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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截枯骨

  一截枯骨

  溫蓉蓉有些強硬地把南榮元奚從椅子上拉起來, 和他的雉雞精屬下,一起把他弄進了屋子裡。

  南榮元奚很顯然不適應溫蓉蓉這種過於熟稔的親近, 溫蓉蓉也沒有討人嫌, 把他弄進屋之後,就交給他的妖奴伺候。

  溫蓉蓉則是站在裡間的門口,側著頭, 余光中看到他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了, 才說,「大哥, 你好好休息, 我就回去了, 海潮國合咱們兩家之力, 一定能很快尋到謹言的蹤跡。」

  南榮元奚沒有應聲, 溫蓉蓉便轉身離開。

  元雪松急急忙忙地跟出來, 想要跟溫蓉蓉說話,溫蓉蓉卻腳步極快地已經出了霓光院。

  元雪松在後面攆她,「哎哎哎, 樓主, 樓主大人!留步。」

  溫蓉蓉站定, 看向他, 他這模樣打扮, 在國喪期間要是上街,肯定被當作蓄意「張燈結綵」給抓起來。

  不愧是雉雞精, 化為人形了也瞧著華麗到吵鬧。

  見溫蓉蓉站定了, 元雪松先拱手自我介紹一遍, 免得溫蓉蓉又要叫他雉雞精,「在下元雪松。」

  溫蓉蓉看著他點了點頭, 元雪松這才說,「那個,我家主人幾夜未睡了,您能勸得動他,不多留一會?」

  溫蓉蓉離奇地看著他,「我已經把他塞被窩了,我還能陪他睡覺不成?」

  元雪松噎了下,他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南榮元奚此人,向來都是看上去春風化雨,實則寒冰作心,這麼多年能夠勸得動他的,除了南榮慎,便也只有這一個溫蓉蓉了。

  不過溫蓉蓉做到這個地步了,倒也不必繼續再留,再留南榮元奚不誤會,她自己都要懷疑自己貪圖人家色相,想要伺機佔便宜了。

  回到虛羅門,正是午飯時間,溫蓉蓉同二哥和母親一起用飯,交談著關於溫澤陽的傷勢。

  「母親不必過度擔憂,大哥在白馬山莊呢,那裡我早早開始建造,裡面好東西數不清,還有很多同渡生谷佛宗換靈器換來的傷葯,足夠給大哥治療所用。」

  「大哥傷得不算嚴重,」溫正玉也說,「多虧了蓉蓉事先送去的那兩個妖奴。」

  柯靈雁點頭,「我沒事,你們也不用這麼安慰我,我兒子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了解。」

  柯靈雁嘆息一聲,繼續吃飯,看上去沒怎麼受影響。

  但是溫蓉蓉又不瞎,這一個月,食不下咽的何止她一個,一家人都生生熬瘦了好幾圈。

  「過段日子大哥恢復了,我便命妖奴將他送回來,」溫蓉蓉說,「二哥快吃,你今中不忙嗎?」

  溫正玉現在還真的不忙,秦禮合死後,朝堂中權勢中心徹底變了風向,新皇年少力強,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溫正玉恢復了他的本職,閑散得很。

  「還好,這幾日輪休,」溫正玉說。

  溫蓉蓉點頭,「那二哥你……不如這幾日多去幾趟德明宗吧。」

  「嗯?」

  溫正玉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後很快明白溫蓉蓉的意思。

  「南榮元奚居然也有撐不住的時候嗎,」他是真的有些驚訝,「可我在朝中看到他,並無任何異樣。」

  溫蓉蓉也沒說具體他多麼失魂落魄,在院中枯坐到分不清晝夜交替,只說,「找到大哥,德明宗幫了不少忙,南榮慎現在還沒有尋到,他怎麼好受得了。」

  「我知道了,」溫正玉點頭,「我沒事去騷擾騷擾他。」

  溫蓉蓉去到底不太方便,要是她二哥她就很放心了,柯靈雁卻看著溫蓉蓉,若有所思,等到吃過了飯,還專門把她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很鄭重地問她,「蓉蓉,你是不是……還對那德明宗宗主有情?」

