起的。中途汽油泄露引起爆炸，裏麵的人已經燒成灰燼。”一名調查人員說完，便離開了。
站在一邊的人擺了擺手，才道“知道了。”
傅家人抵達的時候，看著警方的車和眼前的景象，差點暈了過去。李微曦紅著眼眶，淚不停地往下流，可傅母更加痛心的在她身邊大哭了起來，傅父哀慟的目光之下，不忍再看現場，扶著兩個人走向了一邊。有警務人員做了安撫工作，示意他們先別走。
成明一行人抵達的時候，沐蘇月才緩緩看著警車的車頂紅藍燈光的閃動，看著前方的警戒線，心裏有些堵悶，察覺到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她的手木然地推開車門，下了車。
凜冬將車早已經停了下來，成明見沐蘇月下了車，連忙也跟著下了，她已經沒有任何等待的意味，直直走向前方的警戒線。
“蘇月……”成明喊了她一聲，她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他大步走了過去，警方將沐蘇月攔了下來，對她說了什麽。
成明已經走到她身側，目光對警務人員道“我是你們剛剛打電話過來的車主。”
警務人員才下意識將兩人帶了進去，劉亦寒站在一旁的車邊，目光依舊沒有什麽變化，冷眼看著遠處圍成一圈的人影和周圍的樹叢。沒有半分準備進去的樣子。
凜冬正往前走的腳步見他站在車旁沒有動靜，停了下來，側身問“你不進去嗎？”
“沒必要。”劉亦寒看了他一要，清冽的嗓音有一絲的歎息“進去也改變不了什麽，幫不上忙的。”
事以至此，他們都改變不了這已經定格的事故。像是早已經被人安排好的結局。以為這一切的計劃都是傅燃，卻不想，如今，卻不是。他也已經不在，死無對證。
冥冥之中，他好像在隱藏什麽，又好像在孤軍奮戰。他的身上，一直有太多的秘密，無論是以前的沐雲舟，還是如今的傅燃，這種秘密，從這一刻開始，隨他一起，永遠化為了齏粉。
凜冬聽他如此說，目光再看向前方，那裏已經夠亂了。他也就將步伐退了回來，站在了劉亦寒的身側。
沐蘇月看著眼前的一切，淚忽然就像落下的滂沱大雨，無聲無息，她捂住嘴。閉上了閉眼睛，再次睜開，依舊是這副景象。沒有任何變化。
李微曦看著她，特別平靜，緩緩地問“蘇月，你能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哽咽的話語，一字一句，平靜地不帶任何情緒地問她。
沐蘇月眼眶模糊地看著她，輕聲呢喃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狀況，腦袋都是有些麻木的，所有的一切來得太快了。她都來不及消化，更加來不及反應。
“你不知道？”李微曦忽然笑了起來，她的笑充滿無聲的哀傷，對沐蘇月道“那我告訴你，為什麽。”她說“傅燃是為了救你。才會變得這樣。他是為了救你！”
他是為了救你……
沐蘇月的腦海中反複出現這句話，她看到李微曦瘦小的臉上，悲傷又憤懣地強忍著情緒，最後她好像暈了過去。有警務人員將她送離了現場。傅母跟了上去，隻留下了傅父。
警方單獨分開做了筆錄，沐蘇月將自己所有的事件經過都告訴了相關人員。
警方最終隻在一邊殘骸的車子裏找到一小塊身份證的碎片。那是傅燃的身份證，上麵隻有漆黑勉強能夠看清楚的兩個字，傅燃。
其餘的，就什麽都沒有留下了。
沐蘇月從警方的車上出來，現場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成明站在旁邊的車與車相隔的中間位置，等著他，見她下車，站在了原處。好像目光直直投向他的方向，又好像不是。
而成明身後，傅父正背對著他們，走向了往返的方向，沐蘇月看著他的背影，沉重而哀慟，她就那樣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車邊，消失在了眼前。
成明挪步向她走了過來，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然後溫聲道“走吧。”
沐蘇月依舊木然地沒有說話。她的臉平靜，目光好像被所有的東西一下子都掏空了似的，無神，沒有焦距。木然地跟著成明的步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