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春宵一夢
葉秋白捂著頭,坐起來。
他的身上還穿著大紅色的喜服,發髻也沒拆,臉色依舊蒼白如玉。
葉秋白歎了口氣,伸手解開身上沉重的婚服。
將婚服丟下床,他看著被人五花大綁,還兀自睡得很熟,莫名其妙成為了他夫人的女人。
他朝她伸出手,替她解開了手腳上的束縛。
最後,說了一句:「唐突了,薑姑娘。」
……
薑晚晚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十三歲的夏天,她跟隨父皇去行宮避暑,空氣又熱又悶,就像是有人在壓著她一樣,喘不過氣起來。
父皇帶著他最寵愛的妃子,一路上摟著寵妃的楊柳腰不撒手,薑晚晚看著父皇的手在妃子的腰間捏來捏去,就像是自己也被人捏了一樣,十分別扭。
她扭了扭腰,這時候父皇和妃子調笑著停下了腳步。
薑晚晚趕緊站好,身為嫡公主,她不能失儀。
皇上淡淡地交代著:「綏綏,你帶小郡主去玩,父皇要去商討國事。」
和寵妃還能商討什麽國事。
薑晚晚撇撇嘴,道:「是,父皇保重身體,莫要太操勞。」
皇上沒搭理她,摟著寵妃進房了,房門一關,裏麵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戰況激烈啊。
薑晚晚看了看身邊的小郡主,很是頭疼。
偏偏,這小郡主還很調皮,和她玩遊戲,讓她用腿夾住一個棍子,夾不住就算她輸了。
這麽熱的天,誰和她玩這種遊戲啊。
慕綏綏火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熊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
「哇,你別哭啊。」
慕綏綏趕緊抱住他,一邊安慰還一邊拍著他的背。
她得趕緊把孩子哄好了,不然被姐姐知道了,還以為她怎麽欺負他了呢。
可是這個孩子怎麽這麽難哄啊。
她都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這個孩子還是哭個不停。
而且這小孩子衣服已經穿得夠少了,怎麽還出了這麽多汗,伸手一摸都是汗涔涔。
也不知道安慰了多久,熊孩子終於停住了哭聲。
慕綏綏也放下心來。
好累啊,安慰人也是個力氣活。
這比爬了十座山都累。
她在夢裏和熊孩子一起泡澡,讓熊孩子以後機靈點,不許欺負她這個姨姨。
正在訓著孩子呢。
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慕綏綏大吼:「敲什麽敲,沒看到朕正在沐浴嗎?」
敲門聲沒停,慕綏綏很煩躁。
夢醒了。
行館,父皇,熊孩子,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房間,和前一個晚上可怕的冥婚記憶。
慕綏綏嚇得立馬從床上坐起來。
身邊的死屍不見了?
不僅如此,綁著她的繩子也不見了。
她身上的婚服也不知道是誰幫她換下來了,此刻她穿著一身幹淨的褻衣。
怎麽回事?
門口的人還在敲門。
「夫人,相爺要出殯了,您要起了。」
出殯?
送那個「死」男人嗎?
慕綏綏不敢碰昨天放過死人的那半邊床,她踩著床欄杆跳下床,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這一動作,慕綏綏才發現自己的身子跟拆了架一樣難受。
想必是昨天被綁太久了。
慕綏綏強忍著疼痛,不敢發出聲音。
眼下既然已經沒有繩子了,她得趁著這機會趕緊溜!
慕綏綏沒理會門口的敲門聲,拉開床邊的窗戶,抬腿就準備爬窗。
抱劍守在窗戶外的侍衛聽到動靜,齊齊回頭。
慕綏綏:「……」
她縮回腳,乖乖地去給丫鬟開門。
門一開,一個梳著垂髫辮,穿著湖綠色襦裙的小姑娘,端著水站在門口。
丫鬟看到她,自我介紹。
「夫人,奴婢春花,以後就負責照顧您。」
小丫鬟一邊說著,一邊端著水走進來。
她將水盆放在架子上,徑自走進內室去幫慕綏綏整理床鋪。
慕綏綏趴在門邊,看著春花淡定自若地鋪床疊被。
那裏昨天才睡過死人呢?她不怕嗎?
春花機靈,當然知道慕綏綏在擔心什麽,她安慰道:「夫人您放心,昨天就隻是走一個過場,您睡著了之後爺就已經走了。」
「那……我這繩子和衣服……」
春花點頭應下:「繩子……是奴婢幫您解的,衣服也是奴婢幫您換的。」
「你換的時候,那人……還在?」
「在啊。」
慕綏綏暗暗地對春花豎起了大拇指,瞧瞧人這心理素質。
她都是已經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怕得要命。
這小姑娘,跟沒事人一樣。
「夫人,您快換上孝服,別誤了時辰。」
替葉秋白披麻戴孝?
慕綏綏是拒絕的。
但是眼下,四周都有看守,她跑不掉,隻能乖乖地聽命等機會。
慕綏綏換好衣服來到靈堂,昨天還大開的棺材,此時已經合上封釘了。
一想到棺材裏的人曾經在自己的身邊躺了半夜,慕綏綏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這鬼地方,還是盡早逃離為好。
春花給她帶好白色的孝帽,將一塊牌位奉到慕綏綏跟前,讓慕綏綏抱著。
送葉秋白上山了。
到底是丞相,出殯的陣仗很大。
慕綏綏作為未亡人,抱著葉秋白的牌位走在出殯隊伍的最前列。
旁邊的人對她無不指指點點。
「那就是昨天的那個冥婚新娘?」
「這姑娘膽子真大,居然沒被嚇死。」
「看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可憐咯,年紀輕輕要守一輩子的活寡。」
……
在這樣的議論聲中,慕綏綏送葉秋白上了山。
當最後一抔黃頭蓋上,慕綏綏拍了拍眼前的墓碑。
心裏說道:「葉秋白,咱們兩也算是這麽多年的交情,你死後就放過我吧,別來找我了。」
如果再來一次半夜陪屍體睡覺,或者鬼新郎半夜上門,她還真不一定受得住。
在返程的路上,慕綏綏想了很多種辦法,都沒能逃出相府守衛的火眼金睛,最後,還是被送回了相府。
相府的管家板著一張臉,在聽說慕綏綏試圖逃跑之後,冰冷的眼神刺過來,把慕綏綏和春花都嚇得顫抖。
「夫人,下不為例。」
明明她是主,管家是仆。
但是麵對如此強大的氣場,慕綏綏隻有點頭的份。
「不為例,不為例。」慕綏綏被嚇傻了,意識到自己在胡言亂語,趕緊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沒有下次了。」
管家念她是個傻子,沒有計較,對春花吩咐道。
「帶她回去。」
回去?回昨天那個房間嗎?
恐怖的記憶瞬間襲來。