  溫蓉蓉:「……啊?」

  「他不是個能託付終身的,雖然生的俊美無儔,但性子狠辣涼薄,」柯靈雁說,「再說若是南榮慎尋不到,你的婚事你要怎麼辦?」

  溫蓉蓉「哎呦」了一聲,「母親你想哪裡去了,我對著南榮元奚,就和對著我手下那些妖奴一樣。」

  溫蓉蓉信誓旦旦保證,「母親,我沒有喜歡的男人,你就別總是為我操心,我日後有了喜歡的男人,肯定第一時間便告訴母親,怎麼樣?」

  「你大了,」柯靈雁摸著溫蓉蓉的側臉,「還這麼有能耐,母親知道不該操心的。」

  「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

  柯靈雁笑起來,溫蓉蓉也笑了笑。

  其實柯靈雁還是怕溫蓉蓉為情所困,也怕她所託非人,就像當年的自己,以為的一生一世,到最後也逃不過愛人變心。

  但柯靈雁不後悔,做母親的總是這樣,有了孩子,哪怕怨憎男人負心薄倖,也不會想要重來一次做其他的選擇,重來了,就不會再有一模一樣的寶貝。

  這是一個千古未解的難題,不該成為女子的束縛,但是能夠想通作出其他選擇的,卻在少數。

  溫蓉蓉也理解母親的擔憂,其實在柯靈雁的角度上,她的三個孩子固然很優秀,但也很令人操心。

  溫蓉蓉伏在柯靈雁的膝蓋上,在母親的柔軟掌心之下閉眼,半夢半醒的,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她幾月前,宿在燭龍軍軍營的那一晚。

  南榮慎的靈力和讓人安心的能力,正如母親溫柔愛撫的掌心,溫蓉蓉突然間就有點鼻酸。

  並非突然發現自己對他有了什麼特殊的情愫,只是覺得難過,難過於那樣一個好的人,對家對國對所有人都熾烈似火的好人,居然就這麼沒了嗎?

  已經失蹤一個多月了,對於現代來說,早就過了黃金搜救時期,對於古代的修者來說,溫蓉蓉也問過了閼逢,南榮慎生還的幾率很小了。

  即便是他能夠在幾個七境妖魔的手下躲藏起來,這些天他吃什麼,人是在燭龍谷駐軍地被衝散的,行軍者沒有遠行的打算是不會帶很多乾糧在身上的。

  魔獸的居住地寸草不生,魔植也不能吃,魔獸的肉吃了會被魔氣浸染,對於修者來說那是自尋死路。

  一個多月,南榮慎即便是個修士,也不過是個脫凡境上品修士,本質上和普通人族相比,只是強在戰力非常,和耐力持久。

  不食五穀的情況下,究竟能活多久,誰也沒有做過測試。

  但是一個多月,未免太久,若他還在搏鬥之中受傷了,就更是希望渺茫。

  無怪乎如南榮元奚那等心智堅硬堪稱鐵築之人,也會失控。

  他也知道,這一次他的好弟弟,那個從小到大,同他相依為命一步步走過千難萬險的唯一家人,生還的幾率已經所剩無幾了。

  不過縱使如此,搜救隊依舊沒有放棄,從九月末到十月末,直到迎來了第一場大雪,海潮國防線再度嚴密布起,魔獸獸潮卻屢次都是小股,並沒有如每一年的入冬一般,迎來苦戰。

  但是這些小股的獸潮,也不容小覷,因為所有出現的妖魔獸,全都是高境,平均不低於五境,普通的人族士兵和沖陣的妖奴,徹底變得毫無抵擋作用。

  溫蓉蓉的白馬軍和德明宗的妖奴卻仍舊在找人,找到了這時候,他們抱著的希望都不是將南榮慎完完整整地找回來,而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溫澤陽不肯回壇渭國,傷好之後就回到燭龍軍中,一個人帶三個軍,分別是整裝過後的虛羅軍,南榮元奚新派來的元雪松為副將的德明軍,還有便是溫蓉蓉的白馬軍組成的大妖軍。

  而海潮國的鴻達至尊,也以親信組成了軍隊,掛在海潮軍旗下,帶著海潮國的各路軍隊迎戰。

  圖東都城大雪紛飛的時候,距離南榮慎失蹤過了整整四個月,已經年關將至,但是圖東都城裡面,不同於往年,並沒有任何新年的氣氛。

  國喪未過,新帝的孝在先皇未死的時候遲遲不至,在先皇死後,卻延綿不絕。

  城中依舊不許掛綵綢,不許點彩燈,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壇渭國,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裡面,一片素白,像是在某個節點,被封印在了悲傷之中。

  但是就在除夕夜,溫蓉蓉正在去同家人吃年夜飯的時間,一隻青絕鳥跋山涉水地飛來,給溫蓉蓉送來了一個留影石。

  與此同時,南榮元奚,也收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留影石,都是閼逢命人送來,卻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

  溫蓉蓉攥著留影石,站在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里很久,本想等到年夜飯之後再看,她知道,若是好消息,閼逢絕不會一句話也不讓青絕鳥傳回。

  但是最後她還是折返回了蘭庭院,打開了留影石。

  畫面很短,在魔獸領地的最深處,那是溫蓉蓉和南榮元奚的人還沒有搜索到的地方。

  崖邊上一把深深扎入石壁的,已經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一截枯骨。

  拿著留影石的人是閼逢,他蹲在那截枯骨面前,視線不看溫蓉蓉這邊,側臉帶著綿密的哀傷,「是人骨,南榮慎的腿骨,不知道被什麼啃食了。」

  再往前,便是萬丈深淵,那截折斷的雙尖鎖焰槍,還有這腿骨,都在昭示著一件事——南榮慎已經死了。

  閼逢說,「主人,給南榮元奚的那份留影石,我並沒有說話,但是想必他也能猜出一切,我們……」

  閼逢轉過頭,視線看過來,「我們還要找嗎?」

  溫蓉蓉扔了留影石,按著心口蹲在屋子裡。

  過去了這麼久了,她早覺得她已經走出來了,南榮慎於她來說,至多算是朋友。

  可是直面他的死,溫蓉蓉還是覺得有一隻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臟。

  或許在她的內心,南榮慎比她以為的朋友,要重上許多,而她不自知罷了。

  最後溫蓉蓉在紅煙的攙扶下起身去吃年夜飯,同時對傳信的青絕鳥說,「告訴閼逢,儘可能地收集……越多越好。」

  哪怕是要立衣冠冢,總要有東西能下葬才是。

  南榮元奚收到了留影石之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許久,他垂著頭走出門,站在沒有燃著燈燭的幽暗之中,開口聲音嘶啞道,「接著找。」

  現如今虛羅門和德明宗,乃至十宮樓幾乎是資源共用,青絕鳥一個晝夜便能抵達幾千里之外的海潮國。

  收到命令的兩宗人馬繼續尋人,終於在幾天之後,在深崖之底,找到了南榮慎。

  還活著的南榮慎。

  彼時他正在被魔鳥啄食魔鼠啃食,除去殘缺的一條腿,被分別啃食的四肢和脊背,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他一隻手抓著殘缺一半的雙尖鎖焰槍,另一隻手中還抓著一隻吃了一半的焱嘯鼠,昏死在了魔族的血河邊上。

  被魔氣浸染的他看上去像一截腐朽熏黑的乾柴,只有微弱到幾乎難以感知的氣息,能夠證明他還活著。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到的這裡,就連這些尋人的大妖,也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魔族血河他們只在傳聞中聽過,卻從未看到過。

  這裡魔氣重到妖族都感覺到了不適,層層魔障一直覆蓋到山崖之上,這裡是溫蓉蓉也不曾標註過的地方,簡直就是真正的魔獸老巢。

  閼逢他們一落到崖下,便有魔獸圍上來,個個都是高到難以估量的境界,走動間地動山搖,身上滴滴答答儘是魔族血河的河水,雙眼中散發著不正常的紅光。

  閼逢帶來的大妖頓時分成兩隊,一隊和魔獸動手,一隊驅趕魔鳥和正在啃食南榮慎的焱嘯鼠救人。

  他們在魔獸領地尋人尋了這麼久,對於對付魔獸,早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以脫身為主的戰鬥,總是輕鬆些,死傷也非常少數,但是這崖下因為感知到了他們的闖入,越來越多的高境魔獸圍過來,眾人抵抗得越來越吃力。

  而救人的妖族將南榮慎從血河之中撈起,驚見他半張臉因為浸在血河之中,已經被血河中的魔氣燒灼焚化得露出了白骨。

  血肉化為了淤泥一般的東西從他半邊側臉滑落,他們簡直難以相信,這樣的一個樣子都不能算作人的人,居然還頑強地活著。

  大妖們且戰且退,卻依舊不敵這些不斷自血河裡面站起,圍過來的高境魔獸,有人被掀飛進血河瞬間便尖叫著被腐蝕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閼逢突然抬手,將所有人卷至身後。

  而後他張開雙臂,面對著群魔雙眸綻出如霧氣般的銀色幽光,身後五尾陡然自衣袍下伸出,竟有遮天蔽日之勢。

  霎時間這一處幽暗被閼逢身上散出的幽光映照得亮如白晝,驅散了魔氣,令面前的魔獸動作有了些許遲疑。

  閼逢立即下令,「帶讓人,用好護身靈器,上崖,突圍!」

  眾人隨他良久,立即定神,從袖中掏出護身金鐘罩,瞬間撐開了無形的護身罩,然後迅速朝著崖上飛掠。

  閼逢得妖術很厲害,尤其是迷惑之術,這是狐族最擅長的法術,可是他的妖術不常用,因為他的妖術每次使用,都非常傷身。

  他雖然得到了五尾狐的傳承,卻骨子裡有一半的血脈是人族,他並非純血大妖,因此每一次用過於強橫的妖術,他的骨骼肌肉,就會像是撕裂融化一般的瘋狂疼痛。

  但是此時此刻,他咬著牙,撐著這妖術屏障,幾欲跪地,卻生扛著,仰頭看著救人的妖族已經飛掠上了崖頂,他才總算是嘔出了一口血,單膝跪地,周身幽光消散,五尾也隨之消失。

  此時此刻,崖下僅剩他一人,身後是進入便會被腐蝕的魔族血河,前面是已經回神虎視眈眈的欲將他撕扯成碎片的魔獸,而閼逢的妖力消耗過多,已經沒有逃命的力氣了。

  他閉了閉眼,一時間心中悲愴,但是就在這些高境魔獸即將一哄而上的時候,突然自半空中甩下一條巨粗的蛇尾,環紋艷麗刺目,不是對著魔獸甩去的,而是朝著閼逢甩去——

  「快抓住!在那幹什麼呢還不跑,念阿彌陀佛呢!」

  閼逢瞬間從半跪在地沉思人生的造型,一把抱住了巨粗的蛇尾,然後盪鞦韆一樣飛過了那些一哄而上卻撲了個空的大魔頭頂,直接甩到了懸崖的中半段。

  閼逢扒住山崖,感激地對著半身化蛇半身女子人形,坐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點翠說,「你這尾巴,真的太好用了,怪不得主人說你是重點培養對象!」

  點翠驕傲的揚起頭,把尾巴隨便朝著山崖之上又狠狠一甩,捲住了一塊巨石,然後把自己當成樹藤盪起來,一把抱住了趴在山崖上的閼逢,直接把他們倆都甩上了崖頂。

  而後一眾人自動分為善戰和不善戰的兩撥,善戰在外,不善戰比較擅長遠程攻擊的,例如弩/箭用得好的就在裡面。

  這些遠程攻擊的也護著救上來的人,和方才戰鬥的時候負傷的同族,然後呈現半弧陣勢,迅速撤離這個高境大魔隨時出現的危險地帶。

  這種陣勢和大妖們的配合,一半是他們摸索出來的,一半是溫蓉蓉給他們配的。

  每一個隊伍里,必定有擅長近戰的,擅長遠程攻擊,擅長探測和觀察的,還有撤離的時候能夠幫助大家逃命的。

  甚至還有正面對戰不能跑的時候,到處背著藥包給隊友治療的。

  和實在干不過又不能跑的情況下,去求援的。

  閼逢帶的這一隊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搜尋隊,是因為瞞著溫蓉蓉越俎代庖找了生死齋長老助安欒王上位,而被發放到海潮國來深入魔獸領地的旃蒙帶的隊。

  他的隊伍里有三個銀靈樹妖兩個大肚子千欒獸。

  那個隊伍,魔獸還在幾里開外沒出現千欒獸就能感知到,那些常年大著肚子懷著孩子的族類,是妖獸裡面最沒有能耐的妖蛛,連被人族抓到,都只是刨子入葯。

  但是他們因為弱小,所以感知危險的能力超絕,境界高了之後,還能吐出蛛絲來布置陷阱。

  最絕的是他們隱藏能力非常強,甚至能夠偽裝魔獸,做個什麼梁上君子,什麼偵察兵之類的,不要太好用。

  而他們和隨時能夠斷尾求生的銀靈樹妖搭檔起來,在這高境魔獸遍地的領地行走起來,也是如入無人之境。

  旃蒙去得也是最危險的地方,只不過他想要找到南榮慎遺骨,將功折罪請求溫蓉蓉原諒的算盤落空了。

  這一次立功的明顯不是戰鬥力最強的旃蒙隊,而是運氣向來最好的閼逢隊。

  閼逢上了崖邊之後,就又是一副四平八穩的領隊做派。

  在正中間安排著逃生的戰局,同時派出了青絕鳥,去白馬山莊命人準備救助的藥物和靈脈池。

  點翠對著他的人模狗樣翻了個白眼,但是心中也是歡喜至極。

  這幾個月他們深入魔獸領地,雖然帶著數不清的靈器護身,只為找人從不戀戰,所以沒有死,卻難免有傷。

  同伴們換了一批又一批,今天本是最後一次搜救,這邊的路已經走到頭了。

  若不是有擅長觀察的妖族眼尖在崖下發現了雙尖鎖焰槍的另一半,他們不會下崖,也不能根據被啃食的不像個人樣的南榮慎一個殘缺消瘦的背影,而認出他來。

  一切都是運氣,閼逢註定立功的好運氣,也是南榮慎堅持到了這裡,縱使慘烈至此,卻連老天也想讓他活下來的運氣。

  點翠想到這裡,側頭看了眼被包裹在布袋裡面抬著,根本沒個人樣的南榮慎。

  幾月前還是殺震軍中的大將軍,徒手扼殺二境妖魔獸,何等的威猛威風?

  現如今……現如今看上去,活像個被魔獸嚼光了骨肉,消化完之後吐出來的殘肢。

  雖然救起人的第一時間已經餵過了上好的傷葯,但是南榮慎如今這樣子,就像個四面漏風的竹籃,還浸染了魔氣,傷葯真的能見效嗎?

  她活到現在應該全靠心性堅韌,就算把他救回來了,若他失了心中那份求生意識,他又真的能夠活過來嗎?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南榮慎凶多吉少,但是他們連夜急奔回白馬山莊之後,還是令青絕鳥將南榮慎已經尋到的消息送回了壇渭國。

  同時也派人通知了海潮國的鴻達至尊。

  溫蓉蓉在大年初八,收到了閼逢送來的消息,南榮慎找到了。

  一個人被高境魔獸追趕,在魔獸領地裡面躲藏了四個多月,他竟然還活著。

  溫蓉蓉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妖奴山莊裡面,青絕鳥興奮地告訴了她這個消息,溫蓉蓉有很長一段時間,腦子裡幾乎是空白的。

  「找到了,還活著……」她短促地笑了下,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她正跟祁懷夢在測試靈器,手中抓著靈器接到這個消息,若是不及時被搶下去,她險些傷著自己。

  「留影石呢?」

  溫蓉蓉抓著傳信的青絕鳥要留影球。

  青絕鳥想起南榮慎的樣子表情僵了下,想到閼逢長老說主人見不得血腥場面。

  便連忙道,「對不起主人,是我急著趕回來送消息,閼逢長老還沒來得及給我留影石。」

  溫蓉蓉抿了抿唇,微微嘆了口氣,便明白了。

  南榮慎肯定傷得很厲害,厲害到連閼逢都不敢給她看,怕會引起她的不適。

  但是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南榮慎居然傷得那麼厲害。

  整整十日之後,第一個留影石送回來,那時候南榮慎已經治療了十天之久,卻依舊昏迷不醒。

  留影石是在白馬山莊的靈脈池錄製,彼時海潮國的鴻達至尊,已經派了渡生谷的佛宗大能,還有南榮元奚老早便尋覓好的各路神醫,聯手合力為南榮慎診治了多日了。

  閼逢悄悄按照溫蓉蓉的吩咐,將靈脈兌了水,給南榮慎泡澡,他已然肉眼可見地恢復些了人樣。

  但溫蓉蓉還是看了一眼,手裡捧著的留影石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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